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陳年舊事
與想象的不同，別墅內部非常空曠。
放眼望去，除了幾件增添品味的古董、字畫和插花，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將「簡單」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然而，在這種極致的「簡單」之中，卻又蘊含著無數細節，深刻彰顯出一個隱世家族的底蘊和實力。
比如，覆蓋整個客廳的地板，全部是由黃梨木製作而成。
每一塊黃梨木的價值，相當於同等重量的黃金，並且有價無市，一般人根本買不到。
還有掛在牆壁上的字畫，明顯也是名家手筆，其中任何一幅流出去，都會讓收藏家們趨之若鶩。
兩名黑裙女僕目不斜視，在前領路。
關雨欣一言不發地跟在她們後面，高跟鞋與地板接觸，發出「嗒嗒嗒」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別墅內傳出很遠。
關弘祺和林重並肩而行，自從進入別墅后，他便收起了笑容，神情嚴肅而刻板，如同換了個人般。
在兩名女僕的引領下，一行人很快進入客廳。
首先映入林重眼帘的，是一副巨大的暗紅色牌匾。
牌匾的製作材料似乎是紫檀木，懸挂於客廳正前方，寬兩尺半，長約九尺，上書四個龍飛鳳舞的燙金大字：「家傳千秋」。
而在牌匾正下方，擺放著兩張高背太師椅，其中一張空著，另一張上面坐著一位身穿唐裝、相貌清雅的老者。
老者滿頭白髮，身形瘦削，雖然膚色紅潤，但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得多。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卻散發出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勢。
先一步進入別墅的關弘瑞併攏雙腿，筆直地站在老者左側，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擺明態度要置身事外。
「父親，小妹來了。」關弘祺朝老者彎腰一禮，恭敬道。
老者擺了擺手。
關弘祺直起身體，默默走到老者的右側站定，嘴唇緊閉，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這位應該便是最近聲名鵲起的林重閣下吧？我是關鎮明，關家的當代家主。」
老者整理了一下衣襟，從太師椅上起身，學著武者的架勢，朝林重拱了拱手，隨即不緊不慢地開口，嗓音低沉平緩：「真是後生可畏，像你這樣年輕的丹勁大宗師，已經許多年未曾出現過了。」
「承蒙誇獎，愧不敢當。」
林重抱拳回禮。
他其實對關鎮明不太感冒，但看在關雨欣的份上，還是稍微客氣了一句，畢竟對方是關雨欣的父親。
雖然她們父女倆早已反目成仇，可血緣親情，又如何能夠輕易割捨。
「林重閣下無需謙虛，你當得起。」
關鎮明語速很慢，一字一句皆清晰入耳：「炎黃武術界的青年天驕榜，便是由關家下屬調研機構制定，我原以為你只能躋身前三，但目前看來，你至少擁有問鼎第一的實力。」
沒想到關鎮明才剛見面就誇獎自己，林重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關鎮明抬起雙手，輕輕拍了一下。
那兩個消失的黑衣女僕再次出現，抬著一張太師椅，悄無聲息地走進客廳，將太師椅放在關鎮明旁邊。
關鎮明伸手虛引：「請坐。」
林重看了關雨欣一眼，內心權衡再三，最終還是走過去坐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林重能夠感受到關雨欣和關鎮明之間那層深深的隔閡，對此愛莫能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來，陪在關雨欣身邊，幫她抵擋狂風暴雨。
至於其他事，只能依靠關雨欣自己解決。
在林重與關鎮明交談之時，關雨欣始終一言不發，神情冷淡，沒有流露出半點感情，彷彿是個局外人。
關鎮明的目光落到關雨欣身上。
看著這個從小備受寵愛的小女兒，十幾年前發生的事，再次在關鎮明眼前浮現，令他忍不住感慨萬千。
關家主脈人丁凋零，特別是在關雨彤死後，情況更加嚴峻，支脈甚至有鵲巢鳩占、喧賓奪主之勢。
關鎮明對身為長女的關雨彤寄予厚望，一直當作未來家主培養，反正關家沒有傳男不傳女的習慣，家主之位向來是有能者居之。
可是，關雨彤卻與人私通，未婚生子，最後更被對方拋棄，讓整個關家跟著蒙羞，淪為豪門世族之間的笑柄。
關鎮明怒不可遏，宣布把關雨彤逐出家族，終生不得踏進關家一步。
先被愛人拋棄，后被家族驅逐，性格柔弱的關雨彤根本承受不了如此打擊，生下孩子之後不久便自殺身亡。
臨死之前，她留下遺書，請求當時才十六歲的妹妹關雨欣幫忙照顧孩子，從而導致關雨欣對關家深惡痛絕，毫不猶豫地離家出走。
關鎮明以為關雨欣會回來，但他錯了。
關雨欣一走就是十七年。
在這十七年裡，關雨欣避居西南，獨自撫養姐姐的孩子，從未與關鎮明說過半句話，就算關鎮明派人去找她，她也視若無睹。
諸多回憶，自關鎮明腦海內一閃而逝。
「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關鎮明的養氣功夫已臻化境，哪怕胸中波濤起伏，臉上依舊平靜無波，冷聲問道。
「我任性？」
關雨欣聞言，不由瞪大美眸，憋了十幾年的怒氣一下子爆發了，情緒幾近失控：「你害死了姐姐！」
「雨彤的死是意外，我的痛苦並不比你少半分。」
關鎮明眉毛微微一皺：「你不是小孩子了，想法為何還像以前那樣天真？」
「意外？明明是你逼死她的。」
關雨欣酥胸起伏，眼眶不知不覺紅了：「你明知姐姐懷有身孕，卻仍然把她趕走，讓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呆在外面，你有沒有想過，當時姐姐是多麼的惶恐無助？」
「既然犯了錯誤，就要承受代價，她違反族規，與人私通，令關家蒙羞，我只是把她逐出家族，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
關鎮明的語氣始終不疾不徐，和關雨欣形成鮮明對比：「你與其怪我，還不如怪那個拋棄她的男人，沒有那個男人，她就不會私奔，更不會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