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入住黑店
大紅嫁衣,紅豔豔的令人作嘔。漫長無聊的旅途,茯苓煩躁的坐在鳳車內歎氣,完全找不到打發時間的東西,心裏不可名狀的煩躁!
“停一下!”她衝著護送和親的隊伍喊道。
“怎麽了?”穀天祈策馬趕到她的鳳車旁,例行公事的問。
茯苓掀開車簾,不期然的吐出三個字,“我餓了。”
“隊伍出發還不到兩個時辰,這裏是荒郊野外不太安全,咱們……”穀天祈環顧四周,頗為為難的回稟。
“這個與我餓不餓有關係嗎?”茯苓嘟著嘴,極為不太同意他的話。穀天祈並沒注意到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落寞。
“不如這樣,大家停下來休息一下,用點幹糧再趕路!”章淵清見兩人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連忙充當起和事佬打圓場。
穀天祈捧著一疊點心,麵有難色,立在她車旁三丈處,想說話,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拿個食物還這麽慢,你想餓死我啊!”茯苓鐵青著臉指責道,她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但她隻要看到他那雲淡風輕的樣子,便火冒三丈,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公主先將就用點。天黑前抵達城鎮,咱們便可吃頓熱乎的。”穀天祈麵無表情的回答,見她要下車,忙伸出手想要扶她。
茯苓刻意避開他欲攙扶的手,跳下鳳車,不悅的白了他一眼。誰讓他明知她此行是要去和親,竟還若無其事的同林少頃有說有笑這麽沒良心!
突然,噠噠的馬蹄聲傳來,正在安心用餐的護衛們頓時警惕了起來,防備的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做出攻擊的姿勢。
隨著馬兒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馬匹上的人影越來越清晰,竟是楊錡與綺玉二人。
“是你叫他們來的?”茯苓條件反射的看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穀天祈,雙眼透出些寒光。
感受到她壓迫的眼光,穀天祈搖頭冷靜的說,“不是。”
“哼,鬼才信。”茯苓輕蔑的瞥了他一眼,踱步上前對拔劍在手的護衛們說,“自己人,放他們進來吧。”
“相公,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好怕,你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擺脫鉗製,綺玉刻不容緩的撲向穀天祈委屈的哭訴,梨花帶雨的哭相萬般惹人憐愛。
穀天祈看了眼茯苓,終究沒把懷中的人兒推開。
眼不見為淨,茯苓轉過頭去問一同而來的楊錡,“你們怎麽會來?”
“我…我來送公主,在路上遇到綺玉姑娘,便一道前來了。”楊錡隨便的敷衍了句,左顧右盼尋不見佳人芳蹤,換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壓低聲音急急問,“怎麽不見萬春公主?”
眸中閃過一絲不悅,茯苓心情也是一落千丈的壞到了極點,寒聲問,“妹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所以留在鳳車上用餐。看你背著包袱是不打算回去了,你來之前同父皇和太華妹妹商量過嗎?”
“來得匆忙,沒、沒來得及說。”楊錡垂下頭,吞吞吐吐的回答。
茯苓不禁為太華公主歎氣,留住人留不住心枉然,想衝他發火卻發不出來,“我即刻修一封書信給太華,讓她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挽救,千萬別惹惱了皇上治你一個玩忽職守的罪。”
“我不回去,萬春公主那麽年輕,她不該承受這些。”楊錡忿忿不平道。
“人活在世上常常生不由己,哪有什麽該不該?”茯苓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無奈的說,“不該又能怎樣,你憑什麽扭轉大局?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不外乎是想混進隊伍找個機會帶萬春妹妹遠走高飛。天下之大某非王土,莫說你們逃不掉,縱使僥幸逃掉了,你有家人尚在,難道要為了自己的一意孤行斷送他們的性命嗎?你的一時放縱,便要以他們的生命為代價,這代價你能承受嗎?你們這樣走了,萬春妹妹的娘親王夫人以後在宮中的日子便更加步履維艱,為人兒女,萬春妹妹怎能忍心?一切以大局為重,你不要這麽自私好不好!”
說完這些話,茯苓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一麵教育著別人以大局為重,不要自私,一麵奢望穀天祈能自私些帶自己遠走高飛。她不著痕跡的對一旁的穀天祈察顏觀色,見他神色如常,心裏萌生的希望跌落穀底。
楊錡被她的話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支吾的回答,“我、我……”
此時,萬春聽到外麵的騷亂,掀起車簾,故作鎮靜地說,“孝昌姐姐,煩勞你讓楊錡哥哥過來一下。”
楊錡祈求的眼神看向茯苓,茯苓心裏湧起一絲不忍,但還是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去吧,同萬春妹妹告個別,從此橋歸橋路歸路,這樣對你們兩人都好。”
兩個時辰後,楊錡擅離職守私自離京的消息早已傳到了劉華妃的耳朵裏。
“母妃,這下子,咱們又要有好戲看了。”榮王不懷好意的道,狹長的單鳳眸裏,全是陰冷的寒意。
劉華妃露出一抹老謀深算的笑,“幸虧少頃機靈,將如此重要的信息傳回宮中。定遠侯身為禦林軍統帥,置皇宮的安危於不顧,擅離職守,這麽好的時機咱們絕對不容錯過。你們先回府,冬天冷,本宮這就去惠妃那裏煽煽風點把火讓她溫暖一些。”
勸架難,難於上青天,火上澆油卻是易如反掌。
庭院深深,武惠妃正與唐玄宗下棋品茗,劉華妃不其然的闖了進來。
“華妃姐姐怎麽也不通知一聲,若是知道姐姐登門拜訪,本宮定親自掃徑以待,也不枉姐姐帶病造訪我夜華宮一趟。”武惠妃見稀客來訪,反唇相譏。
唐玄宗眼裏掠過一絲驚異,驀地開口道,“華妃來可是有什麽事?”
“皇上,臣妾覺得今日身子好轉了些,與榮王在宮中走了走,剛剛送他出宮。許久不在走動,順便來惠妃妹妹這裏坐坐,臣妾沒打擾到你們下棋的雅興吧?”劉華妃明知故問。
“久病體弱不宜長站,你快入座吧。”唐玄宗熱情的招呼。
武惠妃投向華妃的目光裏充滿了敵視,心裏不悅,頤指氣使的說,“皇上奇藝超群,一點也不讓臣妾,臣妾不玩了。”
“棋落不悔,朕讓了你悔了三次棋,怎麽算沒讓你呢?”唐玄宗無奈的打趣,下棋的興致正濃,隨口對華妃道,“華妃,朕記得你的棋藝甚高,不如就由你陪朕下完這盤棋?”
“是。”劉華妃柔柔福身,蒼白的麵孔上隱隱地浮出幾絲紅暈。手動起落,不一會兒局勢逆轉,白子反敗為勝。
唐玄宗審視棋盤多次,心悅誠服的說,“華妃,你總是讓朕刮目相看。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皇上誇獎了,臣妾棋藝並不高,隻是皇上在臣妾心裏住久了,臣妾略懂體察皇上的心思而已。”劉華妃捋了捋被風吹散的碎發,神情誠懇地說。她以挑釁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武惠妃,見她麵色陰沉,便假裝為難的問,“皇上,臣妾從宮門口回來,恰巧聽到一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有事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唐玄宗對她讚不絕口,自然言語間也顯出幾分親昵、縱容。
“臣妾見宮門口的護衛散漫,便上前訓斥。詳問之下才知道定遠侯背著一個大包袱隨和親大軍一同前往幽州了!皇上,是不是您舍不得兩位公主,特意授意他前去探看?”劉華妃隱藏了心中的竊喜,故作一副了然的樣子問。
唐玄宗不假思索的張口罵道,“一個小小的定遠侯竟然如此不知輕重,擅離職守。力士,你即刻去查辦。若真有此事,定當嚴懲不貸。”
“父皇恕罪!太華舍不得孝昌姐姐,苦於不得出宮,這才苦苦哀求楊錡替兒臣出宮送嫁。定遠侯受兒臣脅迫,也是迫不得已。今日事情敗露,所有罪責,兒臣願一力承擔,還望父皇莫要責罰於他。”太華公主剛收到茯苓傳給她的密信,便馬不停蹄的向夜華宮趕來,恰好聽到唐玄宗震怒調高了八度的罵聲,跪著向他請罪。
“太華,你怎麽如此糊塗!”武惠妃在太華公主繃直的後背上按了下示意她不要擔心,繼而神情輕鬆,悠哉悠哉地說,“手足相憐,不正是您一直期待的嗎?皇上,你看這事情該如何處置?”
唐玄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朕並非是不通情達理之人,今日之事相信太華也是情之使然,朕下旨特準定遠侯送嫁,直至幽州。太華公主其情可原,但有過就當受罰。就禁閉三日當懲罰,太華,你可甘心?”
“父皇懲罰得當,太華別無怨言。”太華公主畢恭畢敬的叩了一個頭,楊錡啊楊錡,你的心裏難道真的隻容得下萬春妹妹一人嗎?
因為楊錡不願返航,茯苓隻得準許他暫時隨行。皇上口諭下達時已是翌日夜晚,送嫁的隊伍抵達一個未明的荒郊客棧。客棧在一個山腳下,雖說簡陋,冬日裏若能得一處這樣的房子避寒,已屬不易了。
舟車勞頓兩天,這夜,茯苓早早便睡下了。十六的月亮遠勝十五,滾圓一片,客棧靜悄悄的,團圓之夜,不屬於她,也不屬於這間客棧。
客棧燈火全部熄滅後,一群人躡手躡腳湧進客棧掌櫃的房中,緊鑼密鼓的商談著什麽。他們沒發現一個身影正躲在窗外側耳傾聽著。
“大當家,火藥已備好。這些都是官兵恐怕不好惹,咱們還要不要動手?”一個書生模樣的理了理身上的綢緞袍子,擔憂的問。
“賊書生,到嘴的肥羊為何不吃,你沒看到他們運送貨物的車輛嗎,車轍印深,足可證明車中寶物價值不菲!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若是做了這樁買賣,咱妹七兄弟也可以金盆洗手,安享晚年了。反正他們晚飯的茶裏摻入慢性劇毒,中了咱們苗疆的毒,隻能任我們擺布了。兄弟們,這票咱們幹定了,事成後,咱們將這個地方炸個稀巴爛,誰能查出是咱們兄弟做的?”客棧掌櫃目露凶光。
進客棧時碰到的那幾位獵戶如今也已原形畢露,露出凶神惡煞的目光。
穀天祈冷笑,看來不慎入住黑店了。隻可惜大家夥中了招,他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又要顧及所有人。突然,他心生一計,冷魅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