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初曉真相
“如果你真的決定告訴我,那就請說真的,我最恨被騙。”聽出端倪的茯苓為之一振,神色有些緊張害怕卻又帶著期待。
穀天祈自嘲的對她點了點頭。如果他真能夠欺騙全世界的人,那麽他願意騙她,任她怨他、恨她。隻是他無力,無力騙所有人,無力保證她不受傷害。
夜很長,適合緬懷過去。
“事情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穀天祈平複了一下心情,緩緩地說,“當年潞州有一位名妓叫秦娥,知書達理,溫婉聰慧,她的美麗與智慧幾乎征服了潞州的公子哥。當時尚在潞州的皇上也對她深深眷戀,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秦娥對他始終不冷不熱。甚至將親自教導的四名女子才貌雙全中的三位引薦給他。皇上素來喜歡音律,一名名喚婉音的女子一曲鳳求凰打動了他,不出一個月便被贖身做了側室。我娘名喚素玉,年齡比她們略大,當時已嫁給我爹四五年,平日裏來往便少了許多。大概又過了兩年,一個深夜,一名丫鬟抱著一個女嬰叩開了我家大門,說是婉音姑娘臨死托孤,求我爹娘幫忙找個好人家。我娘有些不解,派人前往潞州別駕打探,那裏早已一片火海,痛心不已。見剛出生的女嬰十分討喜,我爹便同我娘商量把女嬰留在府中撫養。”
“那名女嬰就是無意?”
穀天祈並不理會她,自顧自的說,“就這樣平靜的過了五六年,同樣的黑夜,一群黑衣人偷襲了我家,逼迫我爹娘交出無意,爹娘不肯,便帶領著府中眾人奮力反抗,歡聲笑語的府邸頓時變成了人間地獄。情況緊急,爹爹讓大家兵分兩路逃走到城外亂石崗匯合。就這樣,爹娘帶著無意,管家楠叔帶著我連夜逃走。我跟楠叔他們在亂石崗等了好幾天也不見爹娘他們,便潛回潞州城打探消息,可靠的人稱遠遠看到我爹娘、還有無意被逼到絕路,跳崖而亡。就這樣,一夜之間,我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卻不知道滅門的仇人是誰。”
茯苓眼圈紅紅的,淚水盈眶,伸出胳膊輕輕的環住他。
穀天祈稍一使力,她整個人緊貼上他胸膛,“你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麽舍得傷害你?你知道嗎,那天晚上風好大,好黑,院子裏有好多血,染紅了我最美好的家,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熟悉的麵孔一個個倒下時的眼神,還有那滿院子的血紅。”他抬起她細致的下顎盯視著她逃避的美眸。
“都過去了,不是嗎?”茯苓強製地遏止住心底的紛亂,鎮定的水眸注視著他的黑眸輕輕的安慰道。
“沒有,我最忘不了的是楠叔倒下時看我的神情,有心疼、驚訝、擔心、不舍,卻獨獨沒有譴責和不甘。我永遠也忘不了,因為是我用短劍刺死了他。可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他急切地否,一提到楠叔,就像撥動了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的那根刺,發瘋似的捶著腦袋。
軟肋就是軟肋,縱使不說,縱使隱藏的再深,裝得再強大,還是騙不過自己的心,瞞不過自己的眼睛。
冷清是因為不敢與人交心,怕別人一旦知道真相就會離去、唾棄自己。
這些年這根刺紮得好深,早已潰爛,侵蝕著每一寸肌膚。
門外,一滴淚輕輕的滴在地上,靜靜的,甚至沒有激起塵土飛揚, 在雲清的心中卻如滔滔洪水衝開了心裏的閘。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是你殺死了我爹?”雲清端著熱騰騰的飯菜木訥的離開,像一個木頭娃娃,麻木的重複著這句話。
“我不許你傷害自己。”茯苓摁著他的手,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循循誘導,“說出來吧,把埋藏在你心底的秘密說出來,這樣你心裏會好過一些。”
“我中了毒,是唐門最厲害的生不如死,毒發的時候仿若被幾萬隻蟲子一起啃噬著,痛、痛的難以忍受。這樣的日子過來幾個月,我翻遍了爹留下的醫書,仍是未找到醫治之法,毒已經到了難以壓製的地步。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毒發作了,我再也承受不住就拿出偷藏的短劍準備了結自己,誰知道被前來送藥的楠叔發現了,楠叔便與我爭奪短劍,哪知我失手刺了他,刺死了那個帶著我逃跑,陪著我熬過一個有一個月圓之夜的楠叔。臨死之前,他還叮囑我一定要活下去,我真後悔,後悔自己的軟弱,如果不是我的軟弱,楠叔也不會死了。怪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楠叔。” 穀天祈粗啞的吼著。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兩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穀天祈掙紮著擺脫了她,俊朗的臉上是陰鷙的神情瞪視著她,冷冷的說,“我就是這樣邪惡可惡,不要用這種可憐鄙夷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
可惡!竟被她瞧見他狼狽的一幕。
原本脾氣就陰晴不定惡劣的他現在更像是被觸怒的狂獅。
“對不起窺探了你的隱私。我不習慣可憐任何人,也不屑於。我安撫你,隻是因為你是你,不因你的過去而有任何改變。”茯苓清楚地看出他神色裏的慌亂,難得誠懇地向他道歉。
像他這樣一個在周身築高牆保護自己的人,被她瞧見最狼狽軟弱的一麵,不發脾氣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