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蘇醒
靜謐而安詳的睡美人,仿若一朵皎潔的花,開得遺世而獨立不染紅塵,讓人欽慕卻不忍攀折。
“忠義侯,這碗湯真的就能令公主蘇醒過來嗎?”綠萼惴惴不安的問。
穀天祈一邊手不停的用勺子順時針攪和湯藥,一邊解釋道,即是安撫她,也是在安撫自己,“恩,我翻查了許多古籍藥書,終於找到這個既不破壞藥性,又能驅除烈性的方子。”
一碗湯藥一勺勺送進茯苓口中,直到碗見底,貪睡的佳人依舊無一絲轉醒的跡象。
“侯爺?”希望落空,綠萼急得眼睛紅紅的,連聲音都變了調,尖聲叫道。
“稍安勿躁,藥性沒有這麽快,再等等。”穀天祈竭力控製心裏的焦躁,安定的說。
終於,一個眨眼的功夫,床上的人兒發出輕微的嚶嚀聲,蘇醒的指令從手指開始,一點點的遍及全身。
“公主,你終於肯醒過來了!”在她眼睛睜開的瞬間,綠萼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與開心,嗚咽的哭出聲來。
此時,穀天祈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眼神複雜,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唇角輕揚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仿佛在說,‘別怕有我在’。
就算是盲人也能感覺出來他那灼灼的目光,加之響起這些日子他在自己耳邊說得那些肉麻情話,茯苓的臉頓時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開口多了幾分不自然,故意忽略他轉向綠萼嗔怪道,“我剛醒過來你就哭哭啼啼,是不是不歡迎我啊!”
綠萼連連擺手,深怕她誤解了似地,語無倫次的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公主醒過來了,奴婢流淚是開心的!”
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茯苓嫣然笑道,“傻丫頭,我雖然昏迷,但你們在我床前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憶深刻,你的心思我怎麽不懂?”
聞言,穀天祈的臉上也多了抹不明的潮紅,按怪心中鬱結無法排解時日日對她傾訴而泄露心聲,尷尬的說,“綠萼,這裏暫時有我照顧就好,公主剛剛蘇醒,你快去準備些粥給她暖暖胃,一定要清淡些的。”
綠萼轉頭見他欲言又止,心裏有很多話要說,會心一笑,俯在茯苓的耳畔低語幾句後快步閃了出去。
“我…我在你床前說過的話你都聽到了?”穀天祈又尷尬又期待的問。
茯苓羞澀的低下頭,慢吞吞的裝傻道,“恩,多少聽到了些。”
穀天祈目光灼灼,急切的問,“既然你都聽到了,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這…”支吾不知如何作答,茯苓不禁在心裏暗罵他的不解風情,她不過是想聽你再說一遍,他倒好,直接又扔了回來。
“不必為難,我給你時間。”穀天祈有些受傷,背過身去,喃喃的說。
見他轉身就要離開,茯苓心裏委屈極了,掙紮著從床上起來,眼淚緩緩地流下來,一邊哭一邊小聲數落,“穀天祈你就是個大笨蛋,人家不過是想聽你再說一遍那些話,你偏不說!”
“你呀,病才剛好就這麽不要命的赤腳站在地上,若是再受些風寒可怎麽辦?你明知道我笨,還總愛對我使性子、耍小心眼。想聽,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穀天祈意外得知她的心思,又氣又喜,教訓了一番後,抱起她就往床榻走去。將她放到床上,他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子,溫柔的表白,“苓兒,你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這輩子我都會在你身邊守護你,不離不棄。”
舒服的賴在他的胸口,茯苓不合時宜的打斷他,“我想聽的不止這些!”
“那還有什麽?”穀天祈被她問得很是茫然。
“比如說,你…愛不愛我?”茯苓從牙齒裏不好意思的擠出這句話,語速快到幾乎分辨不清。
“我…”本就不是一個善於表露感情的人,如此攤開的說這麽隱私的話題,穀天祈覺得很難為情,但看到她越來越不開心的臉色後,咬了咬牙,小聲的說,“我愛你。”
聽到滿意的答案,茯苓皺起的眉結終於打開,露出欣慰的笑容,得了便宜賣乖的說了句,“這才差不多。”
穀天祈的話溫熱的吐息吐在她白皙的頸上,一本正經的問,“苓兒,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無緣無故為何會中西域劇毒七色海棠?”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意外吧。”茯苓不願他深究此事,假裝不在意的塞唐了句。
“苓兒,你撒謊!那日我從潞州剛回來就接到你陷入昏迷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內疚沒有保護好你?你昏迷的這些日子我翻查了許多醫術,才發現你昏迷是因為中了七色海棠之毒。經我多方打探,事情多少有了點眉目!據派出去打探的探子回報,七色海棠是由一位林姓男子以高價購得。後來,綠萼悄悄告訴我,當日你中天麻散之毒是因為食用了一盤被下了毒的綠豆糕,而這碟綠豆糕林少頃曾打開過。雖然證據不足,但從那時起,我便懷疑這一切都是他幹的。你究竟為何要包庇他?”穀天祈戳穿她話裏的漏洞,扣住了她的雙肩,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茯苓隻得幽幽一聲歎息,似真似假的解釋道,“我並沒有包庇他,隻是那林狀元是惠妃娘娘的親信,皇上對他也十分賞識,少年得誌自然心高氣傲。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我不想打草驚蛇,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林狀元?早就改口叫四方侯了。你昏迷不久,人家便成了惠妃與宰相李林甫的黨羽,耳聽八麵眼觀四方了。而且,不久他便要成為皇上的乘龍快婿,與萬春公主喜結連理了。”穀天祈鄙夷的說了一通,接著分析道,“苓兒,有些人你縱容他,他不僅不會感激,反而會變本加厲,我不想看到你再受傷害。對付這種人,雖不能用強,卻也不可示弱。”
“林少頃他不是要為林夫人守孝三年嗎,怎會這麽快迎娶萬春公主?”茯苓雙眼忽然圓睜,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穀天祈冷哼一聲,恍然一笑作答,“不日前他上奏皇上,若要為母守孝三年,便要萬春公主虛待三載,這樣對萬春公主不公。對公主不公,便是對皇家不公,對皇上不忠。食君之祿,當為君分憂。自古忠孝難兩全,他願忍受天下人唾罵為先母守孝一年表孝義,一年期滿,迎娶萬春公主入府。”
茯苓仍舊不敢相信,訥訥的問,“怎麽會這樣?”
“權勢滔天,有什麽事情辦不到。前朝有宰相李林甫幫他婉言頌讚,後宮有惠妃吹枕頭風,皇上不止沒為此處罰林少頃,還對他讚譽有加,準了他的奏折。反而是太子因彈劾林少頃偽忠愚孝,跟皇上弄得很不愉快。如今朝堂被李林甫把持著烏煙瘴氣,朝廷內外快成了惠妃的天下了!”穀天祈憂心的說,“苓兒,若真的是林少頃對你不利,咱們一定不可以這樣坐以待斃,要及早想對策了,否則,會吃大虧的。”
“朝中大勢果真不可逆轉嗎?”無助的感覺襲上心頭,茯苓頹然倚在床頭,喃喃自語。
“別擔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穀天祈以為她在擔心自身處境,連忙出言安慰。
“我知道!”茯苓抱緊了他,閉上了雙目,不讓眼中的酸澀湧出來半分。
煙花飛到半空砰然炸開,夜空由最絢爛的景色點綴已亮如白晝。繁華與奢靡永遠是一體的,沐浴著靡靡之音,觥籌交錯的夜宴開始了。
“父皇,今日恰逢家宴盛會,兒臣有一件喜事要告訴大家。”萬春公主起身祝酒,朗聲道。
唐玄宗好奇的問,“萬春,你有什麽喜事要跟我們大家分享,說來聽聽?”
“聽說靖遠侯從西域回來了,還帶回了救助孝昌姐姐的良藥,兒臣相信姐姐的身體不久便能好轉。”萬春公主大大方方的進言。
“靖遠侯回來了?怎麽他也不參加宴席?”最先反應過來的林少頃情緒異常激動,眼神裏摻雜著一絲狠意。
萬春公主瞄了他一眼,話中帶刺的揶揄道,“靖遠侯帶著良藥回宮,又不是什麽秘而不宣的事情,宮中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四方侯耳聽八方別告訴我你沒聽到。”
“臣最近專心協助惠妃娘娘置辦家宴之事,對其他事確實有些疏忽。”林少頃穩了穩激動的情緒,為自己尋得一個好的托詞。
“也是,惠妃娘娘交代的差事自然比任何事都重要的多。”萬春公主意味深長的回了句。
林少頃被逼得麵紅耳赤,佯裝醉意的陪笑道,“皇上,微臣有些醉意,不知怎的惹惱了萬春公主。請皇上恩準微臣到外麵吹吹風醒醒酒。”
唐玄宗哈哈大笑,“去吧,你們這對小冤家,年輕氣盛,鬥鬥氣是常有的事情。來,為了孝昌公主早日康複,大家共飲一杯!”
變奏曲已起了前奏,暴風雨來臨最後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