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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年輕人們

  龍老人來到此地,李玄都自然感受到了,也知道龍老人就在那艘樓船上。


  雖然龍老人是殺害司徒玄策的兇手,但李玄都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與龍老人交手,用儒門的話來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再者說了,李玄都身旁有張白晝,龍老人身旁有天寶帝,又是在帝京城中,也不是交手的好時機。


  李玄都等了片刻,見龍老人和天寶帝沒有現身相見的意思,便不再等下去,準備離去。


  無論是一眾偽仙,還是儒門中人,自然不敢阻擋李玄都的道路。


  上官莞狀若無意地看了楊天俸一眼,楊天俸立時明白這個女魔頭的意思,低下頭去。


  上官莞收回視線,望向為首的偽仙陳眠。


  此人有些本事,不僅修為極高,堪比白綉裳等人,而且還精通「漏盡通」,想來在進入「玄都紫府」之前也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如今所用的名字未必就是真名。


  還有那個納蘭絮,雖然弱於陳眠,但與自己在伯仲之間,也是棘手的角色。不知偽仙中還有沒有更厲害的角色,若是有的話,也是個麻煩。


  不知不覺間,上官莞已經很自然地轉變了立場,站在李玄都這邊看待局勢。


  李玄都邁步向外走去,眾人紛紛退讓一旁,分開一條道路。


  李玄都問道:「我的住處安排好了嗎?」


  陸雁冰立刻說道:「我已經按照師兄的吩咐安排妥當,就在齊州會館,一則是顯示師兄不忘故土鄉誼,就算成了『李懷南』,也仍舊記得我們齊州,再則就是便於接待一些儒門方面的客人。」


  李玄都點了點頭,「很好。」


  李玄都下榻於齊州會館之事,自然得了儒門中人的首肯,不過並非是黃石元,而是社稷學宮的另外一位大祭酒。雖然是社稷學宮同意下來,但真正在幕後穿針引線的卻是三大學宮之首的萬象學宮,真正的根由是龍老人向赤羊翁提出的建議,故意留下一個與李玄都交流溝通的缺口,不會在儒門內部形成全面反對道門的態勢,為日後留有一線。


  這其中的深意,李玄都自然明白,早早派出陸雁冰與儒門方面交流。雙方要留下一個互相溝通交流的缺口和渠道,但又不能擺在明面上。於是各自繞了幾個圈子,李玄都沒有用自己的心腹嫡系,而是派出了自己的師妹陸雁冰,以清微宗的身份出面。同時儒門那邊也沒用讓哪位隱士親自出面,而是讓社稷學宮出面與清微宗商談此事。


  雙方心照不宣。


  這些事情,就像白鵝游水。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表面上安穩不動,水面下兩隻腳蹼不斷擺動,於是大鵝才能緩緩前行,身後留下一串碧波漣漪。


  出來滿春院,竟然有馬車在此等候,高高車簾掀起,露出玄真大長公主的面容。


  李玄都微微一笑,揮手示意蘭玄霜、上官莞、陸雁冰三人帶著張白晝登上後面的馬車,而他則是走進了玄真大長公主的馬車。


  眾人登上馬車之後,馬車往齊州會館方向駛去。


  車廂中,兩人相對而坐,其中一應


  俱全,有卡扣固定,所以玄真大長公主甚至專門為李玄都煮了一壺清茶。


  李玄都謝過之後,捧起茶杯,說道:「這次累得殿下來到了明面上,還請殿下見諒。」


  「先生此言見外。」玄真大長公主輕啜一口清茶,「這是遲早的事情,我既然選擇了先生,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李玄都問道:「難道公主就不怕我失敗了?」


  玄真大長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後笑了起來,「先生覺得這是一個難題?」


  李玄都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我們之間還是不要如此生疏,不必稱我為『先生』,稱我的表字『紫府』就可。」


  玄真大長公主沒有拒絕,說道:「那紫府也不要稱呼我『公主』、『殿下』,叫我『玉盈』就好。」


  李玄都點了點頭,轉回原來的話題,「我覺得這是一個難題。雖然不是無解,但的確很難抉擇。」


  「我不這樣覺得。」玉盈搖了搖頭。


  李玄都道:「願聞其詳。」


  玉盈道:「道理其實很簡單,權衡兩害取其輕。我只有兩個選擇,那就是朝廷和紫府,如果我選擇朝廷卻失敗了,那麼我的下場恐怕會十分凄慘,前朝那麼多的例子,亡國的公主想做一個普通女子而不可得。如果我選擇紫府卻失敗了,我的下場多半是失去權柄,然後便真正奉道了,從此遠離帝京。」


  李玄都笑了,「你怎麼會篤定僅僅是失去權柄,而不是被賜下一丈白綾或者一杯毒酒?」


  玉盈笑道:「如果紫府敗了,勝者不會是旁人,只會是儒門扶持的當今皇帝,我的生死都在我這個侄兒的一念之間,萬幸的是我們姑侄之間的關係還不錯。我聽聞紫府與李夫人的關係也是極好,如果易地而處,李夫人犯了大錯,紫府會將李夫人置於死地嗎?」


  李玄都感慨道:「長袖善舞,立於不敗之地。」


  玉盈低垂下眼帘,「紫府過獎了。」


  另一邊的馬車中,張白晝很不自在。直到此時,他才體會到了李玄都所說的陰盛陽衰。的確,無論是客棧還是清平會,女子都太多了些。這些女子,有沒有嫁人的,有已經嫁人的,還有孀居守寡的。此時車廂中三位女子,剛剛相識不久的陸姐姐和上官姐姐,都沒有嫁人,還有早已相識的蘭姨,卻是守寡多年了,還有那位玄真大長公主,也是孀居多年。


  三位女子與一個少年郎,互相見禮寒暄之後,話題自然集中在了少年郎的身上,少年郎沒有多少與女子打交道的經驗,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小臉微微發紅,哪裡還有在李玄都面前的叛逆模樣。


  陸雁冰最是大膽,笑著伸手捏住張白晝的臉蛋,笑道:「男人還是小時候可愛,長大之後就變得讓人生厭了。」


  張白晝伸手拍開陸雁冰的手掌,撇過臉龐。


  「還不好意思了。」陸雁冰笑道。


  上官莞微笑道:「年輕人臉皮薄。」


  陸雁冰道:「就因為臉皮薄,逗他才有意思,要是遇到個不要臉皮的,就要被他反過來調戲了。」


  張白晝只能裝作沒有聽到這些話,並且開始想念李玄都。


  女人是老虎,客棧里的女人都是母老虎。


  另一邊,滿春院中,李玄都一走,其他人也開始各自散去,正如師橫波所說,她們可以休息一整晚了,因為出了這樣的大事,誰也沒心情再去聽曲了,趕忙回去向家中長輩稟報此事才是關鍵。


  客人立場之後,唐王在侍女的陪同下,踩著鬆軟的地面來到柳逸面前,問道:「柳公公,今日之事……」


  柳逸看了眼只剩下頭顱露出地面的丁策,長嘆一聲,「來人。」


  有一隊早已待命多時的青鸞衛排著隊列疾步走了進來。


  柳逸伸手一指丁策,「挖出來,仔細收殮了,運回他的府中去。」


  一眾青鸞衛難掩驚駭之色,不過還是領命而去。


  柳逸又對一眾偽仙拱了拱手,偽仙們在陳眠的帶領下,破空而去。


  柳逸輕聲道:「殿下,借一步說話。」


  唐王點了點頭,隨著柳逸來到一處僻靜無人處,柳逸說道:「清平先生入京,從今日起,帝京怕是不得安寧了。」


  唐王默然。


  柳逸沉聲道:「為今之計,咱家先回宮裡,與楊公公向太後娘娘稟報此事,殿下不妨去見一見另外幾位殿下,看看他們的態度,然後我們再一起商議此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唐王思索片刻,點頭道:「柳公公說的是老成持重之言,那就如此行事。」


  說罷,兩人分頭離去。


  至於蜀王,早已隨著其他來客一起悄然離去,根本不曾露面。


  還剩下的兩位儒門先生黃石元和齊佛言則是向樓船方向走去。


  白鹿先生已經離開樓船,與兩人見面。隨著李玄都離去,龍老人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此地。樓船中只剩下天寶帝。


  天寶帝屏退了眾人,獨自留在樓船的二樓,片刻后,師橫波竟是登上了樓船,謝月印走在最後,目光停留在師橫波的背影上許久,直到師橫波去了二樓,才收回視線。


  二樓之中,只剩下天寶帝和師橫波兩人。


  與毛頭小子張白晝不同,雖然兩人年紀相差不大,但天寶帝在男女之事早有經驗,而且經驗不俗,畢竟是帝王之尊,太后、朝臣、宗室會限制他的權柄,卻不會限制他的生活。


  直到此時,天寶帝才像是一個真正的年輕人,他輕輕地把師橫波擁入懷中,把頭埋在她的頸間,輕嗅青絲。


  師橫波並不反抗,面帶微笑地抱住了天寶帝,輕輕撫摸著天寶帝的頭髮,柔聲問道:「陛下今天心情不好?」


  天寶帝沉沉「嗯」了一聲,「母后、師傅、叔伯們已經夠讓我頭疼了,現在又多了一個清平先生。」


  天寶帝沒有用那個象徵皇帝身份的「朕」字。


  師橫波輕聲說道:「事情要一件一件做,陛下還年輕,不著急。」


  天寶帝閉上雙眼,喃喃道:「橫波,不要說這些了,就讓我抱著你好好歇一會兒。」


  師橫波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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