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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婉拒桃花

  早早的熄了燈,好夢正酣,這夜茯苓睡得很是香甜。殊不知,太清宮殿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好戲已至高潮。


  “愛妃覺得該如何辦?”唐玄宗極力摁住華妃掙紮的身子,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冷不熱的抬頭問。


  “皇上不必著急,臣妾幼年曾見過道士驅鬼做法事,對那些簡單驅鬼的竅門略懂皮毛。皇上何不讓臣妾勉力一試?”武惠妃笑裏藏刀,見唐玄宗並未露出不悅,溫言細語的對宮中奴婢吩咐道,“取一雙朱紅色的筷子來。”


  唐玄宗幽靜如水的雙目看了她一眼,沒說讚同卻也沒說不讚同,算是默許了她的做法。


  不一會兒,一個小太監取來一雙朱紅色的筷子,恭敬的遞給武惠妃。隻見,她手握著筷子,一邊邁向癲瘋的華妃,一邊不懷好意的笑,心裏不禁暗暗得意,華妃,本宮要看你這次如何收場。


  武惠妃隨身帶的宮女忙摁住華妃,惠妃手裏朱紅色的筷子夾在那纖細的手指上,頓時泛起一條明顯的血痕。她半垂眼簾,盯著血痕加大手上的力道,心裏嗤笑。


  右手食指被竹筷夾得生疼,劉華妃快要克製不住這徹骨的痛意。但這些年隨機應變的能力不是虛的,她突然想起茯苓的交代,倒打一耙,可憐兮兮的衝唐玄宗哭訴,“隆基吾兒,你忘了壽辰的長壽麵湯了嗎?碗中湯,母心肉呐。”


  “都住手!統統給朕住手!”唐玄宗臉上的表情愈加難堪起來,扒開眾人,緊緊地擁住劉華妃,氣急敗壞的吼道。


  “皇上,就差一點……”武惠妃百思不得其解,詫異的喊道。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迫使華妃露出狐狸尾巴。現在放棄,功虧一簣,委實心有不甘。


  唐玄宗麵色不善的又重複了句,“出去,都出去!”


  還想說些什麽,被唐玄宗的獅子吼吼得花容失色,武惠妃的俏臉顯得格外的扭曲猙獰,心中縱有千般不滿,隻得悻悻的打道回府。唯恐怒氣波及,屋中眾人也自是退避三舍。


  見看穿心計的人散去,劉華妃的眼眸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用著飽含慈愛的語氣輕吐哀怨,“隆基吾兒,本宮死得好冤呐。”


  “你真的是母後?”唐玄宗的心莫名的顫抖了一下,太多的話因過於激動而又咽了回去。


  華妃微微頷首,簡單說明來意,“皇兒還記得當年母後為你割肉做壽麵湯,母後已是十分欣慰。母後本已榮登極樂,奈何牽絆皇兒,隻得趁華妃陽氣弱借體一用。母後有幾句話要叮囑皇帝,望皇帝千萬謹記。”


  “母後請講,皇兒謹聽教誨。”唐玄宗深信不疑的回答。


  “當年厭勝之事雖然並非母後所做,奈何證據確鑿。則天皇帝派人在本宮住的地方搜出木雕小人,證據確鑿,母後百口莫辯。則天皇帝震怒之下,秘密殺害了母後。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憐母後枉死多年沉冤無法昭雪。如今,宮中再現以厭勝之術誣陷人之事,皇帝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妄加論斷圈禁了太子,母後真是痛心疾首啊!”劉華妃聲色俱厲,涼涼的拋出這麽一席話。


  唐玄宗素來仁孝,這話字字如鞭子抽在他背上,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將信將疑的問,“母後的意思是太子是被人栽贓陷害的?”


  “厭勝之術若真靈驗,還要千軍萬馬作甚?若有戰事,全國上下齊心做此厭勝之事詛咒,豈不更便捷?有人心虛妄圖生事,才將這惡習搬出來挑撥是非。母後委實不忍太子因妄加之罪枉死,特來告知。話已帶到,至於怎麽處理,但由皇帝定奪。塵事已了,母後要走了,吾兒,保重…..”劉華妃說完,咬破舌尖,一股甜腥的液體頓時湧入口中。“啊”的一口鮮紅噴出,仰麵而倒……


  “母後!母後!”唐玄宗使勁的搖晃著華妃直挺挺僵硬的身子,滿是不舍與自責,陷入深深的回憶中,自言自語,“母後,朕究竟該信誰?”


  這次他無法迅速的給出答案。


  清晨,推開窗,茯苓突覺空氣格外清新,閑適的倚在窗邊看風景。門吱一聲被推開了。


  “公主,昨夜又下了些大雪,您一向淺眠,定然沒休息好。好不容易快天亮時雪才漸小了,您怎麽不多睡一會兒?”綠萼見茯苓衣著單薄的站在窗戶旁吹冷風,連忙取來一件外衣為她披上,有些心疼的說。


  茯苓輕輕的掖著衣角,依舊盯著窗外怒放的梅花,懷揣了不少心思回眸一笑道,“昨夜我睡得十分香甜,不經風雪,不成氣候。在宮中,唯有曆經磨難才能生存。綠萼你看,太華送給我的那株梅花映雪而立凍了一夜,開得不是更加嬌豔了嗎?”


  “公主,你的臉?”綠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對勁的地方,指著她的臉驚呼道。


  顫抖的撫摸著臉頰,茯苓如一隻受傷的兔子驚恐未定的問,“我的臉怎麽了?是不是變得更醜了?”


  綠萼連忙擺手,出聲安撫,“不是,公主,您的臉不僅好了,而且更加白皙光潔了。”


  “快取銅鏡來給我看看。”幸福來得太突然,茯苓隻怕一切都是幻覺,難以置信的催促道。


  望著銅鏡的影像,雖然傷口還有些紅腫,已不再是溝壑難填的可怖。失而複得的光潔容顏使得茯苓眼中湧起一串串淚花,嘴唇似張又合,想說什麽聲音卻哽在咽喉,隻是笑著,笑容在眼淚中綻放,比那窗外的梅花還要嬌豔明媚千分萬分。


  “恭喜公主恢複容顏!”綠萼喜上眉梢,開心的恭賀。


  短暫的欣喜過後,茯苓突然產生一種無力感,莫名的悲傷起來,心中升起令人窒息的哀愁,“華妃娘娘好不容易牽製住我這顆好用的棋子,真會輕易放了嗎?得與失,一直是我自己放不開才會這般介懷,受控於人。”


  綠萼憐惜的輕撫她瘦弱的肩膀,“公主且寬心,您良善仁德,上天自會降福與你,所有的苦難終會過去。”


  “希望如此吧。”茯苓慘然笑道。穿越時空,別人的未來她或許明了,偏偏看不透自己的前景,隻能繞著風跑,除了無力,得到的隻有暈頭轉向。


  “啊!”綠萼驚叫一聲,小心翼翼的取出袖間的東西,“差點忘了,公主,今早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什麽信?”茯苓一頭霧水。


  展開信封,上好的宣紙上隻有幾個龍鳳飛舞的字,見信速來禦花園秋千處。


  略有遲疑,茯苓還是決定前往禦花園一探究竟。令她驚異的是,不知何時未央宮門口出現了一條打掃幹淨的小道,沿路而去,果不其然,這條小徑通向禦花園。園子孤單地坐落在雪叢中,像一個鋪滿皚皚白雪的童話世界。


  秋千所在的秋棠園是禦花園裏比較偏遠的園子。稍稍接近時,夾道兩旁開始散著紅梅,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紅梅白雪交相相映,別有一番情調。


  茯苓興奮地拉著綠萼穿過一片雪原花海,原已凋零的秋海棠的盆栽中竟出現數枝怒放的海棠花,發自內心的喜愛這處別致風景。難道是祈為前幾日的事情道歉?她越來愈想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疾步向秋千邊背對而立白衣男子飛奔。


  仿佛感覺到她的接近,那白衣男子瀟灑轉身,儒雅的看著她笑著說,“公主對淵清的禮物還滿意嗎?”


  心從雲端陡然落入穀底,茯苓出神,在心底暗暗嘲諷自己,像穀天祈那樣不懂浪漫的人又怎會如此費心大手筆的做這些事?

  “公主不喜歡嗎?”章淵清難掩失望之意。


  秋千上覆蓋著柔軟的坐墊,就連秋千冰涼的鐵鏈扶手也用一層布緊緊包裹著。如此體貼的細節讓茯苓心裏一暖,用略帶疑惑的眼睛望著他,“我很喜歡,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秋千?”


  章淵清已經暗下去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燦爛的笑著問,“淵清與公主在宮中重逢,便是在這架秋千這裏。當時公主蕩著秋千,開心的笑著,像一個墜落人間的仙女,那畫麵自此定格在我心裏。公主發自內心的笑,我也隻見過那麽一次,所以猜測你喜歡這裏。公主要不要試試這架秋千舒不舒服?”


  不好意思拒絕他如此懇切的請求,茯苓半推半就的坐上秋千。


  “等一下,風大,公主還是先戴上淵請專門為你所製的護手與帽子。”章淵清深怕委屈了她,從身後的盒子裏取出一頂垂白紗流蘇大簷帽和一副護手,溫柔的為她戴上。


  是該說天意弄人,還是人性本賤?容易得到的人往往不是心頭所想,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卻常常對你視若無睹?站在那樣燦爛奪目的目光中,茯苓幾乎不敢看向他的眼,她不值得他對她這麽好。


  刻意去忽略縈繞在心頭複雜的感情,茯苓勉強對他露出笑容,隻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笑著笑著,她眼角掉下晶瑩的淚來。


  看到她肩頭微弱的抖動,章淵清擔心的問,“公主,你怎麽了,是不是這裏太冷了?”


  隔著白紗,茯苓帶著濃濃鼻音說,“不要對我這麽好,我實在無以為報。”


  說完,她飛快的跑開了。愛不能比較,並不是你愛她多一點,她就能愛你多一些。如果愛了,縱使你愛她一分,她依然愛你十分。不會因為得不到回報而大打折扣,因為一旦愛了,便身不由己了。同樣,如果不愛,不管是含在手心還是放在心尖,依然難以取締心頭的那根刺,因為痛,有多痛就有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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