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偃旗息鼓
聽完蘇妙的話，宮元龍沉默不語。
最初的暴怒衝動之後，他逐漸找回了理智。
宮元龍心裡很清楚，自己正面臨一項重大抉擇，極有可能關係到身家性命。
林重的強大，遠遠超出了宮元龍的預料，他原以為能夠輕易地擊敗對方，然而現實卻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當然，繼續打下去，他未嘗沒有勝算。
可正如蘇妙所說，拿身家性命去賭那微渺的幾率，值得嗎？
諸多思緒，從宮元龍腦海內閃過，他權衡再三，終於作出決斷。
「呼！」
宮元龍吐出一口長氣，眼中紅光緩緩熄滅，原本環繞周身的恐怖氣機，宛若百川歸海，盡數收入體內。
林重見狀，不由揚了揚眉毛。
他倒是沒有冷嘲熱諷，不管怎麼說，宮元龍都是和他處於相同境界的超級強者，哪怕互為仇敵，也應該保持足夠的尊重。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尊重對手，就是尊重自己。
更何況，雖然林重在之前的交手中佔據上風，但宮元龍肯定藏著不為人知的底牌，所以沒什麼好得意的。
隨著宮元龍主動放棄，兩位大宗師之間的戰鬥就此落下帷幕。
超級強者之間，其實很少作生死相搏，除非有無法化解的仇恨。
因為能踏入那個境界的，無一不是人中之傑，或許性格各不相同，但心性、智慧、眼界和意志絕對屬於頂尖。
比如宮元龍，明明恨不得把林重殺之而後快，發現事不可為後，便立即放棄，絕不作意氣之爭。
這樣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雖然戰鬥發生得非常突然，而且過程亦十分短暫，但是卻驚心動魄，將大宗師的力量展現得淋漓盡致。
賓客們環顧四周，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原本富麗堂皇的貴賓宴會廳，此時已面目全非，就像發生過十二級大地震，到處都是坑洞和裂縫。
「結束了？」
一位賓客嘴唇翕動，小聲詢問身旁的朋友，聲音乾澀沙啞，異常難聽，把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應該是吧。」
朋友同樣臉色發白，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妙小姐及時出面阻止，不然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
「接下來怎麼辦？」
「靜觀其變吧，反正我們只是客人，一切聽從蘇家的安排便是。」
「唔……也只能如此了，不過，能親眼見識到兩位大宗師的巔峰對決，我們沒白來……」
「對，這樣的機會，一輩子能碰到幾次呢？咱們的運氣挺不錯。」
宴會廳里響起細微的議論聲。
蘇妙緊握的玉手慢慢鬆開，櫻唇微張，不動聲色地吐了口氣，俏臉露出輕鬆之色，整個人都如釋重負。
短短兩分鐘的時間，對她而言就像兩個小時那麼漫長。
她很擔心宮元龍不聽勸告，一意孤行，最後鬧得無法收拾。
幸好，宮元龍終究不是沒有腦子的莽夫，明白輕重利弊。
但是經過今晚的鬧劇后，蘇家與無極門註定要分道揚鑣，十幾年的盟友關係自此斷絕，再也不可能恢復。
蘇妙心底生出淡淡的遺憾，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爺爺蘇岳。
與無極門結盟，是由當年作為家主的蘇岳一力促成，現在雙方走到這個地步，反目成仇，分道揚鑣，恐怕他心裡很不好受吧？
念及此處，蘇妙忍不住想回頭安慰一下爺爺，不過馬上又忍住了。
身為蘇家的新一任家主，肩負眾望，她絕對不能流露出半點軟弱之態，特別是在這麼多人面前。
「宮老先生，非常感謝您的信任。」
蘇妙向宮元龍微微欠身，動作優雅從容，不帶絲毫煙火氣：「對於前段時間發生的悲劇，我們亦深表遺憾，只是.……凌飛羽的死，並不能怪到我朋友頭上。」
「不能怪到你朋友頭上？」
宮元龍嘴角抽了抽，目光冰冷：「莫非你想說，他是咎由自取不成？」
「如果我沒記錯，凌飛羽和我朋友對戰之前，簽下過生死狀吧？而且是他主動要求的，與我朋友無關。」
面對宮元龍的質問，蘇妙語氣不變，仍舊彬彬有禮：「武者切磋，拳腳無眼，生死本就屬於尋常，希望您能明辨是非，放下仇恨。」
宴會廳內一片寂靜，唯有蘇妙悅耳的嗓音回蕩。
她這些話，其實是講給在場賓客們聽的，一方面是替林重解釋，防止他被人誤會；另一方面則是闡明前因後果，省得以後無極門顛倒黑白，糾纏不清。
「明辨是非，放下仇恨？小丫頭，看來你還不清楚自己的斤兩，就算想當和事佬，也得看我樂不樂意。」
宮元龍的表情越發陰沉，若非忌憚蘇家，恐怕早已出言呵斥：「你退下吧，有什麼話，讓林重小兒親自跟我說。」
蘇妙聞言，側首向林重看去。
林重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不用擔心。
於是蘇妙默默退到旁邊，讓宮元龍和林重直接面對面。
兩人隔著七八米的距離彼此冷眼相望，誰也沒有主動開口，唯有氣機隔空交鋒。
「嗤嗤嗤嗤！」
空氣隱約出現扭曲，隨即激蕩起無形的波紋，如漣漪般朝四面八方擴散，沉重如山的壓力瞬間籠罩了整個宴會廳。
「我想，宮老先生肯定不願就此罷手吧？」
林重不冷不熱道：「如果你要繼續，我隨時奉陪。」
「哼，我承認之前小覷了你。」
宮元龍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站在原地不動如山，漠然道：「今天就姑且到此為止，往後日子還長，那筆賬，咱們慢慢算。」
說完，不等林重回話，宮元龍一拂衣袖，徑直轉身離開。
程鋒、徐真、徐淳等無極門真傳一窩蜂地跟在宮元龍身後，頗有點灰頭土臉、夾起尾巴逃跑的感覺。
至於蘇塬，以及那些跟著蘇塬前來挑事的蘇家旁系，則早在蘇妙站出來的時候，就悄悄地溜走了。
沒有人是傻瓜，與其留下丟盡臉面，還不如早點退場。
轉眼間，偌大的宴會廳就變得空蕩蕩的，賓客們面面相覷，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對待這場虎頭蛇尾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