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贈刀鳴鴻
這一次，關鎮明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神情蒼涼，渾身散發出遲暮的氣息，挺直的脊背隱約有些佝僂，就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者。
「雖然我不願承認，但雨彤的死，或許真的與我有關。」
關鎮明雙拳緊握，聲音沙啞地道：「我總是在想，假如那一天晚上，我不把她逐出家門，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聽到關鎮明的話，關雨欣頓時泣不成聲。
立於一旁的關弘瑞、關弘祺同樣眼眶泛紅，垂首不語，偌大的客廳瞬間被悲傷而沉重的氣氛籠罩。
「小五，我不奢求你的理解和原諒，只希望你能設身處地，站在我當時的立場上想一想。」
關鎮明閉上眼睛，過了幾秒鐘又重新睜開：「我不但是你們的父親，還是關家的家主，在我身上，承載著整個家族的重量，我又能怎麼做呢？我愛你，也愛你的姐姐，可是和關家千年的傳承比起來，個人感情不值一提。」
「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整個關家，為了關家的名譽和傳承，但我覺得，你只是為了自己的地位。」
關雨欣忽然抹掉眼淚，雙手一撐，脫離林重懷抱：「我確實不會原諒你，更不想理解你，因為我和你根本不是同一類人。」
「沒關係。」
被關雨欣如此諷刺，關鎮明的嘴角反而浮現笑容，畢竟和以前的視如陌路相比，至少關雨欣願意和他說話了：「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和堅持，除了走下去別無他法，至於選擇的道路是對是錯，只能交由時間證明。」
「你不是想見薇薇嗎？我答應你。」
關雨欣冷冰冰地道：「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關鎮明心平氣和地問道：「什麼條件？」
「你們必須找到那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我要當面質問他為什麼拋棄姐姐。」
關雨欣臉上依舊殘存著淚痕，但整個人已經徹底恢復了冷靜：「另外，沒有我的允許，你們不能告訴薇薇任何與那個男人有關的事。」
「可以。」
關鎮明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我不相信口頭承諾。」
關雨欣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塊手帕，低頭擦拭眼淚，動作十分優雅：「我要當著小重的面，和你簽訂紙質協議。」
「沒問題。」
關鎮明絲毫沒有跟關雨欣討價還價的打算，抬起雙手，輕拍兩下。
數秒鐘后，兩名黑衣女僕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客廳拐角，朝關鎮明彎腰行禮。
「準備紙筆。」
關鎮明隨口吩咐道：「另外，通知二老爺一聲，就說我有事相商。」
「是，家主。」
那兩名黑衣女僕躬身退下。
原本束手而立的關弘祺臉色微變，向前邁出一步，低聲道：「父親，二伯他一向對您的做法頗有意見，何必橫生枝節呢？」
「無妨，我心裡有數。」
關鎮明擺了擺手，示意關弘祺不用多言，淡淡道：「關薇是我的親外孫女，我不希望從別人口中，聽到任何妨礙我和她見面的風言風語。」
「.……明白了。」
關弘祺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之色，默默退回原位。
短暫的談話后，林重和關鎮明再次分賓主落座，又有黑衣女僕搬來幾把椅子，擺在關鎮明下首，提供給一直站著的關弘瑞、關弘祺、關雨欣三兄妹。
「林重閣下，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以感謝你對小五和關薇的照顧，請不要嫌棄。」關鎮明看著林重，微笑道。
「無功不受祿，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領，禮物就不必了。」林重欠了欠身，不卑不亢道。
「若是沒有林重閣下，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再次見到小五和關薇，所以林重閣下無需妄自菲薄。」
關鎮明的話語饒有深意，不等林重拒絕，他已轉頭對關弘瑞道：「去把我書房內的那件東西拿出來。」
「好的，父親。」
關弘瑞深深看了林重一眼，起身快步離開。
林重阻止不及，只得靜觀其變。
大概過了兩分鐘，關弘瑞又走進客廳，手中托著一個黑色的長方形木盒，長三尺有餘，寬七寸，高五寸，看起來輕飄飄的，然而關弘瑞托在手裡卻顯得頗為吃力。
關弘瑞朝關鎮明走去，想把木盒交到他手裡，卻被關鎮明抬手制止：「不用給我了，直接給林重閣下吧。」
「.……是。」
關弘瑞腳下一頓，半途改變方向，大步走到林重面前，雙手遞出木盒：「林重閣下，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請笑納。」
林重坐著沒動。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林重不想平白無故地接受關家的禮物，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見林重遲遲沒有接受，關弘瑞額頭不由滲出汗珠，端著木盒的手開始顫抖，忍不住向關鎮明投去徵詢的視線。
「林重閣下，請不要多想，這份禮物與你的身份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關鎮明看出了林重的顧慮，微微一笑：「況且，就算真的要拉攏你，也不會只有區區一件禮物，所以請放心收下吧，它僅代表我本人的一點心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林重心念電轉，伸手接過木盒。
關弘瑞長舒口氣，垂下有些酸痛的手臂，轉身回到對面坐下。
林重緩緩將木盒打開，一柄長約三尺、通體筆直的唐橫刀頓時映入眼帘。
這柄唐橫刀造型古樸，由身、鐔、柄三者構成，刀身銀白，刀柄暗紅，層層疊疊的紋路布滿刀身，整齊排列，宛若魚鱗，不知經過多少次鍛打。
而在刀柄和刀身的連接處，刻著兩個古篆文：「鳴鴻」。
哪怕以林重的眼力，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柄千錘百鍊的好刀。
論鋒利程度，或許不及服部冰月贈給他的那柄村雨，但堅韌和耐用性卻遠在村雨之上。
更重要的是，這把刀不知是用什麼金屬製成，明明體型不大，卻分量極沉，非常對林重的胃口。
「紅粉賜佳人，寶刀贈英雄。」
關鎮明含笑道：「這柄鳴鴻刀，希望林重閣下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