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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重返人間

  面對楊松的驚天一掌,張鸞山唯一的辦法便是以手中「天師雌雄劍」請出刑柱,方能抵擋。


  張鸞山不再猶豫,借「天師印」的助力,全力催動手中的兩把仙劍。


  一時間,天外傳來滾滾雷音,天空中雷光頓顯,電蛇狂舞,似有雷公電母當空作法。


  雷聲響到極處,反而變得寂靜無聲,只有黑雲中的無數電光雷蛇。


  與此同時,一股宛若天威的浩大氣息升騰醞釀。


  只是相較於當年的張靜修,張鸞山明顯要吃力許多,明明是極為簡單的動作,卻極為緩慢,以至於「青雲」和「紫霞」的劍尖都在微微顫抖。


  這裡畢竟不是大真人府,張鸞山也不是長生境的修為,想要請出刑柱,還是有些艱難。


  張鸞山面容肅穆,沉聲道:「我是天目,與天相逐。睛如雷電,光耀八極。徹見表裡,無物不伏。七曜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巨天猛獸,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只見兩道直通天際的巨大天柱緩緩現世,天柱仿若山嶽之粗,周圍有雲氣霧氣繚繞,其上刻有巨大的古老銘文,光華絢爛。


  雖然天柱還未徹底凝實,但一股雷劫將至的可怖氣息已經瀰漫天地之間。


  不過就在此時,楊松已經先一步完成了佛祖法相,只見法相一掌平平推出,五指如五嶽。


  佛掌所過之處,空間為之扭曲,沛然莫御。


  「刑柱」還未完全現世,面對這一掌,張鸞山卻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便在此時,在佛祖法相和張鸞山之間,又有一尊法相憑空現世,是個女子形象,左半張臉明艷聖潔,右半張臉是森森骷髏。生有四條手臂,分別持有彼岸花、凈瓶柳枝、滴血屠刀、頭骨酒杯,看上去似佛似道,半佛半道。


  出手之人正是蘭玄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次早有籌劃的以眾擊寡。


  楊松不由一驚,萬沒有想到在一旁還潛伏著一位天人造化境的道門高手,但楊松已經來不及再有其他動作,只能對上這尊法相。


  只見大日如來法相一掌壓下,佛掌之間,唯有光明,其光之盛,凝聚出太陽真火。


  蘭玄霜並未現身,而是在暗中操縱女子法相同時駕馭四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四象歸一,以地水火風為四大支柱構築起一個小世界,任由佛掌落下,卻好似一顆雞子。


  不過這尊佛祖法相不愧是以佛祖舍利凝聚而成,威力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與真言宗的僧人不可同日而語,一掌之後,小世界連同女子法相直接煙消雲散,只是佛祖法相的一掌也就到此為止,不能再進一步。


  楊松只能準備第二掌,只是這個時候,兩根「刑柱」已經徹底凝實,雄立於天地之間。


  張鸞山以手中「青雲」指向左側刑柱。有風自來,這風不是尋常清風朔風,乃是天風,自囟門中吹入六腑,過丹田,穿九竅,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此風便是風刑,風刑一至,任憑你是金


  身不敗,也身死道消。


  然後張鸞山又以手中「紫霞」指向右側刑柱。有火自生。這火不是三味火,不是凡火,而是陰火。自本身湧泉穴下燒起,直透泥垣宮,五臟成灰,四肢皆朽,把百年苦修,俱為虛幻。此火即是火刑,火刑一至,任憑你不死不滅,也要化作飛灰。


  此二刑是效仿地仙三災而設,雖然在威力上比之真正的地仙三災有所不如,但也不容半分小覷。


  最後是張鸞山本人借「天師印」之力引下天雷,煌煌赫赫,接天連地。


  三刑齊至,便是長生之人,也要小心應對。


  楊松不敢以體魄硬抗,只能以佛祖法相抵擋。


  風劫一過,由外而內,佛祖法相軀轟然震顫,黯淡無光,彷彿明珠蒙塵。


  火劫一過,由內而外,佛祖法相胸口轟然炸裂開來,從中湧出無數黑色火焰,好似火山噴發,法相沉寂片刻后,表面出現了無數道細微裂紋,無數陰火從裂紋中噴涌而出。


  最後雷劫一至,巨大的佛祖法相轟然坍塌,無數黑色的陰火和紅色的太陽真炎從佛祖法相體內流淌開來。彷彿一場浩大火雨。


  這尊號稱不為外物所壞的法相如夢幻泡影,迅速變淡,如同沙灘上堆砌成的城池,海浪一來便煙消雲散。


  那顆顯化大日如來法相的佛骨舍利也隨之化作飛灰,隨風消散。


  楊松心知大勢已經不可為,自己絕不是兩人的對手,便要抽身後退,不過卻被突然出現的蘭玄霜攔住退路。


  蘭玄霜手持滴血的白骨屠刀,朝著楊松一刀劈下。


  楊松不敢大意,取出自己的佩劍擋下這一刀。


  張鸞山正要協助蘭玄霜將楊松拿下,卻收到了蘭玄霜的一縷神念,頓時不再出手,而是收起「天師雌雄劍」和「天師印」,任由兩根「刑柱」緩緩消散,轉身離去。


  楊松不明白張鸞山此舉何意,卻也明白,張鸞山也許是改變戰局走向的一個巨大變數,只是他此時有心無力,只能勉強應付蘭玄霜,卻無法阻擋張鸞山,徒呼奈何。


  蘭玄霜身兼佛道兩家之長,手中白骨屠刀既有佛門戒刀的神韻,又有道門法刀的凌厲,變化無方,關鍵是這套刀法她從未在人前用過,便是上官莞等人也不知曉,更不用說楊松這個儒門之人。


  楊松對上蘭玄霜,只覺得對方刀法奇變萬千,似是不在寧憶之下,再加上他與張鸞山一戰後元氣大傷,一時間只有招架之功,而無反攻之力。


  就在張鸞山離去后不久,一道巨大光柱從天而降,剛好落在承天門外,大半個帝京城轟然震動,如同發生百年不遇的地震。


  承天門是皇城和內城的界限,過了此門就是帝京大陣的範圍,在此門之外,大陣便無可奈何。


  光柱緩緩散去,顯現出兩道身影,正是重返人間的李玄都和龍老人。


  只見李玄都周身燃燒著熊熊陰火,在「陰陽仙衣」上的遊走不定,陰火中又有十三道劍影時隱時現。龍老人則是有兩條長龍環繞周身,一條由「傳國璽

  」所化,一條由他本身氣機所化,雙龍交錯纏繞,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


  龍老人深呼吸一口氣,兩條金龍被他收入袖中,雙袖隨之鼓盪,瞬間充盈「浩然氣」。


  李玄都身上的「陰陽仙衣」也隨之陰陽轉化,由黑衣化作白衣,陰火和劍影消失不見,只剩下三朵蓮花。


  兩人同時向前一步,「叩天門」與「素王」再次相擊,生出浩蕩漣漪,向四周擴散開來,所過之處,廣場上的玉白地磚被悉數掀起,滿目狼藉。


  一劍之後,兩人出劍不停,因為兩人速度太快的緣故,甚至看不到兩人的身影,只能聽到一聲聲遲來的劍鳴,就好似先見電光再聞雷聲。


  此時兩人出劍,已經是返璞歸真,直來直去,誰的出劍速度更快,誰的劍氣更盛,誰就能更勝一籌。只是到了現在,兩人仍舊在伯仲之間,難分高下。


  兩人對於此種境況都是心知肚明,反倒是龍老人更感急迫,道理也很簡單,因為人數的差距,儒門已經全面處於劣勢之中,龍老人必須儘快擊敗李玄都,方能騰出手來扭轉局勢。


  至於儒門為何落得如此境地,倒也不奇怪。


  粗略來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詳細來說,早在百餘年前,儒門就已經顯露頹勢,若不是有心學聖人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強行為儒門續命,那時候的儒門就該讓出天下共主的位置。而在心學聖人離世之後,儒門自知實力不足以壓倒道門,便大搞平衡之策,挑動道門內鬥,既能削弱道門實力,又能讓四分五裂的道門有求於儒門,儒門以超然姿態居中平衡江北、江南、西北、遼東等幾大道門勢力,扶弱抑強,儒門仍舊是天下共主。


  這一點,道門中的有識之士早已看清,所以整合道門勢在必行,為此,張靜修、李道虛可以放下多年成見,實乃是大氣魄。當李玄都站在前人的基礎上整合道門,已經在下坡路上走了多年的儒門必然不是道門的對手。


  這大約便是大勢所趨。


  龍老人作為儒門首領,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此時儒門興衰繫於他一人身上,如何能不急?

  於是龍老人奮力一劍。


  天地似乎為之搖晃。


  帝京城上空風雷聲大作。


  整個廣場的地磚悉數化作齏粉。


  就連四周的城牆也出現了許多裂痕。


  誰能擋得下這一劍?

  只有李玄都了,也只能是李玄都。


  李玄都毫不遜色的一劍迎上。


  有形的「叩天門」對上無形的「素王」。


  一瞬間,頭頂天幕下垂百丈,腳下地面陸沉三尺。


  劇烈的氣機震蕩之下,兩人竟是都握不住手中之劍。


  「叩天門」衝天而起,直入九天之上,不見蹤跡。


  「素王」則是從南向北,穿過承天門,進入宮城,沿著帝京城的中軸線,撞入太玄殿中,最終越過七層台階高台上的寶座,釘在龍椅後方的雲龍紋髹金漆屏風上,不見劍身,劍柄仍舊顫動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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