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舞逢知己
見風波擺平,翩翩一改驕傲孤高表情,莊靜嫻雅,端的是大方淡定,言語間盈滿誠摯的感恩之情,福了一禮,“翩翩謝謝幾位貴人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永遠銘記在心。”
茯苓連忙上前扶起她,神秘地眨眨眼,“雖說施恩不望報,但我們今日前來並非單純來欣賞翩翩姑娘的舞姿,還有事情請翩翩姑娘幫忙,還望翩翩姑娘不推辭。”
翩翩猶豫了一下連忙點頭,將對方讓進屋內,“請幾位貴客到內室一敘,願聞其詳。”
“翩翩姑娘請留步。”章淵清看著快要離去的背影,下意識脫口喊出。
“原來是靖遠侯,不知喚翩翩有何事?”冷冷一瞥,初見的欣喜瞬間退卻,翩翩姑娘笑容裏浮著一絲淒哀,滿臉委屈轉身就走。她在門口停頓了下,深深呼吸幾下,才心有不甘的問上一句。她雖然知道不該怪罪章淵清,但對他芳心暗許,他卻連死不救,多少有些怒意。期望太高,難免衍生出失望來。
章淵清瞥了眼故作疏離的翩翩姑娘,揚唇無奈一笑,嗓音溫柔似水,自責道,“翩翩姑娘理應怪我不幫忙解圍的。”
翩翩姑娘眸光凝注在他臉上,等他繼續解釋,眼光中泄露某些情愫。
氣氛有些尷尬,茯苓不知翩翩姑娘是否有意將對章淵清的心意寫在臉上,眼見這對小情侶就要成為怨偶,連忙充當起和事老來,“翩翩姑娘莫生氣,你美若天仙,剛剛若是這位公子出麵強行解圍,隻怕會激起李效瑉更強的占有之心。到時候他們兩人衝冠一發為紅顏,爭鬥起來,不定又要惹出多少是非來。”
“是啊,論權勢,或許李效瑉會賣個麵子給我,但他絕不會善罷甘休,隻怕我充當了一時的英雄,受累的還是你。”章淵清幽幽歎息,臉上隱隱現出擔憂的神色。
“謝恩人提醒。”寬慰的話說到了心坎上,翩翩麵露喜色,小女兒嬌羞的對章淵清微微俯身施禮,“小侯爺,請恕翩翩失禮之罪,今日有貴客造訪,請小侯爺偕同友人先去偏房用點茶點歇息一下。”
“翩翩姑娘這裏的茶點可謂是天下無雙,尋常人品嚐不到呢。章某謝姑娘美言,敢問姑娘芳名?”章淵清對翩翩姑娘點了下頭,目光沒有停留,繼續掠過其餘的人,定格在茯苓的臉上,又一臉真誠關切的問,“姑娘臉上的傷好些了嗎?”
“好多了。”茯苓輕輕後退一步,在寸許的距離間,避開了章淵清的接近,繼而眼神在他與翩翩姑娘身上流轉,曖昧的說,“賤名粗鄙,不願汙侯爺之耳。我們還有事同翩翩姑娘商議,如果小侯爺不介意,把翩翩姑娘借給我們一會兒,定然原壁奉還可好?”
心思被看破,翩翩姑娘臉一紅,垂下眼,遮住眼中柔情蜜意。從沒有一個人像章淵清待她這般的溫柔,言行間的噓寒問暖,更費心買來這仙女鞋供她跳舞,她埋著頭在心裏細數著他待她的好。
“姑娘說笑了,我同翩翩姑娘隻是單純的朋友之誼,若是累了翩翩姑娘的清譽那就是在下的罪過了。”章淵清幹咳了幾聲解釋道,饒有興味地盯著茯苓看,眼神裏難掩愛慕之意。
聞言,翩翩姑娘不禁動容,微垂的雙眼微微地顫動了下,臉色頓時黯淡下來。
感情之事,總是一個落花有情,一個流水無意。茯苓心歎,微微恭身,便先行離開了房間。步伐輕快而堅定,這般的態度,章淵清還想要開口,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翩翩姑娘似怨似嗔地看了他一眼,也跟著她們進了屋。
“被人拒絕了吧?”醉人的香氣漸漸散去,韓冥看著好友,嘴邊浮起淺淺的謔笑。
章淵清嘴角抽搐兩下很是苦惱,不解的問,“她為何這麽排斥我?韓冥,我真有那麽討人厭嗎?”
“你玉樹臨風瀟灑的不得了,怎麽會討人厭?大概出類拔萃的女人都有些獨特的脾氣吧,就拿翩翩姑娘來說,我們兩個相貌不相上下,她偏中意你,對我冷淡淡的。”韓冥臉上的堆笑,在翩翩姑娘轉身的那一瞬間斂去,一雙眼睛幽深如淵。
“韓冥。”章淵清歉意的叫了聲,翩翩的心思,韓冥的心結,他看在眼裏,借口出遊了月餘,就是為了擺脫這尷尬兩難的局麵,不想回來後還是這樣。
韓冥心底苦笑,卻得努力平靜麵容回答,“不用覺得抱歉,從我第一眼看到翩翩便喜歡上了她,她卻對你芳心暗許,這一切不是你的錯。隻要她還念著你,我終是要麵對這惹人心煩的尷尬。”
“總有一天她會領略你的好。”章淵清安慰道。
“孤傲的女子大多執著,如果愛上一個人,即便掙紮也會堅持一輩子。她的眼裏隻有你,對我的定義也隻是你的友人,說不定她連我的名字也不清楚。我自知不是一個長情之人,隱藏在心裏的喜歡總有消耗殆盡的一天。因此,我從不奢求她對我側目而視,隻要我忠於自己的心,一切順其自然好了。”韓冥沒有忿忿不平,相反,他看得異常平淡。
章淵清拍拍他的肩,“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走,我們去偏房下幾盤棋。”
人的一生,如蜉蝣之短暫,如鮮花之絢爛,一夜春風來,或許花開遍野,也或許凋殘無數;短暫的一生,難免會被吹散打爛殘花抱枝頭,甚至會凋謝殆盡,有遺憾、有殘缺,不逆天而行,順其自然,才是生命最美之處。
“幾位恩人求我幫忙的事情應該和舞蹈有關吧?”眾人落座,翩翩姑娘回視三人,目光平穩語氣平淡的說。
“翩翩姑娘天資穎慧讓人好生羨慕。”楊玉環迅速抬眼凝視著她,將太華公主拉到身邊,話裏充滿讚賞和期待,“外間傳聞姑娘擅長跳七盤舞,我們想請翩翩姑娘教我這個妹子跳七盤舞。”
“如果這位恩人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答應。”翩翩姑娘指著茯苓問,接到她首肯後,她才問出心中最介意的問題,“恩人是如何結識小侯爺的,他似乎對你情有獨鍾!”
“準確來說我不認識他。”茯苓斷然回答,見她不信,長長歎口氣,“剛剛來翩然舞坊的路上,我同他見過一麵,他的馬突然受了驚嚇,引起了一陣騷亂,我臉上的傷也因此而來,他便送了塊玉佩給我當補償,喏,就是這塊。”
“我在他身邊半年有餘了,卻抵不過你與他的一麵之緣。”翩翩撫摸著玉佩,眼中泛起晶瑩淚花,眉毛令人無法察覺地微微一擰,終於還是不動聲色的說,“這玉佩是他的隨身之物,竟也能舍了與你,可見對你的好感之深。”
“翩翩姑娘你誤會了,我跟他沒什麽的。這玉佩我原是不想要的,你若是不喜歡,我將這玉佩還給他就是了。”茯苓體會得到她的心思,坦蕩蕩的說。
翩翩姑娘心中登時油然而起一股暗流澆滅她所有的期待,馬上便要淹沒她無以倫比的自尊自傲。她垂下眼,以手加額,語氣輕微,仿佛身體突然被人抽去力氣般,“覆水難收。東西容易還,情難還,我也時候離開長安城了。知道輸給什麽樣的女子,總算是輸得明白。”
“翩翩姐姐,你要走?”太華公主一聽,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眸一臉崇拜地望著她,緊張的追問。
“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心便習慣了,不由自主的想紮根,偏偏這裏不適合生長,不離去還能怎樣?”翩翩黯然傷神,離去也是無奈之舉,又強打起精神承諾,“你放心,我答應教你七盤舞就一定會做到。幾位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小姐,不知想讓我在哪裏教授?”
三人一番短暫的眼神交流之後,太華冷不丁的吐出兩個字,“皇宮。”
“那三位是?”翩翩並沒吃驚,投在她們身上的目光帶著估量和探索。
茯苓斂眉輕聲答道,“這位是太華公主。”
“怪不得李效瑉嚇得落荒而逃,原來是公主殿下駕到。翩翩參見太華公主。”翩翩眼波盈盈,聲音裏有絲淡淡的謙卑。
楊玉環不解的問,“翩翩姑娘知書達理,氣質不凡,不知何故流落舞坊?”
“翩翩原名曹曼兒,我爹原是揚州一帶有名的樂師,自小對我管教甚嚴,專門找來私塾先生教授我學問,隻是後來爹爹病重,礙於生計,被迫轉入舞坊。”翩翩似被她們的真誠感染,說起了自己的身世。
“想不到翩翩姑娘還有此辛酸往事。”茯苓憐惜的說,她對這般高傲皎潔的女子有一種天生的好感。
“不說這些往事了。”翩翩眉間一舒,毫不矯情的說,“鬥膽請太華公主舞上一曲,翩翩也好弄清楚公主舞蹈的基本功如何,才好清楚該如何教授。”
楊玉環在樂器中徜徉,一臉單純向往的模樣,“千金易得,知音難尋,我見翩翩姑娘屋中樂器很全,一時技癢,不如我賣弄一番替公主伴奏,如何?。”
“甚好,沒想到幾位貴人這麽有雅興,不知翩翩是否有此殊榮欣賞宮中的歌舞切磋一下?”翩翩姑娘興致高昂的提議。如同所有醉心於研習某種技藝的人一樣,此刻她的興致全被引到歌舞競技上來了。
茯苓不忍掃興,“我們抽簽分成兩組比賽一下可好。我和玉環負責聲樂,翩翩姑娘和太華負責跳舞。”
“如此一來,便要有裁判了。”楊玉環見到有人響應,心情大好忙著張羅。
“我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隻是不知道好不好?”翩翩姑娘頓了頓說,“偏房的小侯爺精通詩詞曲藝,對樂聲舞藝也很有研究,翩翩的七盤舞還是在他的指點下才有今日成效的。”
楊玉環看了一眼茯苓,見她也不反對,“今日之事,翩翩姑娘不告訴靖遠侯我們的身份既可,日後也無見麵之日,無妨的。”
“那好,我這就去同他們二位商量。”翩翩姑娘悄悄退去打點。
太華公主小聲嘀咕,“姐姐素來不喜熱鬧,今日為何有些不一樣,竟這麽有雅致推波助瀾比賽起歌舞來了?”
“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這小丫頭嘛,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讓你仰慕的人,又怎會不千方百計的滿足你的心願。”茯苓忙出言解釋阻止她的揣測,手不禁敷上臉,臉上的表情這麽明顯,連太華公主這小丫頭都能輕易看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