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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暗藏玄機(2)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爹娘寧死保護茯苓周全,你怎會狠心殺了他們?”穀天祈的眼裏除了冰冷,再沒有任何的光芒。與那目光相比,千年寒冰都算不得刺骨。


  前塵種種如煙在眼前略過,穀天祈冰冷而急迫的聲音適時打破了她深陷的回憶,無心師太眉目間浮現出惋惜的神色,黯然道,“當年是我派人將玉石吊墜交給你帶給素玉的,也是我放出消息,玉石吊墜在穀府的。”


  “為什麽?為什麽是你?”冷汗從他蒼白的臉上劃落,穀天祈隻覺得雙腿再也承擔不了身體的重量,低低地嘶喊,眼神藏著憤恨、控訴、絕望、無奈。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無心師太聲音細細得有些發抖,直起腰疲憊的說,仿若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什麽不得已的苦衷能比得上穀府一百多條人命重要?你可曾目睹最親近的人一個個在眼前倒下血淋淋爬在、哭著喊著救命的場麵,你可知那有多慘烈?”穀天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撿起匕首重新抵在她的脖子,木然的說,語氣疏離不帶任何感情。


  無心師太也不辯駁,凜然麵對死亡,輕輕一聲長歎,“很抱歉,的確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這些年,我也沒少受良心的譴責。”


  “你覺得一句對不起就能搪塞我嗎?一句對不起能換我爹娘的性命嗎?不能!能換回回穀府一百多條人命嗎?更不能!請問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穀天祈陰沉著臉,攥緊刀柄冷笑,“可憐我爹娘到死還在愧疚沒能保護你女兒周全。你害死了他們,而他們卻為辜負了你的囑托而死不瞑目!虧你還是佛道中人,好真殘忍的心呐!”


  “我是一個娘親,不能不為兒女籌劃生路,拖累了穀府,我不祈求你的原諒,隻希望還能盡些綿薄之力,幫穀府沉冤昭雪,還你們一個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在乎,即便還給穀府公道那些慘死的人可還能死而複生?今日,我隻想知道你為何陷害穀府,你與我娘義結金蘭,當年的結義之情你可還曾顧念半分?”憤怒之色占據冷峻的臉,穀天祈徹底變了臉色,目光轉冷的看著她,字字重擊,“說,今天你要是說不出原委來,休怪我手中的短劍不念舊情。”


  “穀府滅門我責無旁貸!你恨我,我明白,我不狡辯、不逃脫。你想報仇,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隻是不能保全茯苓的性命,我死不瞑目!”無心師太半閉著眼睛輕歎,“你看這屋子,空空的四麵牆,這不是居所,是一個牢籠。我的生命早就如這即將油盡蓮花燈裏的燈芯,油盡而燈枯。耗著,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我不像你那樣絕情!你是你,她是她,我向來對事不對人,茯苓的性命我自會保全。” 穀天祈倒是怔了怔,眼中最後一絲光芒也完全黯淡下來,隨即輕蔑的道。


  無心師太鬆了一口氣,臉色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好,聽到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愧是素玉姐姐教出的兒子,恩怨分明。”


  “住嘴!你沒資格叫我娘的名字,你不配,我娘沒有你這麽蛇蠍心腸的姐妹!”穀天祈收起匕首厲聲魅笑,那笑聲飽含悲傷和寂涼,執拗地追問,“我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無心師太推到座前,頹然坐下,眼中帶了些許水霧,心思也隨著目光的遊離飄忽而飛向了從前,“這件事怕是要追溯到好多年前,世人隻知道婉音是皇上當年在妓院一見鍾情,帶回府做了最寵愛的側妃。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知道我真實身份怕是沒有了。我同素玉姐姐本是太平公主秘密豢養的美姬,當年公主知還是楚王的皇上不是池中之物,怕他將來會反噬奪權,為牽製他特將我們送到潞州。美人計,自古以來對男人來說都是最致命的計謀。”


  “既然你們是由公主派過來的,我娘何以最後嫁給我爹爹?” 穀天祈緊緊的抿唇,眼中似乎有易碎的情緒在流動。


  想起從前有些失神,無心師太心中百感交集,緩緩低下頭,“我與素玉本就相識,她比我早幾年到潞州探聽情報,遲遲不得皇上青睞。公主這才派我過來知她與你爹傾慕已久,便使計讓她詐死脫身。”


  微風掠過,暗香浮影。


  許久,無心師太臉上的慍色被一絲苦笑盡數取代,才幽幽說下去,“不出意外,他對我一見傾心,公主高興並未深究素玉姐姐之死,詐死之事成功的被掩蓋了下來。我入王府後,小心翼翼的為公主盡力探得消息。日日與他相處,他對我真心一片,情義兩難全,時間久了心存內疚,便漸漸的不再盡力為公主效力了!特別是我有孕之後,更很少同公主通信,不知道是不是走漏了風聲,他對我似乎起疑了。因此我以有孕不適合長途奔波為由,留在別駕,沒跟他回京。然而還是難逃厄運,分娩那晚有人刻意縱火,所幸有衷心的丫鬟舍命相救,這才從密道平安逃出,這張臉也毀了。事後不久,皇上派人徹查此事,得出的結果是天幹物燥婢女不小心打破燭台引起的,這事似乎就這麽風平浪靜的過去了。怎奈何還有一股勢力暗中追查縱火真相,他們根據穩婆的口述知道我產下一名嬰孩,火場中卻並未發現任何嬰兒屍骨。我一個人連自保都困難,更何況帶著孩子,所以將茯苓送給早嫁為人夫的素玉姐姐撫養,希望憑借穀府在江湖上的低位與實力能保她周全。”


  “穀府向來低調,對人處事皆恭敬有禮!今天,我終於明白了禍從何來!穀府被殺前,你又為何將玉石吊墜交給我?”穀天祈哀慟萬分。


  “因為他們猜測到茯苓就是當年我產下的嬰兒,卻苦苦找不到證據,因此仍未停止對潞州同齡兒童的追查。為保我的另一個孩子,隻得將玉石吊墜交給你帶回府!” 無心師太語氣仍是淡淡的,絲毫不理會她的憤懣。


  “你生下的是雙生子?”穀天祈強忍心頭的酸澀,詫異的問。


  “一龍一鳳。這枚玉石吊墜你替我交給她,隻要看到她平安進宮,能死在你手中,我死而無憾。”


  繾綣的夜晚,無言的人。


  穀天祈接過吊墜緘默不語,眸光閃爍不定,許久,吱吱的開門聲響起,他踉踉蹌蹌的推門而出。呼嘯的風把長發卷起,打在臉上,微微泛疼。隻是,此刻他什麽也感覺不到,眼中清冷而蕭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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