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迫試藥

  船兒終於停止了有規律的律動,停泊在寂靜的岸邊。茯苓輕巧的跳下船,深深地吸了口空氣,清風徐來,濕潤的空氣中夾雜著青草的香氣,清新自然。寒衣島果然跟陸英在船上描述的相差無幾,確實算得上一個世外桃源。


  寒衣島傍山而坐,三麵環水,芳草碧連天,嫋嫋炊如煙。一片綠蔭之下,茯苓伸展雙臂擁抱清風,雲青色衣擺款款翻飛。


  “還不過來搬行李,養條狗還知道看家,養個廢人有什麽用。”穀天祈莫名的覺得她怡人自得的自在模樣刺眼,譏諷道。有太多的人,在他麵前露出害怕求饒卑躬屈膝的醜態,他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讓一個等待魚肉的人還能露出愜意的表情,他想探究,更想摧毀。


  聞言茯苓帶笑的小臉瞬間垮下,寒著一張臉旋身走回船上提起兩包草藥怏怏的從他身邊走過。


  “陸英,將西院角落那處廢棄的小院分給他住。”收拾停落後,穀天祈屈膝臥躺於床榻上,手捧著醫卷,裝似無意的吩咐。


  “主子,似乎有點不妥……”陸英低眉順眼的溫和反駁,沒說完的話,被穀天祈一個眼神扼殺在肚子裏。跟這個男人相處將近二十年,直到現在他還是揣測不出他的心理。他總是用一雙深沉冷眼旁觀一切,像一個等待獵物的猛獸,伺機而動,越是冷靜就越可怕。


  哎——陸英在心中深深的歎了口氣,輕盈的退離主臥室。寒衣島房屋眾多,就連島上的仆人都是一人一間房。雖然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有一點他可以肯定,茯苓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茯苓手腳擺成大字形,攤躺在草地上,在指縫間仰看上頭的藍天白雲,調皮的小草搔弄著她的脖頸,她不禁笑了。


  “茯苓,主子讓你住西院的那座廢棄的小院。”


  “恩。”茯苓輕描淡寫道。


  “那裏不吉利,很多試藥人的屍體都被埋在那裏,你不怕嗎?”陸英吞吞吐吐的說。


  “正好,我不幸試藥死了,就不必麻煩大家把我抬過去了。”想必,他就是這麽想的所以才這樣安排的吧!


  夏蟲銜啷,子夜寂寥,茯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漆黑的小屋裏慘淡的燭光期期艾艾的閃爍著,發黴的味道充斥著她的周圍,擾得她難以入睡。又輾轉反側了一會兒,還是無法入睡,她索性起身著衣,到外頭坐坐,有睡意了再回房。


  輕輕的推開門,陳舊的房門發出吱吱的哀嚎,茯苓不禁覺得好笑,這隻是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這麽輕手輕腳的到底是怕擾了誰,人,還是鬼魂?

  她利索地爬上屋前的參天大樹,將手中的燈籠斜插在樹杈上,一片寂靜,這時候恐怕連蟲兒也安眠了吧。雖然記不起曾經的生活是什麽樣子,腦海中恍惚的印象無不提示著她與這裏的生活不同,似有似無的記憶不斷在腦海裏翻騰,攪亂了她平靜的心湖。


  淹沒在蒼翠的枝葉中,任憑濃重冰冷的露珠順著枝葉打落在身上,茯苓覺得寒冷無助而疲憊頓時蔓延了全身,連蟲兒鳥兒倦了都知道歸巢,她的巢在何方。淡淡的曲調韻上心頭,輕輕吟唱:

  好像呼吸一樣 那麽自然 不需要換算


  所以我們相遇 在這季節 絕不是偶然


  仿佛候鳥一樣 飛過大地 穿越海洋

  原來所有情節 仔細回想 都是種呼喚


  感動過的故事 看過的書 經過的地方


  遇見的朋友 想念的遠方 流過的淚光


  聽是誰在唱歌

  還是你心裏的盼望

  聽是誰在唱歌

  是我 對誰呼喚

  再次經曆了一場毒氣攻心的折磨,穀天祈疲憊的從床上起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腳一落地,心中冰寒的感覺頓時蔓延到了全身,冷得他全身一陣發顫。


  累了,倦了,他早已記不起從何時起開始忍受這如萬蟲噬咬,寒冰徹骨的痛楚。有多少次,他想放棄,讓這一切歸零。偏偏父母的大仇未報,隻能這樣苟延殘喘的延續生命。


  十五、十六每個月的月圓之夜便是毒發的日期。生不如死果然不浮其名,痛起來生不如死。穀天祈撩起被汗濡濕的發絲,信步踏出主臥室,閑坐在庭院處的長廊上。


  子夜,夜闌人靜,寒衣島一片寂靜,除了他,所有的人都應該睡了吧。


  暗夜無聲,正如他現在的心情。穀天祈從腰間抽出橫笛,輕巧的吹奏了起來。


  如泣如訴的笛音在空氣中反複回蕩著,就像一個等待伯樂賞識的駿馬,四處翻騰著,直到抵達茯苓的耳畔,她禁錮的唇畔終於鬆懈,泛起一抹安心又疲倦的笑。


  茯苓跳下樹枝,循聲而去,飛快的奔騰著,不眠之夜,不同的愁思,或許找一個一樣惆悵的人是陷入孤獨中最好的救贖 吧。


  突然,穀天祈的目光被遠處樹上忽明忽暗的燈火吸引住了,放下笛子,寂然欣賞。他討厭黑夜,討厭伴隨黑夜而來的寂寞、悲涼、痛楚還有噩夢。這一尊黑夜中的亮光,讓他第一次感到一絲慰藉。夜,一群人的黑夜,卻是他一個人的白天。


  直到跑到路的盡頭,一堵高高的圍牆阻隔了她遠眺的目光,笛聲也在此時戛然而止。茯苓頹廢的坐在牆角下,心中湧起莫名的失落,孤孤單單的坐了很久,她明了,在寒衣島,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與她相互慰藉。


  旭日溫柔的光華掃去了暗夜的陰霾,草兒挺直了腰板,鳥兒朝氣蓬勃吟唱著感恩的曲調。山邊瀑布水氣彌漫,偶爾還有魚兒在瀑布中翻騰幾下,一切都變得如此美好。如果不是一大早就被人傳召,相信茯苓會覺得更美好。


  “趁熱喝。”穀天祈指著桌子上那碗烏漆麻黑的東西,挑著淩厲的劍眉道。


  茯苓小巧的紅唇撇了撇,不理會陸英搖頭的暗示,端起那碗藥,皺著一張小臉,小口小口地喝完後抿嘴一笑,“藥我已經喝了,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


  “希望一個時辰之後你還能笑得出來。”穀天祈望著她離去時瀟灑的背影,譏諷的嘲笑著她的不知死活,溫吞吞的吐出話。


  白天的廢院更多了分蕭瑟,院子外蝶飛燕舞,綠萍浮水,高台芸榭、花林曲池,美不勝收,院子內殘垣枯枝堆疊成山,殘破不堪。


  “啊!痛—”茯苓伏在樹枝上倒抽冷氣,那臭男人說的真準,一個時辰之後,果不其然那碗不知名的東西起了作用。


  “茯苓,這是解藥,你快服下。”陸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從腰間的瓶子裏取出一粒藥丸放到她的手心。


  茯苓抓起藥丸,直接送進口中,咽了下去,緩了一會,腹痛才漸漸平息了,力不可支的蹲在了樹根處。


  “你沒事了吧?“半響,陸英才開口問道。


  “好多了,謝謝你。”


  “不用謝了,你們馬上就成了難兄難弟了。”一個氣宇軒昂、英氣逼人的男子早已停在枝葉茂密的大樹下注視著這一切,接觸到他們轉過來的目光,笑吟吟的說,“陸英,你應該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是主子,一人做事一人當,希望主子不要遷怒於茯苓。”陸英雙膝著地,連連叩了三個響頭。


  “什麽下場?你倒是說清楚啊?”茯苓一時心急,上前欲拉穀天祈的衣角,卻被震翻了過去。


  “ 即刻服下這瓶藥。”穀天祈撣了撣衣袖,冷冷的對陸英說。


  茯苓匍匐著爬到陸英的麵前,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前率先搶下藥瓶。一股腦的倒進了嘴裏,看得旁邊兩人都傻眼了,一時之間,也未有人阻止。


  待反應過來,藥瓶早已空空如也。


  “茯苓,你這是何苦?”陸英急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自責道。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不想連累你,再說試藥是我的職責,哪能由你代勞?”茯苓此時再無力氣,隻好將全身的重量交托在陸英的身上。


  “痛就痛,不必假裝堅強。說不定你趴在地上搖尾乞憐,我心情一好便把解藥給了你。”穀天祈冷笑著看她幾乎貼在陸英身上,既然無法解除身上的毒,不如將錯就錯拉上別人一起在痛苦中沉淪!

  “再卑微的人都有自尊,容不得你踐踏。”茯苓忍著痛喊話,痛楚讓她的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連聲音也變了調,嘶啞而粗狂。


  “話不要說得太滿,我對你的表現拭目以待,看你能硬撐多久。如果你有命撐得過二十四個時辰,那以後就由你來做我的貼身小廝,方便我及時試藥。” 穀天祈心情意外的很好,伴著爽朗的笑聲離開了。


  備注:本章歌曲來自劉若英的《聽,是誰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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