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雨萍
整整一夜,外加一個早上,寧憶都在帝京城中遊盪,重新走過當年的足跡,姑且算是故地重遊。不過他把最重要的幾個地方放在了最後。
午時,寧憶來到了中州會館的大門前。
因為寧奇是萬象學宮大祭酒的緣故,所以寧憶當年入京趕考的時候便是住在中州會館。
這麼多年過去,無論是帝京城,還是中州會館,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不同於齊州會館的冷清,中州會館人來人往,還算是熱鬧,許多人都瞧見了站在大門外的寧憶。
平心而論,寧憶氣態儒雅,面容俊逸,若是不知內情之人,還要以為他是個大儒名士。乍一看去,很難將他與「血刀」二字聯繫在一起,因為他的臉龐、眼神、一舉一動,並沒有絲毫的殺氣,在前些些年的時候,甚至整個人還會從裡到外透出一股憂傷鬱氣。
前些年的時候,李玄都還略有些偏激,對於寧憶的執著有些不以為然,覺得抱著那點男女之情,整天念念叨叨,看不破,也走不出來,甚至因為情傷而性情大變,皆是因為懦弱之故。
現在的李玄都當然不會這麼偏激,他能夠更為平和地看待這類事情,而寧憶也逐漸走出了自己給自己設下的樊籠,一掃胸中塊壘和腹中鬱郁之氣,倒是別有一番風采,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寧憶僅僅是站在這兒,許多儒門弟子在經過他身旁的時候,都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甚至還有人向寧憶行禮,寧憶也微微點頭示意。
片刻后,寧憶收回視線,沒有走進中州會館。因為他知道萬象學宮的大祭酒司空道玄就在中州會館,他不想招惹麻煩。
離開了中州會館,又轉過幾條街道,寧憶沿著一條冷清無人的小巷緩步慢行,他的目光漸漸恍惚起來。
寧憶記得,那是個雨天,他撐著一把油紙傘走過這條悠長又寂寥的小巷,細密凄冷的雨點打在傘面上,發出好似沒個停歇的「啪啦」聲響,然後從小巷的另一頭有一個同樣撐著油紙傘的姑娘。她撐著油紙傘,默默地彳亍著,似乎在等什麼人,又似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兩人擦身而過,這是兩人的第一次相遇,什麼也沒有發生,但給寧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個撐著油紙傘的惆悵的姑娘。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這個姑娘的名字。
林雨萍。
與這條悠長、冷清、寂寥的雨巷很配,又應了一句詩:身世浮沉雨打萍。
如今已經是初冬的天氣,小巷裡自然不會下雨。
寧憶沒有撐傘,獨自在這條小巷裡駐足不前。
便在這時,從小巷的盡頭走來一個女子。
寧憶眼神中的恍惚漸漸褪去,
重新恢復了清明:「是你。」
「不然還會是誰?」來人回答道,「是林雨萍嗎?」
被人揭了傷疤的寧憶沒有如當年那般發怒生氣,甚至是妄動殺機,只是淡淡一笑,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不要忘了我師父是誰,牝女宗是他的屬下,有些事情,我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來人正是上官莞。
寧憶望著上官莞,說道:「上官姑娘,看來你知道的事情很是不少。」
上官莞道:「這是自然,我不僅知道林雨萍,我也知道是誰策劃了這件事情。」
寧憶沒有說話。
上官莞繼續說道:「說來也是巧了,清平先生來帝京想要報仇,寧先生來帝京也是想要報仇,倒是道同可謀。我待會兒還要陪同張白晝去見一些人,所以時間不多,如果寧先生有想要詢問的事情,不妨現在就問。」
寧憶直接問道:「是誰謀劃了此事?」
「宮官沒告訴你嗎?」上官莞反問道。
寧憶道:「她沒有說,我便沒有問。我覺得我遲早可以查出幕後主使。如果上官姑娘願意讓我少費些力氣,我也是極為感激上官姑娘。」
上官莞道:「不知是怎麼個感激?」
寧憶想了想,說道:「說來慚愧,蹉跎半身,身無外物,只有三把佩刀,一把『清寒』,只是寶物品相,想來入不得上官姑娘的法眼,至於『欺方罔道』和『大宗師』,卻是秦大小姐所借,非我所有。至於其他,也就是寧某這一身修為了。」
上官莞微微一笑,「同在客棧,何必見外,就當寧先生欠我一個人情,可好?」
「人情」二字,可大可小,尋常人的人情可能就是一頓飯,可有些人的人情卻要赴湯蹈火。
上官莞是尋常人嗎?顯然不是。作為地師的養女、陰陽宗的宗主,上官莞不僅不是尋常人,而且還是旁人眼中的大人物,所以她的人情,必然是很重的。
寧憶沉思了片刻,緩緩點頭道:「好。」
上官莞也不賣關子,輕聲道:「清雨。」
「在。」一名等候在旁的女子趕忙應道,從不遠處的拐角處走到上官莞的身旁。
寧憶早就察知到這名女子的存在,只是被上官莞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沒有太過在意。
這名女子正是魏清雨,也是牝女宗之人。
上官莞吩咐道:「你也曾經是牝女宗的弟子,就由你來告訴寧先生,是誰下令殺了林雨萍。」
魏清雨自然知道寧憶的大名,低眉斂目道:「十二女官常有更迭,當年林師姐做女官的時候,我還是個候補女官,知道此事的經過也是極為偶然,當時有人發現林師姐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