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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風

  遊走於天空的飛犬們嘰嘰嗷嗷地謔嘯著,像蚊蟲般始終繞在龍魚群上方。

  受驚的魚群亂了方向,有兩尾稍小的險些被湍流沖走,但很快就被強大些的龍魚護在中間。

  先生們紛紛安撫龍魚,幾次駕馭魚群避開上空的天馬,卻總被追上。

  那些嗷嗷笑叫的灰毛狗兒時不時俯衝下來,將魚群驚得時散時聚,既無法前進,也不能後退。

  江水激流不斷地消耗龍魚體力,再這樣下去,早晚會有小龍魚被衝散,使得部分學子脫離隊伍,身處險境。

  但魚背上的學子們出乎預料地安靜,這些人都是海事府的精銳,一旦真正遇上危機,都體現出掌士訓練有素的冷靜之姿。

  「一、二、三……」葛夫子指著天空數人影,「看不見更多了,還有些小飛狗升得太高。」

  「打下來?」一位身負長劍的先生問道。

  「靳元邱,能削掉它們的翅膀嗎?」院首問道。

  負劍先生搖頭道:「太高了,我只能打下來,沒法控制。」

  琴師長輕挽絲髮,取出一副古琴來,輕彈兩下。

  弦聲悅耳,婉轉直上,連浪潮拍打也遮不住。

  然而她卻忽然停下,雙手按琴道:「我也不行,太高了,只能殺不能趕。」

  院首嘆氣,眾夫子心中也忍不住隨之一嘆。

  天宮的人並未做出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書院這邊自然也不能隨意動手,否則就是先壞了規矩,上水渡也不能有什麼說辭,明明能殺卻不能殺,也難怪先生們如此鬱悶。

  說到底,終究是海事府太弱,不敢出頭。

  但這時,院首忽然從衣袖裡摸出一桿青木戒尺,眾先生們看得眼皮直跳。

  「使不得,使不得!」葛夫子連聲道:「書院還沒準備好……」

  話還沒說完,只見院首將戒尺往前一拋,碧青的璀璨流光倏忽間沒入水中。

  龍魚們立即圍成一團,緊緊湊齊,大護小,小護幼,擠得學子們不得不臉對臉瞅著對方。

  接著,江水忽然顛倒翻湧起來,好似有什麼龐然大物自地底復甦,將水面徐徐抬起,聲勢浩大,無可阻擋。

  只見水下無數黑色長影穿梭遊動,交錯膨脹,很快便凸出水面,露出嶙峋堅硬的表皮,和數不清的細長黑須。

  整個大地都在震顫,在抬高,黑色的樹根自水下衝天而上,飛快地長成一顆參天巨木!

  大江被撐天立地的巨樹橫截成兩段,濤濤江水拍打在不斷隆起的樹根上,就像巨人腳邊的水花。

  起初是頂心冒出一抹碧芽,接著枝幹如蛇似蟒般狂漲,翠葉如繁花綻開,碩大無朋的樹冠將萬物都籠罩在腳下。

  厲九川抬起頭,入目皆是無盡綠意,任誰也不敢相信上一刻這裡曾是遼闊的濤濤大江。

  「建木!建木!」

  天上的人在高呼,飛狗亂竄,很快被生髮的枝條纏住,卷進樹冠,天馬逃跑之速遠不及巨木生長之疾。

  方才還在挑釁的天宮眾人,此刻如同被巨人攥在掌心的蟲蟻,瑟瑟發抖,竭力掙扎。

  龍魚群此時所處之地,已經是一處樹根中的小水塘,周圍銅牆鐵壁似的根系正好將魚群護作圓形。

  白髮蒼蒼的院首站起身,龍魚籠罩在他身上水光輕輕裂開,露出他鬚髮飄飛的身影。

  五隻木繭像蠕動的蟲蛹一樣,被數支藤蔓緩緩送到他面前。

  院首又從懷裡摸出一把戒尺,通體碧綠,只不過並非是木質,而是一塊幽青綠玉。

  他用戒尺朝其中一隻木繭點了點,藤條徐徐褪去,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哪一界,哪一天?堂主,還是靜主啊?」老人淡淡地問,語氣卻像是自言自語。

  慘白人臉不答話,只是緊閉唇舌,神色木然。

  院首點點頭,然後舉起戒尺。

  啪!!!

  脆響比巴掌聲還大,甚至在綠蒼蒼的樹木中回蕩起來,天宮那人臉頰高高腫起,頓時羞憤欲死。

  眾書院先生們同時眼角一抽,或撇過臉,或往別處看。

  雖然這一幕極為痛快,讓他們幾欲大聲叫好,但這戒尺抽在肉上,簡直又像抽在自己身上似的,又見當年院首赫赫威風。

  天宮俘虜腫起來的皮肉蒙上一層綠瑩瑩的青光,突然,一隻小巧的灰白太極浮現,將青光碟機散。

  「哦,色界太極蒙翳天。」院首回過頭,手握著戒尺,諄諄教導:「天宮三十六重天,分六界,第二界是曰色界,這個圖樣便來自太極蒙翳天。葛夫子,你來講講有幾種法子能驅散太極蒙翳天的護體道法。」

  葛夫子急忙起身,「大先生,共有三種大方向,第一,以力服之,傳承度高過他一個小瓶頸即可;第二,以極陰或極陽破之;第三,道法神通千千萬,只要能壞他陰陽,明晰其道,便能破之。」

  「嗯。」

  院首隻應一聲,也不評論好壞,讓葛夫子心裡一陣七上八下,生怕那戒尺抽到自己身上。

  當年慶離違背條例最多,挨打挨得最慘,嚎聲驚天動地,每每有人路過書院,都以為錯走了海事府的地牢,是誰在挨酷刑呢!

  啪!!!

  葛夫子一個哆嗦,差點閉上眼睛,再細看,天宮的嘴硬鴨子左邊臉也鼓起來了!

  碧綠戒尺一揮之下,青光瞬間將太極圖樣抹得乾乾淨淨,又送了那人半張圓圓紅紅的臉。

  「瞧,天宮堂主大都皮厚,靜主常年奉神靜思,一挨打就露餡。」院首戳著那人臉道:「這就是個沒腦子的小兵,既不是靜主也不是堂主。」

  天宮俘虜又氣又怒,想要張嘴爭辯,嘴巴一開頓時掉下幾顆帶血白牙來,嗓子里發出嗚魯嗚魯的聲音,卻是舌頭也腫了。

  「院首大人,您既然說靜主挨打會露餡,為什麼又斷定他是個小兵呢?」開口的是個小童子,他面色無辜,顯得天真好奇。

  院首意味深長地看他一會,「因為堂主抽了,臉不會腫這麼高,靜主奉神,臉皮更厚,壓根看不出來。」

  眾學子忍不住鬨笑,指著天宮俘虜,形同觀猴。

  頓時氣得那人兩頰如血,幾欲暈死過去。

  琴先生看著這一幕卻並沒有多少歡喜的意思,反而稍有愁容,「院首大人,他們……」

  不等她問出口,院首便道:「就吊在這樹上,讓天宮來贖,順便讓他們把江道修繕完好,否則就扒了他們的皮,映在本心鏡里給八方來客觀看。」

  這番話戾氣十足,一點都不像老成持重的書院之主,反倒似個桀驁反派,但著實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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