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生變故

  “父皇,你好點了嗎?”李瑁坐在床前,關切的問。


  唐玄宗虛弱的一笑,“好多了,多虧了伊娉姑娘曼妙的簫聲,才讓朕死裏逃生。”


  “皇上謬讚了,吾皇龍澤福天。伊娉不過是聽老人說,簫聲能引離體的魂魄早日歸位,化險為夷還是吾皇修行之功,伊娉不敢居功。”劉伊娉緩緩施禮,低眉順耳,臉上暈上羞色,笑意謙謙。


  “不邀功,謙遜得體,劉知府教出來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兒。”唐玄宗再次誇讚,突然,他覺察到人群後有一道目光恬淡的目光,臉色瞬間灰暗的如冬夜一般,冷冷的看向劉總管說,“劉修,那賤人你是怎麽處理的?”


  這樣憎惡的話語使所有人膽戰心驚,剛才喜上眉梢的眾人停止了笑聲,一道道驚異和探究的目光直直射向她。隻見茯苓不為所動,她沒有恐懼、沒有表情,隻是靜靜的站在角落裏,仿若罔聞。


  “回皇上,人已經死了,公主讓人用棺材裝裹好,埋葬在山上的尼姑庵。”劉總管心一驚,急急跪地回話。


  “也罷,死者為大,既已入土為安,也不便再行處置!”唐玄宗轉怒為喜,倏地展顏一笑,儼然一副慈父模樣,“孝昌,來父王這邊來。”


  茯苓不卑不亢,不悲不喜,慢吞吞的走到他麵前站定。


  “放心,她早已是出家人,與你沒有任何關係,朕不會因此遷怒於你。”唐玄宗捉住她的手,寬慰她。


  “她是我娘親,不是什麽與我無關之人!”茯苓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清雅的臉上帶著淡若秋水的冷笑,幽幽反詰。她知道怎麽樣做才能明哲保身,可她心裏容不下親生父親如此看待娘親。


  “二姐,你……”李瑁一驚,連忙出麵圓場,“父皇,二姐大病初愈,加上憂心您的病情,導致思緒紊亂,您千萬莫跟她計較。”


  “你為何喚她二姐?”唐玄宗環視著幾人,疑惑的問出聲。


  上官愷眯起細長的眼睛,淡淡的微笑著解釋道,“皇上有所不知,我同壽王與孝昌公主一見如故,便效仿桃園三結義在梅園三結義,不求共富貴,但願共患難。壽王殿下排行老三,故稱孝昌公主為二姐。”


  “跟著他們學些宮中規矩也好。”唐玄宗敷衍的說了一句,心裏卻是暗暗嘀咕,這丫頭魅力著實不小,幾天內竟然拉來一位皇子,一位侯爺結拜,心機之深不得而知,其用心不得不防,否則後患無窮。


  “父皇,母妃昨日來信,甚是牽掛父皇。如果父皇身體好些,不如孩兒這就安排,今日回宮可好?”為緩和氣氛,李瑁略顯隨意的嘮起家常。


  “朕覺得身體已是不打緊,今日回宮也好。”唐玄宗輕笑出聲,“離宮太久,你娘親一定是想你了,在她心中,你可是比朕重要的緊啊。”


  “皇上,那伊娉……”聽說皇上要回宮,劉伊娉按捺不住,連忙跪下表露心跡,話中深情不減,字字珠璣,一雙眸子更是含情脈脈,“伊娉不求名分,願為奴為婢常伴君側。”


  那諂媚刻意做作的嘴臉令人作嘔,可惜有人偏偏愛這一口。劉伊娉那雙美目本就生得七分媚惑,十分勾魂,再加上這般直白的表白,像唐玄宗這般多情的男子聽了怎會無動於衷。


  唐玄宗給劉總管遞了個眼色。


  劉總管會意,笑著說,“伊娉姑娘稍安勿躁,等皇上回宮之後,必遣鳳鸞車迎接,絕不會委屈姑娘。”


  “謝皇上隆恩!”劉伊娉喜上眉梢。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一對遠山眉似翠還黛,一張朱紅唇似啟未啟,齒若含貝,嬌羞可人。


  怕打擾了皇上的雅致,劉總管斟酌著開口問,“皇上,我們今日回宮,穀天祈該怎麽處理?”


  聞言,茯苓心揪緊,屏氣凝神的聽著他的作答。


  “按規矩辦吧。”唐玄宗微微一怔,挑高眉毛說。他突然勾起嘴角,笑得很溫和,“朕累了,伊娉姑娘的簫聲最為解乏,不如就留下來吹奏簫聲以解朕乏。其餘的都下去吧,打點一下回宮事宜,辦好了再來叫朕。”


  “是!”一群人齊聲答道,恭敬的施禮,在劉總管的帶領下,輕巧的退出。


  屋外,茯苓攔住忙著下去打點的劉總管,問,“劉總管,皇上說的按規矩辦是什麽意思?”


  劉總管不說話,暗暗拿手在自己脖頸處比劃一下,做了個砍頭的姿勢。


  茯苓頓時失了重心,險些墜倒在地,被上官愷一把扶住,重重的咽下口水,說,“他救了皇上有功,他不能死,我去求皇上!”


  “公主,不是老奴說您,如果您將來想在皇宮中生存,就一定要學會,不該管的事情不管,不該問的事情不問,能躲避的躲避,這樣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劉總管好心的叮囑道,“老奴的話,您聽明白了嗎?”


  “謝謝劉總管提點,別的事我都可以裝作不知。但他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怎麽救他還請劉總管提示一二,今日之恩孝昌一定永銘於心。”茯苓穩住心神,有些顫抖的對著劉總管施了一禮。


  “您何苦呢,為了逆賊惹怒皇上,對你沒好處的。”劉總管皺緊眉頭,偏過臉去。


  上官愷眯著眼睛打量她,目光中夾雜著一絲玩味、一絲探究,還有幾分洞徹後的明白。打量了半晌,這才笑著求劉修,“劉總管,說不定事情沒想象中壞呢,公主仁善,不如您就成全公主的一片善心吧。”


  “是啊,凡事還有我同上官禦醫一同擔待,不會出什麽亂子的,我的麵子,劉總管不會不給吧?”李瑁體味著她的傷心抬起頭,認真地看向劉總管,一本正經的說。


  “哎,成全她便是害她。”劉總管哀歎一聲,見難以推脫,一跺腳,稍做透露,“你們來之前,我已將所有事簡單的同皇上交代了一下,皇上的意思是嚴懲不貸,以免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不可以,皇上不可以殺他的。”茯苓像發瘋了般喊了起來。


  劉總管搶先接過話來,“皇上讓秘密處死他,對外宣稱他為救駕身亡,命人厚葬,賜忠義侯。這樣的賞賜,也算是對當年皇上滅他穀府虧欠他的交代。”


  “劉總管可曾告知皇上我娘親不是真心想刺殺他,她是被雲清用傀儡術控製住了心神。穀天祈他不但完全不知情,他還救駕有功!皇上既然虧欠他,便應該補償他,而不是秘密殺了他。”茯苓雖極力控製微抖的唇瓣,聲音中依然難以激動之色。


  “你娘之事,皇上不願聽也不願提及。皇上沒因為她的事遷怒與你已是僥幸,日後還望公主不要再提及。”劉總管肥肥的臉上擠出了幾道褶子,用著難分真假的語氣說,“回去吧,皇上的性子我很清楚,決定了便不再改變。”


  “我要進去見皇上。”茯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目光堅定的抬起頭,快步向養心閣走去。


  劉總管順勢擋在她麵前,定定地看著她,“請公主不要為難老奴,皇上吩咐,閑雜人等不得打擾。”


  茯苓停下腳步,與之對視。突然,她從裙角處撕下一圈白邊,係在頭上,撲通跪在地上,高聲喊,“孝昌求見父皇。”


  “使不得,我的小祖宗,你這是幹嘛?皇上不許您為你死去的娘親披麻戴孝的!”這一舉動完全出乎他的意外,劉總管手忙腳亂,想要摘去她頭上的白紗。


  唐玄宗正溫玉滿懷享受美人恩,被人掃了興致,甚是不悅。


  劉伊娉輕抬雪藕般凝白的手臂,撫平了他緊蹙的雙眉,嘴角揚起淡淡的微笑,“皇上若是不願見公主,何須苦惱!不如由伊娉去回話,就說皇上休息了,如何?”


  “你這小丫頭最得朕心。”唐玄宗點了點她的眉心,寵溺的讚道。


  “茯苓,父皇怕是休息了,不如我們晚一些時候再來。”李瑁將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出言勸道,說到最後,連他也覺得自己的勸說很是蒼白。


  茯苓搖頭,低語,“我等得起,穀天祈等不起。”


  幾個人正僵持不下,劉伊娉已是腳下生蓮、婀娜多姿的走了出來,斜著眼看戲般幸災樂禍、故做遺憾的說,“皇上體虛,好不容易睡下了,公主還請回去吧。”


  “兒臣孝昌求見父皇!”茯苓不理會她,聲調陡增,又喊了一聲,“如果父皇不見我,孝昌便一直長跪喊話。”


  劉伊娉麵容微動,微微皺眉,無計可施,隻好回去回話了。


  上官愷同李瑁互看了一眼,眼神中皆是擔憂。微微頷首,了然一笑,兩人便跪在茯苓身邊。三人相視一笑,齊聲喊道,“兒臣(臣)求見皇上,求皇上開恩!”


  “皇上,你看…..”劉伊娉解釋的話尚未出口,已被唐玄宗打斷。


  “都進來吧!”唐玄宗無奈的一笑,眾多兒女中,偏偏隻有她與他的性情最為相似。他就知道這個傻丫頭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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