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不如歸去
論底蘊，武盟或許不如真武門、天龍派、無極門這樣的隱世門派，然而能夠動用的力量卻遠遠超過了它們。
比如那些年輕武者，每個人皆有暗勁層次以上的修為，放在外界，足以擔任中小型門派的核心弟子，卻僅僅被武盟派來維持秩序。
窺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可見武盟的勢力何等驚人。
數秒鐘后。
一個身材修長、相貌俊美的青年自大門內走出，居高臨下地環視一圈，隨即側身而立。
這個青年的出現，在諸多武者之中引起巨大騷動。
「許景閣下竟然親自主持開幕式？」
「武盟是炎黃武道會的主辦方，而許景閣下又是武盟的副盟主，由他主持開幕式，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
「你不懂。」
「許景閣下一直都對儀式性活動興趣缺缺，他甚至曾經公開表示過，希望廢除這種毫無意義的環節……」
廣場上的武者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站在林重旁邊的歐陽淳和蘭長陵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濃濃的疑惑和驚訝。
他們已經參加過許多屆武道會，以往每一屆，基本都是由在武盟內部任職的化勁宗師主持開幕式，還從未有丹勁級別的大宗師露面過。
丹勁大宗師高高在上，俯視世間，遠離紅塵，哪有心思處理此等閑雜事務。
不過，很快眾人便發現自己想錯了。
主持開幕式的並非許景，而是另有其人。
一位他們絕對想不到的人物。
「呼！」
無形而浩蕩的氣流，驟然從國術館大門內湧出，彷彿憑空而生，掀起許景漆黑的長發，以及那些年輕武者的衣襟。
許景微微俯身，眼睛盯著腳尖，神態恭謹。
那些年輕武者彷彿收到了某種信號，不約而同地挺起胸膛，眼神狂熱，齊聲大喝：「盟主駕到！」
中氣十足、高亢嘹亮的聲音匯聚到一起，組成一股巨大聲浪，宛若連綿不絕的雷霆，在廣場上遠遠傳開。
「什麼？」
武者們瞠目結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重瞳孔猛然一縮，雙眸眯起，抬頭望向國術館大門深處。
在他的感知當中，出現了一縷高渺宏大、淡漠超絕的氣息，深邃如大海，浩瀚如星空，縹緲如浮雲，偏偏又熾盛如烈火。
難以測度，不可捉摸。
「杜懷真！」
林重腦海里電光乍現。
縱觀世間，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除了武盟之主杜懷真，再無其他人。
林重平靜的心湖首次產生漣漪，眼底精芒流轉，思緒如沸水一樣翻騰，然而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意識到，馮南的推理是正確的，武盟確實即將發生大事，否則杜懷真絕對不可能在此刻現身。
林重深吸口氣，壓下躁動的心緒，決定靜觀其變。
而在他感知中的那縷氣息，離大門越來越近，帶給他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強烈，不過仍舊處於能夠承受的範圍。
便在這時，林重旁邊不遠處的一名化勁武者突然悶哼一聲，腦袋猛地後仰，原本紅光滿面的臉龐，剎那間變得蒼白無血。
「真的是杜懷真閣下！」
這名化勁宗師滿臉驚懼，慌忙收回感知，雙手抱拳，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向大門內部的那縷氣息拱手行禮。
他身體彎得很低，猶如一張繃緊的弓，並且不斷顫抖，似乎承受著難以想象的重壓。
「呼！」
狂風再起。
下一刻，一道瘦削的身影進入眾人視線。
那是個看不出具體年齡的男人，有著相當出眾的外貌，劍眉入鬢，五官端正，身形頎長，無論在哪個時代都算得上美男子。
可是，年齡和外貌，對於他這等層次的強者而言，已經毫無意義，也不會有任何人去特意關注。
他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色道袍，樣式古舊，大袖飄飄，頭髮由於長年未曾修剪的緣故，顯得有些凌亂，隨意披散在腦後，每根髮絲都閃爍著瑩潤的玉質光澤。
與普通人不同，杜懷真的瞳孔竟然是淡金色的，開闔之間，神光燦然，哪怕沒有刻意作態，也流露出無法企及的威嚴。
杜懷真走到台階盡頭，停下腳步，雙手攏在寬大的袍袖內，徐徐環目四顧，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流露。
短暫的靜默過後，廣場上陡然響起震耳欲聾的呼喊：「拜見閣下！」
此起彼伏的喊叫聲形成恐怖音浪，直上九霄雲外，比起之前那些年輕武者的聲音大了何止十倍百倍。
身處人群中心，雪乃和陳青忍不住用力捂住耳朵，眉毛緊皺，一臉難受。
林重挑了挑眉毛，原本緊貼體表的氣機隨之外放，如同一個無形的罩子，將兩名女孩保護在中間。
雖然周圍的音浪並未減弱，但殺傷力卻大大降低。
兩名女孩頓時向林重投來感激的視線，悄悄上前半步，一左一右依偎在林重身旁。
林重對兩名女孩的小動作毫不在意，依舊注視著前方。
台階盡頭，萬眾矚目的杜懷真輕輕抬起左手，往下一按：「噤聲！」
他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低沉，然而卻壓過了山呼海嘯般的恐怖音浪，準確傳入在場每一位武者的耳朵。
剎那間，全場靜默。
所有人都用崇敬的目光望著杜懷真，這位橫壓天下、百年無敵的最強者。
杜懷真不緊不慢地開口，淡漠冷冽的嗓音全場皆聞：「一百二十年前，我功成出關，入世歷練，為追尋武道巔峰，踏遍萬水千山。」
「一百年前，神州**，我於生死之間，凝聚三花五氣，勘破虛實之謎，躋身罡勁，成為所謂的天下第一人。」
「六十年前，大亂結束，生民百不存一，武道日漸凋敝，為重振神州尚武之風，炎黃武盟應運而生。」
「屈指算來，炎黃武道會已召開了十四屆，除第一屆由我主持，此後皆交由旁人負責，我亦閉關潛修，隱而不出。」
杜懷真垂下眼帘，語氣越發平淡：「入世歷練雙甲子，出世之心漸生，既已閱遍紅塵，厭倦人間，不如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