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不墜青雲之志
「我們先進去了。」蘇妙拉著盧茵起身，轉頭對林重道。
「好。」
林重微微頷首，並未多說什麼。
盧茵其實很想留下來，但她沒有違抗蘇妙的勇氣，只能幽怨地瞟了林重一眼，乖乖跟著蘇妙離開。
很快，涼亭內便只剩下林重一人。
林重站在欄杆邊，目送蘇妙和盧茵婀娜的背影逐漸遠去，旋即望向遠處，一言不發的安靜等待著。
莊園外。
身穿淺灰色唐裝的雷千霆面容嚴肅，垂手而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讓隨他前來的唐恆和紀薇俱都感到忐忑不安。
「師傅.……」
唐恆踏前半步，拉近與雷千霆的距離，小聲道：「林重閣下真的會接見我們么？」
「無論林重閣下願不願意接見我們，我們都要把禮節做足，不能有絲毫馬虎，因為我們是來賠禮道歉的。」
雷千霆目視前方，看都不看唐恆：「所以，閉緊你的嘴巴，有什麼話等回去了再說，別讓林重閣下懷疑我們的誠意。」
唐恆聞言，不禁身體一震，默默退回原位。
相貌秀美、身形窈窕的紀薇見師兄吃癟，忍不住紅唇微翹，有點想笑。
但她馬上醒悟過來，趕緊低下頭，繃緊俏臉，眼睛注視著腳尖，心裡默念「我不笑」，才勉強把笑意憋了回去。
和半年前相比，紀薇顯然成熟了許多，至少懂得看場合了。
沉默而凝重的氣氛中，時間飛速流逝，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先前進去通報的保鏢終於再次出現。
「雷師傅，請。」這個保鏢伸手虛引，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直截了當道。
「謝謝。」
雷千霆禮貌地點點頭，深吸口氣，整理了一下衣領，又向唐恆和紀薇遞去嚴厲的眼神，隨即邁步走進莊園。
南郊莊園是蘇家的私人產業，佔地數千平米，並且位於寸土寸金的京城，因此價值極高，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雷千霆雖然不差錢，但如何能夠跟蘇家這種富可敵國的世家豪族相比，越深入莊園，他越覺得底氣不足，甚至生出扭頭就走的衝動。
幸好，他終究是意志堅定之輩，默默運轉內息，很快便克服了內心的懦弱和膽怯，腳步變得踏實而沉穩。
唐恆和紀薇跟在雷千霆身後，根本不敢東張西望。
直到此時，他們才直觀認識到自己與林重的巨大差距。
那個和他們年紀相當、貌不驚人的青年，已經成為當世有數的超級強者，即便是高高在上的隱世家族，也必須待若貴賓。
想清楚這一點后，他們的心情都複雜無比，難以用言語形容。
在黑衣保鏢的帶領下，三人穿過大半個莊園，來到池塘附近。
遠遠的，他們看見了池塘正中間的那座涼亭，以及站在涼亭內的林重。
林重穿著簡單的休閑衣物，外表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然而氣息卻縹緲高遠，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
雷千霆停下腳步，雙手抱拳，深深地彎腰行禮，用恭敬的語氣道：「千鋒武館雷千霆，拜見林重閣下。」
說話之時，雷千霆的聲音隱約有些顫抖，難掩震撼和激動。
「雷師傅和我是老相識了，不必客氣。」
林重平淡的聲音跨過數十米距離，準確傳入三人耳朵：「請過來坐吧。」
「多謝閣下。」
雷千霆頓首再拜。
他直起身體，抱著一種朝聖的心態，讓手足無措的唐恆和紀薇留在原地，然後獨自向涼亭走去。
雷千霆走得很慢，幾乎一步一個腳印。
他並非不想走快點，而是做不到。
離林重越近，雷千霆承受的壓力就越大，不只是身體上的，還包括心靈上的。
直到踏入涼亭的範圍，雷千霆才陡然感覺肩膀一輕，那種無形的壓力瞬間消失無蹤，令他長舒口氣，如釋重負。
「不好意思，讓閣下久等了。」雷千霆挺直的脊背微微彎曲，隔著圓形石桌，充滿歉意地拱手道。
林重神情淡然，盯著雷千霆的臉沉默不語。
雷千霆額頭冒汗，以為自己言行出了差錯，正欲再次道歉，忽然聽見林重慢悠悠地道：「雷師傅，可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
約定？
雷千霆思緒急轉，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唯恐惹林重不高興，趕緊躬身道：「閣下，請恕我愚鈍.……」
「慶州分別時，你曾邀請我來京城。」
林重打斷雷千霆的話：「大丈夫一諾千金，我做到了，你卻忘了。」
雷千霆頓時如遭雷擊，張口結舌，訥訥無言。
「你帶著兩個徒弟前來拜訪，是不是擔心我秋後算賬，所以打算賠禮道歉？」林重輕描淡寫地問道。
「.……是的。」
雷千霆臉頰肌肉抽搐了幾下，面如火燒，卻不敢不答。
「在雷師傅眼裡，我就那麼小肚雞腸嗎？」
林重揚了揚眉毛，似笑非笑：「人之命運，果然變幻莫測，雷師傅，你曾經是一位讓我尊重的對手，但現在……不過是個謹小慎微、渾噩度日的庸碌之輩罷了。」
雷千霆聞言，不禁牙關緊咬，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用力握住，指甲嵌進肉里，然而他卻恍若未覺。
「林重閣下，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樣，擁有光明的前途，以及不可限量的未來。」
雷千霆眼睛注視著地面，悶聲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年紀大了，精力不如當年，境界遲遲無法突破，不認命又如何？」
林重一言不發地傾聽著。
「您說我謹小慎微，渾噩度日，沒錯，大部分普通人就是這樣活著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足夠的力量，便只能隨波逐流。」
雷千霆苦澀道：「我想改變命運嗎？當然，但能夠改變命運的人終究只是少數，像您這樣的天之驕子，註定名動天下，怎能理解小人物的悲哀呢？」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林重收起雲淡風輕的態度，認真道：「雷師傅，我從來不是天之驕子，我能走到今天，付出的汗水和努力，遠遠超出你的想象，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