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拒絕
杜懷真此言一出，大廳內眾人的臉色俱都發生明顯變化。
反應最強烈的，毫無疑問是許景。
他同樣對盟主之位志在必得，然後卻沒想到，不管是師傅杜懷真，還是門主呂歸塵，全部把他當作空氣。
「難道我就真的這麼不堪？」
許景垂在身側的雙手驟然握緊，眼神明滅不定，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王穆下意識朝蕭獅潼看去，後者卻神思不屬，彷彿依舊沉浸於自己的世界當中，沒有注意到王穆的目光。
作為蕭獅潼的親傳弟子，王穆很清楚「罡勁」二字在師傅心中的分量，因此並未感到驚訝，默默收回視線，轉而望向林重。
「你打算怎麼做呢？」王穆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想道。
趙乘龍的反應和王穆差不多，第一時間看向許威揚，希望從這位師門長輩那裡得到提示和指引。
許威揚面沉如水，思緒急速轉動，揣測著杜懷真的用意。
罡勁武聖的一拳，放眼整個武術界，估計沒幾個人能接得住。
萬一杜懷真藏有私心，故意在林重身上放水怎麼辦？那曜日宗處心積慮的謀划，豈不變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能答應！」
電光石火之間，許威揚腦海內閃過一個念頭。
他正欲開口反對，忽然發現杜懷真嘴角似乎噙著一縷冷笑，頓時心神劇震，硬生生把涌到喉嚨的話咽了回去。
曜日宗承擔不起得罪杜懷真的風險，特別是在這個關鍵時刻。
「槍打出頭鳥，就算要反對他，也不能由我親自出面。」
許威揚深吸口氣，壓下動蕩的心緒，決定選擇靜觀其變。
其他人都抱著和許威揚相同的想法，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在形勢未明的時候，悶聲發大財方是上策。
杜懷真坐在高背椅上，金色的眸子環視大廳，將眾人的表情盡數收入眼底，臉上厭倦之色更濃。
便在此時，他突然聽見一個平靜而堅定的聲音：「我拒絕。」
說話之人正是林重。
「哦？」
杜懷真瞳孔一轉，眸光落到林重身上，神情略帶玩味地道：「為何要拒絕？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因為您的提議是在破壞規則。」
無法形容的壓力撲面而來，就像凡人直面星空，幾乎要被那浩瀚和深邃所淹沒，哪怕強如林重，也不禁肌肉緊繃，面色沉凝。
「規則是我制定的，現在我要破壞它，有問題嗎？」
杜懷真下巴微抬，雙眸金光流轉，語調帶著神聖和威嚴，前一刻還淡漠似水，下一刻卻宏大如雷霆：「況且，破壞規則，本來就是身為強者的特權。」
杜懷真的話語是如此直白，沒有絲毫掩飾，似乎與他天下第一人的身份不符。
但越是這樣，越讓大廳內的武者們驚懼莫名。
「既然制定了規則，又何必破壞它？如果規則對自己有利就遵守，不利就破壞，那您與芸芸眾生有何區別？雖然我尊重您作出的貢獻，但恕我對您的做法不能苟同。」
在杜懷真的氣勢壓迫下，林重非但沒有退縮，反而一改平時低調內斂的模樣，露出了崢嶸和鋒芒：「您曾說過，已經閱遍紅塵，厭倦人間，既然如此，何不放手離開？剩下的事，交給我們自己處理就行了，反正您毫無興趣。」
聽完林重的話，周圍眾人相顧無言。
誰也沒想到，林重竟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頂撞杜懷真，而且言辭犀利，不留餘地。
但是震驚之餘，眾人又感到十分痛快，因為林重說出了他們不敢說的話，若非擔心惹杜懷真發怒，很多人恐怕已經拍手叫好。
「你確定讓我離開？」
杜懷真並未因林重的無禮而生氣，實際上，自踏入太上忘情境的那一刻起，他性格中屬於人類的那一面就日漸淡薄，很難再有明顯的喜怒哀樂：「我是你的推薦者，你可知曉，我留下來對你更有利？沒有我，你就得一個人直面隱世門派。」
「我明白。」
林重雙手抱拳，朝杜懷真深深行了一禮：「您已完成了入世的修行，而我入世的修行才剛剛開始，我的道路我會自己走，不需要任何人干涉。」
「.……也罷。」
杜懷真嘴角浮現一縷隱約的笑意，抬頭望向大廳上方，目光彷彿穿透了天花板的阻隔，看到了無窮遠之處。
片刻后，他收回視線，從座位上站起。
「嘩啦啦！」
大廳內的所有人同時起身。
「走了。」
杜懷真雲淡風輕地吐出兩個字，隨即長袖一拂，驟然形影俱消。
除蕭獅潼、龐鈞、許威揚、林重、王紅符等少數幾位超級強者外，沒有人發現杜懷真是怎麼消失的。
難以形容的寂靜，籠罩了整個大廳。
杜懷真走得如此突兀，以至於眾人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眾人望著擺在圓台正中間的那張高背椅，心情各不相同。
有人因杜懷真的洒脫而折服，也有人因杜懷真的無情而神傷。
一個時代，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落幕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林重。
經過杜懷真與林重的一問一答，所有人都意識到，林重才是杜懷真指定的繼承者，許景、王穆、趙乘龍之流，其實從未進入過杜懷真的視線。
想來也對，以杜懷真的實力和眼界，年輕一代中除了最強者林重之外，又有誰值得他另眼相待呢？
王穆眼帘低垂，神態平和，沒有流露出半點異樣。
站在另一邊的趙乘龍同樣如此。
他們俱是人中之傑，年紀輕輕，便位居大宗師之列，前途無可限量，心性穩如磐石，怎麼可能因些許輕視而不滿。
曜日宗副宗主許威揚悄然鬆了口氣。
雖然又讓林重出了把風頭，但至少結果尚能接受，擺脫了杜懷真的掣肘，他們接下來要辦事的話就輕鬆自由得多。
念及此處，許威揚輕咳一聲，率先開口道：「龐副盟主，既然杜盟主走了，接下來武盟有什麼章程？」
龐鈞不冷不熱地反問道：「閣下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