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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太平七老

  第八十三章 太平七老


  如今站在太平宮前的七人便是太平宗的核心人物,聽到李玄都此言,七人神色各異。陸夫人面無表情,沈元舟似笑非笑,沈元齋若有所思,其餘四人則是臉色肅然,不曾當成是一個笑話。


  換成別人來說這話,那絕對是一個笑話,可換成被正一宗、慈航宗、金剛宗、玄女宗等宗門支持的李玄都來說,那就不是玩笑話了,而是一件的的確確會發生的事情。


  七人中為首的老人名叫沈元重,在沈老先生身死之後,便是太平宗最為年長之人,也是沈大先生繼承宗主大位之後的太平宗二號實權人物,其地位類似於正一宗的張靜沉、清微宗的張海石。


  按照道理來說,沈大先生發生意外之後,哪怕不是沈元重就任宗主大位,也該由他暫攝宗主大權,等待年輕宗主成長起來之後,再交出手中權力,如此完成順利過渡,萬沒有找一個外人來做宗主的道理,所以對於李玄都就任太平宗宗主之事,沈元重絕對是最不遺餘力反對的。


  只可惜如今江湖局勢,弱宗難免被強宗指手畫腳,當年宋政在韓無垢身死之後干預忘情宗的宗主人選是一例,如今大天師插手太平宗是一禮。甚至神霄宗內部分裂為兩派,分別由正一宗和清微宗在背後支持,也是一個絕佳例子。


  本來太平宗行封山之舉,大天師也好,大劍仙也罷,都是沒有機會去插手太平宗的內務,可沈大先生將太平宗託付給李玄都,卻是主動打開了一個口子,讓大天師得以將手探入太平宗中。從這一點上來說,最讓沈元重心生怨氣之人,不是大天師,也不是李玄都,而是如今生死不明的沈大先生沈無憂。


  如今到了這般境地,想要將李玄都擋在門外,已經不大現實,關鍵在於誰來主導日後的太平宗,換而言之,李玄都做宗主可以,是做一個傀儡宗主,還是做一個實權宗主,其中可是天差地別。


  不過這些事情,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卻不能放在檯面上來說,該有的場面話還是要說的,沈元重緩緩開口道:「紫府劍仙在江湖上聲名赫赫,地位不俗,與大天師、地師俱是忘年之交,老夫不敢妄自尊大,便尊稱一聲李先生。敢問李先生,你說你是受了本宗宗主所託,前來接任宗主大位,此乃大事,不可玩笑,可有憑證?」


  李玄都道:「自然有憑證。」


  說罷,他從「十八樓」中取出沈大先生的須彌寶物以及那桿「太平無憂」令旗,道:「此乃沈大先生親自交予我的手中,另有慈航宗的白宗主可以作證。」


  白綉裳走入圓坪廣場中,開口道:「誠如李先生所言,當日沈大先生身陷險境,將太平宗的信物託付於李先生之手,讓他暫代太平宗的宗主之位,並請我作為見證之人。」


  立時有人問道:「既然兩位已經見到了本宗宗主,倒要冒昧請教一句,還望兩位不要介意。」


  白綉裳微微點頭。


  這人是個精瘦老者,並非姓沈,而是複姓司空,單名一個「藻」字,乃是與沈元重同輩的人物,他望著白綉裳,徐徐說道:「太玄榜上,白宗主高居第二位,僅次於補天宗的『天刀』,而李先生也是曾經登上過太玄榜的人物,一身境界修為極是不俗,本宗宗主則是排名第五。以白宗主和李先生聯手,再加上本宗宗主,除非是地師或澹臺雲親至,否則邪道中無人能是對手,可為何會讓宗主被邪道中人帶走?」


  白綉裳解釋道:「邪道來人分別是皂閣宗的宗主藏老人和陰陽宗的四明官李世興,而沈大先生因為遭受天譴之故,修為大損,不是對手。另外,我三人並非聯手,而是依次趕到。當紫府趕到之時,沈大先生已經是強弩之末,而我當時正在上清縣應付陰陽宗的大明官王天笑、三明官王仲甫,無暇分身。直到大天師出手將二人擊退,我才得以脫身前往馳援,大天師因為要回守鎮魔台,未能與我同行。當我趕到時,紫府在二人夾擊之下已是身受重傷,而藏老人和李世興還有皂閣宗的『萬屍大力尊』助陣,僅憑我一人之力,難以取勝,故而未能救下沈大先生。」


  司空藻微微點頭,沒有反駁:「原來如此。」


  接著又有人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方才李先生用的是慈航宗『慈航普度劍典』中的『百劍觀音』?」


  李玄都點頭承認道:「正是。」


  問話之人是個鬚髮烏黑的男子,看上去要比沈元重和司空藻年輕不少,長眉入鬢,十分英武,此人名叫許飛白,與沈大先生同輩,年歲也相差無幾,乃是太平宗的長老,道:「『慈航普度劍典』乃是慈航宗的秘傳,李先生出身於清微宗,如何學得?」


  李玄都答道:「自然是白宗主傳授。」


  「這倒奇了。」許飛白道:「白宗主為何要傳授李先生『慈航普度劍典』?」


  白綉裳介面道:「這與今日之事有什麼關係?」


  許飛白道:「既然白宗主將『慈航普度劍典』傳給了李先生這個慈航宗的外人,可見白宗主與李先生關係不淺,由白宗主來做這個見證之人,恐怕不妥吧?」


  許飛白的意思很明顯,如果白綉裳這個見證之人靠不住,誰能保證李玄都所說言語的真假?誰能保證「太平無憂」令旗是沈大先生交給李玄都的,而不是李玄都伸手搶來的?

  只是形勢不由人,許飛白不好把話說得十分明白,可在場之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都聽出來了。


  李玄都道:「當時只有白宗主在場,沈大先生總不好讓藏老人或是李世興來做見證。」


  白綉裳笑了笑:「許長老信不過我,也信不過李先生和大天師。」


  許飛白搖頭道:「不敢。」


  白綉裳道:「許長老有此疑惑,倒也在情理之中。可許長老忘了一點,我們正道十二宗,同氣連枝,同進同退,既然大天師能借閱『慈航普度劍典』,大天師也能將『太上丹經』傳於貴宗弟子沈長生,那麼我將部分『慈航普度劍典』傳於紫府又有何不妥?」


  許飛白不由一窒,這種關乎到正道大義的話語最不好接,哪怕兩家人都已經撕破臉皮,可在明面上還是要謹守「同氣連枝」四字,更何況沒有撕破麵皮。因為這是正道十二宗聯盟的基石根本所在,若是否認,便等同背離正道十二宗的聯盟,哪怕是當年正一宗與清微宗矛盾最激烈的時候,張靜修與李道虛也從未公然否認這一點。更何況還有沈長生這個例子。


  白綉裳如此說了,許飛白便不好再說什麼。慈航宗的女子長袖善舞不假,可不意味著慈航宗的女子都是唾面自乾的好脾氣,於是白綉裳又說道:「如今邪道中人何等猖狂,可我正道之中多是自掃門前雪之人,少有紫府這般急公好義之人,我年長於紫府,便託大一回,自認為半個江湖前輩,提攜後輩,也是應有之義,許長老莫要走了以己度人的老路。」


  許飛白臉色不太好看,因為太平宗封山之故,這些年來的確不曾參與正邪之爭,被白綉裳譏諷為自掃門前雪,卻是反駁不得。


  就在此時,沈元重開口道:「白宗主所言極是,我們太平宗並非懷疑李先生和白宗主,而是就事論事,還請白宗主勿要動怒。」


  白綉裳一笑道:「就事論事,何怒之有?」


  沈元重深深望了白綉裳一眼,道:「如此最好。」


  李玄都問道:「不知沈大長老還有什麼話想要問的?」


  沈元重故作沉吟片刻,道:「正如方才白宗主所言,當今邪道中人猖狂,依老夫看來,宗主之所以要將宗主大位託付於李先生,是因為宗主認為李先生可以護得太平宗平安,不知可對?」


  白綉裳點頭道:「沈大先生的確有此考量。」


  七人中最後一人是個年逾花甲的老嫗,名叫郁仙,一頭銀髮梳得一絲不苟,眉目間風韻猶存,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是一個美人,只是現在面無表情,一張臉上滿是煞氣,讓人望而生畏。


  就在此時,郁仙開口道:「如此說來,李先生的境界修為定是在我們幾人之上了。」


  李玄都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暗道一聲「正戲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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