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來客
城主府。
亭台樓閣錯落有致,花鳥清風流水潺潺。
一位粉面桃腮、眉目雋秀的紅衣女子剛進院落,就看見一個紫袍威嚴中年人面無表情地坐在院子亭台里喝茶。
「父親……」
紅衣女子櫻唇輕啟,她一雙烏黑杏眸盯著地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過來。」
游山城城主朝賀忍不住嘆氣道:「你以為你小子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為父並未訓斥過你吧?」
朝子安這才走過去,外界之人都尚武喜雄風,唯獨他天生就喜歡扮作女子模樣。
這和他去世的母親從小將他當做女兒養不無關係。
朝賀屈指敲了敲桌子,「最近三個月內,海事府可能會派一位大人物來,他八成會隱藏身份,探訪平民。更重要的是,海事府從來都不喜野教之流,而且為父也拿捏不準,這位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所以,父親大人需要孩兒做什麼?」朝子安給他爹添上茶水。
「需要你安分守己,不要給為父添亂。」
「孩兒……孩兒何曾添亂了……」
「你以為你跟甘印待在一起,能瞞住我嗎?」
朝賀眼神微厲。
朝子安手一抖,差點把茶水澆到他爹袖子上。
「我知道了……」
「知道有什麼用?你要是敢用什麼歪門邪道的手段把自己變成女人,這輩子就不要進我朝家的門!」
「父親!我……我只是喜歡女子姿態,並非要變成女人!甘印前些日子從星辰山脈帶回來些色目女子,喊我去看看而已!」
「哼。」
朝父飲盡茶水,起身離開。
朝子安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父親信不信他的說辭,不過他所言皆真,並未隱瞞什麼。
希望這三個月能儘快過去,不要出什麼亂子。
……
……
厲九川跟著嬤嬤一路回到野林鎮。
途中也並未再遇上穿得奇奇怪怪的人。
鎮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靜平和,彷彿外面的雲雨永遠也吹不到這裡。
除了那些傳教的傢伙。
二人剛到老屋門口,就看見一個兩頰消瘦的老女人站在院門處等著。
灰藍色布襖過於肥大地罩住她乾瘦的軀體,假意笑起來時滿臉都是深陷的皺紋。
「唉,爻嬤嬤回來了?今天去城裡逛有沒有遇上什麼好事啊?」她說話的聲音又尖又細,哪怕是熱情無比也給人一種陰陽怪氣的「錯覺」。
老嬤嬤根本不搭理她,打開院門鐵鎖,先把厲九川推了進去。
進了院子,厲九川還能聽見那女人絮絮叨叨的尖細聲音。
「我是村東頭鐵柱家的二嬸,都是一個村裡的……唉!你幹什麼啊……脾氣不好是病,我知道有個法子可以治,你只要天天拜一下我們幽天將軍就……包治百病……」
女人說話的聲音突然就消失了,厲九川好奇地爬到屋旁柴火堆上,伸著腦袋偷偷摸摸望了一眼。
只見爻嬤嬤已經把她敲暈,正揪著那女人頭髮往外拖。
爻嬤嬤這種做事的風格,當真是蠻讓人喜歡的,她這言行處事讓他想到了上輩子的師父。
厲九川打個呵欠跳下來,轉身去前堂點火準備燒水,待會練完拳好洗澡。
前堂里嗞嗞冒白氣,院落里呼呼拳風作響。
一板一眼地打完拳法,練過體術后,少年發現自己澡桶已經兌好了水。
應該是嬤嬤幫自己弄的,練拳太入神,都沒注意這些。
舒服地泡個熱水澡,睏倦中,厲九川昏昏欲睡。
少年的腦袋一沉一抬,睡意朦朧之際,突然有隻冰冷大手猛地把他摁進澡桶!
厲九川瞬間驚醒,嘴角冒出咕嚕嚕的氣泡,氣血上涌至雙臂,抬手就要反扣頭上的手臂,但那人先他一步鬆開了。
少年雙掌從頭頂交錯而過,打在澡桶上,嘭地炸開!
水花夾雜著木屑飛濺,露出少年凜冽的雙眼,強橫的氣血之力將他雙手撐得通紅,殘餘水跡化作裊裊白煙。
厲九川赤著身子站在原地,看見對面的兜帽玄十一嘆了口氣。
有完沒完……
……
再次被玄十一完虐之後,厲九川睜開眼睛,澡桶的水都不夠熱了。
不過,他體內的氣血總量再次增加了一絲。
看來每被殺一次,氣血就會漲一絲,這是什麼道理?
厲九川算了算,程度比擬外勁的氣血總量也就雞蛋那麼大一團,每次使用最多只能覆蓋手掌那麼大的範圍,被殺上一百次,大概能增加現在氣血總量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說,死一千次,氣血就能翻倍。
只要厲九川願意,一晚上死個幾百次完全沒有問題,速度遠比正常修鍊快得多,但是這麼死下去,精神鐵定出問題。
如果達到外勁巔峰,差不多死個一萬次吧,但要破內勁,入化勁的話,差不多十萬次。
十萬次……還不如撞牆自殺。
……
平靜的日子像流水,不知不覺中悄悄流走。
少年每天的生活照舊是習武、客棧、學堂,三點一線。
只不過接下來整整三個月,厲九川都沒能成功入睡,他連玄十一眼皮上長了幾根睫毛都數清楚了。
在夢裡天天互殺互砍,厲九川甚至覺得自己武道技巧又有所精進。
只不過,他沒有再試圖激發玄十一那種「妖化」狀態,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變妖怪,姑且稱之為妖化。
妖化玄十一強悍到超出厲九川的理解範圍,每次對上都是被秒殺,而且手段也會變得極其殘忍。
就像激發了某種凶性,此時的玄十一根本不能用「人」來形容。
不過,厲九川總體氣血已經翻了三倍,平時鍛鍊出來的氣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也就是說他平均每月死一千次。
實力的確是增加得很快,但他性格也愈發陰沉,不喜歡說話,眼神總顯得很暴躁。
但這一切變化都被他整日昏昏欲睡的模樣遮掩了。
有時沒事就會靠在牆角假寐一會,平時走路也低著腦袋,斂著眉眼,顯得很是懶散。
爻嬤嬤雖然說過他幾次,但後面她好像有事忙,天天出去,也就沒空管了。
倒是蘇姨每每見到他總是關心不已,甚至到處找方子熬藥非得讓他喝,說是要治好他的「昏睡症」。
漸漸地,他連學堂也不去了,飯也懶得做,天天去安寧客棧蹭飯吃,沒事就坐在板凳上「打瞌睡」。
直到這日。
安寧客棧來了一位游醫,眉目細長,紅臉膛,說起話來溫聲和氣,不緊不慢。
他進門第一眼就看見趴在桌上睡覺的「小童」,以為這是店裡偷懶的小二,走上前敲了敲桌子道:「你家掌柜的呢?」
厲九川從胳膊縫裡露出黑漆漆的瞳仁,悶聲悶氣地道:「出門買菜去了。」
「大晌午的,出門買菜,你家掌柜的可真忙。」游醫有些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