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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無欲則剛

  第二十一章 無欲則剛

  李玄都啞然。蘇雲媗見兩人越說越不像話,只能輕咳一聲:「說正事。」


  李玄都正好就坡下驢:「對了,蘇仙子和宮姑娘怎麼會一道前來?」


  宮官畢竟是女子,也是有脾氣的,被李玄都如此直白地落了面子,心中有氣,這會兒不想搭理李玄都,便由蘇雲媗開口道:「此事說來話長,想來紫府已經知道聖君澹臺雲與地師徐無鬼不睦之事,澹臺雲暗中相求於大天師……」


  「於是大天師就答應了是吧?」李玄都截口說道:「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帝京之變的時候,有陰陽宗的高人暗中出手,施以『鬼咒』,照理來說,那時候大天師與地師是站在一起的,為何在此時大天師會選擇與地師決裂?」


  蘇雲媗略感驚訝:「紫府已經知道了。」


  李玄都自嘲道:「也是後來才想通的,去年路過荊州江陵府,剛好遇到故人辭世,竟是死於『鬼咒』,這才知道在帝京之變中有邪道中人出手。」


  蘇雲媗輕嘆一聲,無言以對。


  宮官收拾心情,開口解釋道:「這本就是情理之中,不過不是針對你們清微宗,而是針對張肅卿。若是讓張肅卿得了大權,秦襄便會成為秦州、涼州二地的總督,常駐此地,我們五宗再想起事可就難了。如果換成太后謝雉掌權,秦襄作為張肅卿一手提拔的心腹,必然會被清算,對於五宗起事大為有利。我這樣說,紫府是否明白?」


  李玄都點了點頭,嘆道:「懂了。」


  蘇雲媗這才說道:「正如宮官所言,上次帝京之變,並非是正道和邪道聯手,只是因為目標相同。所以這次大天師選擇相助澹臺雲,並不存在『決裂』一說。」


  李玄都問道:「既然是出自老天師的授意,那麼張鸞山給我寫信請我前往蘆州,也是因為此事了?」


  蘇雲媗輕輕點頭。


  李玄都又問道:「此事與我何干?我並非正一宗的弟子,甚至如今已經算不得正道中人,大天師的號令,也不必遵守。」


  蘇雲媗說道:「此事與紫府大大有關,紫府乃是公義之人,無論是追隨張肅卿也好,還是向老劍神進言也罷,皆是為了天下蒼生的一片拳拳之心,如今正是這樣一個絕佳機會。」


  李玄都皺眉道:「此話怎講?」


  蘇雲媗反問道:「紫府以為西北大周與大魏朝廷相較,如何?」


  李玄都斟酌了一下言辭,道:「西北大周,無匡扶天下之志,亦無保境安民之念,名為一國,實則不過是一個大號的宗門,尚且不然大魏朝廷。」


  李玄都剛說完這話,就見宮官正瞪著他,只是瞪他也是這番言語,若是西北大周果真有歷朝歷代太祖皇帝開國時的氣象,那他也不會去保大魏朝廷。


  蘇雲媗說道:「既然紫府要保當今朝廷,那是希望一個完整的大周,還是一個不完整的大周?」


  聽到這裡,李玄都已是懂了:「若是不幫澹臺雲,徐無鬼便會徹底掌握大周的實權,此後政令皆由一門而出。可如果幫了澹臺雲,那麼大周便分裂成兩部分。對於澹臺雲而言,此舉有飲鴆止渴之嫌,可如果不用這個辦法,卻是立時會被地師徐無鬼推翻,所以兩害相較取其輕,能活一日是一日。」


  宮官用手中摺扇輕敲桌面,不滿道:「你們這般旁若無人地說話,當我不存在嗎?」


  李玄都道:「宮姑娘早已是心知肚明,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


  宮官搖頭道:「那可大不一樣,不說破,我便能裝作不知道,自欺欺人,可一旦說破了,就連最後的一點念想也給戳破了,那還有什麼意思?」


  李玄都啞然失笑。


  李玄都又想起一事,問道:「你們二人是如何知曉我們遇襲的?」


  宮官道:「若是連陰陽宗的動向都不能知悉,那我們還怎麼與陰陽宗相鬥?只是我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若不是趙純孝的胃口太大,想要連紫府也一口吞下,這會兒怕是已經被他們得逞。」


  這些年來,無道宗與陰陽宗牽扯極深,陰陽宗之所以能知道賈文道等人的行蹤,無道宗又之所以能夠知道陰陽宗的動向,想來是雙方都互相在對方那邊埋有暗子。事關機密,李玄都便沒有再問下去,轉開了話題:「張鸞山如今身在何處?」


  宮官道:「他沒有你這般好運氣,跌落的境界修為未復,不能與我們一起前來,所以還在蘆州的太平客棧等著我們。」


  李玄都環視客棧一周,已是不能住人,而且經過一番激斗之後,天色也快大亮,道:「那我們即刻動身,免得夜長夢多。」


  宮官和蘇雲媗都無異議,貪狼王也是以宮官為馬首是瞻,把在外頭看了大半天月亮的三個傢伙又給喊了進來。


  李玄都則是背起仍舊沉睡不醒的沈長生。


  宮官見狀,問道:「紫府很喜歡孩子嗎?」


  李玄都微微一愣:「怎麼這麼說?」


  宮官一指沈長生:「上次在平安縣見你的時候,你就帶了個小丫頭,這次見你,你又帶了個少年,別人行走江湖,要麼孤身一人,要麼神仙眷侶,再不濟也是有兄弟朋友,你倒好,偏偏帶著孩子,所以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孩子?」


  李玄都瞧了眼沈長生:「也不能說特別喜歡孩子,只是世人大多心思難測,倒是孩子還有幾分純真。」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宮官哼了一聲:「你這是說我了,覺得我這種『世人』總是居心叵測,心懷鬼胎,遠不如那個小丫頭心思單純。」


  李玄都本無此意,不過宮官如此說了,也沒有什麼辯駁的想法,並不答話,權作默認。


  宮官這下可是有些被真真氣到了,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最大的可惡不是說些輕薄話語,而是完全無視,你喜也好,悲也罷,怒也好,樂也罷,我全當做是沒瞧見,與我無關,半句多餘的話也不想與你說,那是多讓人生氣的事情?

  如今李玄都便是如此,宮官縱使對李玄都沒有男女之情,可是身為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才貌雙全的心高女子,如何不氣?

  可氣又能如何?李玄都不搭理她,就像一拳打在空處,就是想發火也沒有由頭。


  蘇雲媗看在眼裡,暗暗覺得好笑,沒想到這個慣會玩弄男子的小妖女,也會吃癟。看來古人誠不欺我,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宮官展開手中摺扇,呼呼地扇了幾下風,扇墜兒亂晃。


  李玄都轉而望向蘇雲媗,問道:「靄筠,長生的傷勢,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蘇雲媗正了正神色,道:「如今看來,目前並無其他辦法,只能先回蘆州,見到了沈大先生,再從長計議。畢竟沈大先生學究天人,見多識廣,說不定他能有什麼辦法也說不定。」


  李玄都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宮官略微平復了心境,又合起手中的摺扇,鳳眼瞪著李玄都,等他轉過頭來。


  李玄都卻故意不去看她,又問道:「玄機兄如今身在何處?」


  蘇雲媗道:「玄機如今還在吳州,畢竟、畢竟我們二人婚事將近,有許多俗務要他處理,待到事畢,他也會趕來蘆州與我們會合。」


  「已有半年未見玄機兄,此番相見,當促膝長談才是。」李玄都笑道:「希望靄筠不要介意。」


  蘇雲媗只是搖頭。


  李玄都想了想,又說道:「待到兩位大婚之時,我可要厚著臉皮去討一杯喜酒。」


  蘇雲媗的臉上有了些許笑意:「紫府若肯賞光,那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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