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無能(二)
趙虎靠在拐角渾身顫抖,他剛剛聽見小柱的哭喊,緊接著就是銳器刺破肉體的聲音,還有……
突然在他腦海里響起的可怖之聲。
一會尖細一會粗獷,像龐大的野獸發出呼嚕聲,又如同深不見底的洞穴里傳出的低嘯。
但沒多會,這聲音就消失了,趙虎感覺到頭頂好像又被什麼觸碰了一下,他立即伸手去摸,濕漉漉的,手上全是冷汗,也摸不出所以然。
趙虎趴在地上慢慢爬了出去,直到從寢房的岔道口衝出地底,看見外面天光大亮,心中這才舒服許多。
猲四六招手讓他過去,拿出一個半透明的白色石頭放在他的掌心。
石頭散發出不起眼的微光,猲四六點點頭,讓他自己找地方休息。
外面的孩子們都還在排隊,只有那個打拳的小孩盤膝坐在角落,趙虎湊到他身旁坐下來,沉默不語。
厲九川瞧了他濕漉漉的頭頂一眼,去拜個神就冒了這麼多汗嗎?
沒過多久,圓頭圓臉的林子也出來了,在猲四六檢查后,同樣摸到兩人身邊坐下。
看起來也沒有了之前那股子活潑勁。
直到所有人都進去了一遍,厲九川數了數,再次出來的人只有十個,加上自己一共十一個。
死了一半。
這會送飯的人又來了,是窩頭配鹹菜,每人還有一隻脆甜的小果子。
那些孩子們都沒什麼食慾,只有厲九川大口吃完窩頭和鹹菜,叼著果子去找猲四六。
「六師傅……唔,沒次飽。」
厲九川嚼碎甘甜多汁的水果,用力咽下去抹了把嘴,眼睛盯著猲四六手裡那份。
「……」
猲四六眼尾的皺紋更深了,趁打飯的漢子還沒走,他伸手喊道:「別忙,夥計,這邊再來兩份。」
「來了。」
打飯的漢子抱著半人高的竹筐,往厲九川的陶土碗里又塞了兩倍的窩頭和鹹菜。
「好小伙,第一天拜神胃口都這麼好,以後肯定厲害!」打飯漢子笑著誇,「來再給你一個脆果。」
厲九川接過果子揣到懷裡,嘴裡還塞著窩頭鹹菜。
打飯漢子看著他猴子塞果似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別慌,慢慢吃,這裡別的不行,吃飯管夠!」
一群小孩子而已,吃飯能吃得了多少呢?
然後他就看見這模樣俊秀的小孩把兩倍飯食飛快塞進嘴裡咽下,眼睛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竹筐。
打飯漢子面色頓變,下意識捂住筐子,好像慢一步都會連筐子帶人被吃掉一樣。
「六老哥!這孩子沒事兒吧?這麼能吃……會不會……」
猲四六擰起眉毛,抬手撥了撥厲九川的腦袋,看見一雙無辜大眼。
「沒事,他就純粹能脹,再給他來兩份。」
「好好……」打飯漢子只能再取出兩份窩頭鹹菜,「果子沒了,就剩那一個。」
厲九川沒說話,他分明看見竹筐縫隙里還有兩個紅彤彤的影子,不過他也不是非得要那一口。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
是夜,塞了五份飯的某人脹得打嗝,在反覆請求后,被放到外面跑圈打拳。
用六師傅的話說,他沒有被任何神靈看中,而今天成功出來的孩童全都讓鏡石發光了,除了他。
也就是說,自己很可能因為玄十一的存在,沒辦法進行山神殿提供的傳承種修鍊。
甘印說一個人只能有一個傳承種,如果玄十一代替了自己佔據了那唯一一個傳承種的位置,自己還用不了傳承的能力……等於說自己就廢了。
厲九川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感到有些緊張不安。
不能修鍊,就不能獲得更強的力量,他和其他孩子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
只有在反覆鍛打自己的氣血和武道,感受到拳頭揮舞間帶來的力量時,他才能稍稍安心。
而武道修鍊需要消耗大量的食物,這也是他白天吃那麼多的原因之一。
六師傅說,最遲一年,所有人都會凝聚出傳承種,如果到時候他還沒死,也沒有凝聚種子,可以留下來打雜,做些像送飯之類的活,但一輩子都不能離開。
這絕非他想要的結果。
該怎麼辦?
第二天的日子照舊,除了三師傅又教了幾招新拳術,他們依然每個人都去拜了一次神。
厲九川還是最早下去,最早出來,一無所獲。
而其他孩子接過鏡石后,光芒都更加亮了一點。
趙虎不停地擦著濕漉漉的腦袋,坐在厲九川旁邊,不知為何,只有待在厲九川身旁,他才覺得腦子清醒,耳朵里不會響起嗡嗡聲。
林子則有些興奮地說神靈跟他說話了。
但若問他說了什麼,他卻又神情古怪,閉口不言。
這天一個人都沒死。
第三天的時候,厲九川起了個大早。
他練完了拳腳,找到猲四六說自己要去拜神。這位六師傅似乎很放心他,擺擺手讓他去。
地道里陰暗依舊,神龕黑簾下一片死寂,看守的斗篷人早已捏著長矛站好,等待第一個拜神的孩童到來。
當看見是厲九川后,他倆熟練地將長矛舉起來,隨時準備著。
「……」
這樣警惕的舉動讓他想到了上輩子參加某個晚宴,當自己靠近那些名門公子小姐時,他們保鏢緊張的情緒。
掀開黑簾,厲九川按照猲四六囑咐的那樣,默念十遍祈神詞,一直到退出隔間都毫無反應。
他心裡不免有些煩躁,甚至想再度衝進去,被後面斗篷人揪住衣領。
「一天只能進一次,你師傅是怎麼教你的?」
斗篷人語氣帶著些許惱怒,顯然他是新上任的,之前那兩個斗篷人根本懶得管這些。
「知道了。」厲九川打掉他的手,又去了第二個隔間。
「不知好歹……」斗篷人有些無奈。
他旁邊同伴低聲道:「大人說過這孩子之前好像被當做器皿,殘留其他神靈氣息的話,拜神不會得到恩罰……」
「難怪,原來是有恃無恐……」
厲九川聽見外面的聲音,心中煩悶更添一分。
雖然他們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但對於武道外勁的他來說,清晰得像對著耳朵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