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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離散復聚

  第二百三十四章 離散復聚

  李玄都伸手接住這隻紙鶴,臉色有些凝重。


  道門之中不乏尋人術法,這種以符籙折成紙鶴的術法名為「尋蹤紙鶴」,有尋人傳信之妙用,更甚於飛鴿傳書,畢竟飛鴿還有可能被人中途攔截,可尋蹤紙鶴卻極難被攔截,除非是天人境的方士,提前得知「尋蹤紙鶴」的運行軌跡,這才有可能將其截獲。而「尋蹤紙鶴」的飛行距離,則與所用符籙的品質有關。


  這張符籙色澤金黃,隱隱透出幾分紫意,最起碼也是靈物品相,捨得消耗如此品相的符籙傳信,說明了兩件事情,一者說明傳信之人財大氣粗,不缺太平錢,一者說明事態緊急,所以才會用如此珍貴的符籙傳信。


  李玄都將紙鶴展開,是張鸞山的筆跡,內容也很簡單,請他前往蘆州懷南府的太平客棧一敘。


  李玄都忍不住輕嘆一聲:「張鸞山這個傢伙是不肯放過我了。」


  秦素收起手中玉簫,問道:「怎麼了?」


  李玄都將信紙交給秦素。


  秦素掃了一眼,遲疑道:「張鸞山此人……」


  李玄都道:「顏飛卿的師兄,上代小天師,上代少玄榜第一人,曾經的大天師傳人,江湖傳言說他因為牝女宗的緣故而跌落境界,此事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顏飛卿能夠成為小天師,與他自行退出有著莫大幹系,如今他行蹤詭秘,行走於帝京、西京、金帳王庭之間,用意難料。」


  秦素道:「細細算起來,張鸞山與李元嬰年歲相差不大,他們應該是同一代的人。」


  李玄都道:「如果沒有墜境之事,如今他應該是正一宗的宗主才對,太玄榜上也要有他的一席之地。」


  秦素將信紙交還給李玄都,疑惑道:「那他請你去蘆州有什麼用意?」


  李玄都沉吟了一下,道:「會不會與這次的邪道之事有關?畢竟張鸞山與牝女宗之人走得很近,參與到此事之中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說到這兒,李玄都看了沈長生和周淑寧一眼,說道:「而且懷南府的太平客棧就是長生家的客棧,我與淑寧也是在那裡認識的。」


  沈長生有些驚疑不定道:「可我從來沒見過這個叫張鸞山的人。」


  李玄都意有所指道:「可能你沒有見過,可能你已經見過了,卻不知道他就是張鸞山。」


  沈長生「哦」了一聲,仔細回想起來,那座生活了十幾年的客棧,竟是變得陌生起來,平日里看起來古板不近人情的掌柜,還有臉上兇巴巴實際上心腸很軟的老闆娘,原本熟悉的面孔也變得模糊起來,好像臉上戴著面具,讓他搞不清楚,到底哪張面孔才是真正的面孔,他們又到底是怎樣的人。


  秦素問道:「那你去不去?」


  李玄都道:「去是肯定要去的,最起碼要看看他說什麼。」


  秦素欲言又止。


  李玄都道:「此事他只邀請了我一人,你們就不要跟著去了。女菀和淑寧留在齊州,處置蕭家之事,閑暇之餘也可以看看風景,金鰲峰、丹霞峰、紫芝島都是絕佳的去處,白絹、冰雁還有天良,你們繼續去遼東訪友;長生跟著我,一起去太平客棧。」


  沈長生偷偷瞧了周淑寧一眼,雖然很是不舍,但也沒有辦法,自己出來這麼久了,也該回去看看掌柜的和老闆娘,他自小不知爹娘是誰,是掌柜的和老闆娘把他撿回來養大,對於他來說,掌柜的和老闆娘便如父母一般。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罷了罷了,還是回去吧。


  秦素也是差不多的心態,雖然捨不得李玄都,但也知道李玄都說的是正理,而且這次她出門的時間也不短了,該回去看看爹爹。總不能有了情郎,便忘了老父。


  胡良本意是想跟李玄都一起去太平客棧的,可他先前已經把話說出去了,又是拜見老上司,又是拜訪故友的,現在也不好自打臉面地把話再收回去,看來只能陪著這兩位大小姐一起去遼東了。


  李玄都稍稍拔高了嗓音,道:「本想與諸位朋友在此歡聚些時日,無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另有他事,卻是要失陪了,先行賠個不是。」


  周淑寧難掩臉上的失望,好不容易見到哥哥,卻沒想到這麼快便又要分別了,不由開口問道:「哥哥什麼時候走?」


  李玄都想了想,說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吧。」


  說到這兒,李玄都沖秦素用了個眼色,然後牽起周淑寧的小手,兩人來到天井中的角落,李玄都先是以氣機設下禁制隔開聲音,然後讓周淑寧坐在一條石凳上,他則是蹲在周淑寧的面前,使自己能與小丫頭平視,溫聲問道:「淑寧,你在玄女宗過得怎麼樣?」


  周淑寧輕聲道:「玉師姐待我很好。」


  「那就好。」李玄都點了點頭:「那麼最近呢,有什麼不開心嗎?」


  周淑寧搖了搖頭。雖是搖頭,但沉著一張小臉,很有些憂鬱的意味。


  李玄都有些無奈,大半年不見,小姑娘顯然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不再像以前那樣言聽計從了,只好說道:「淑寧,江湖就是如此,總是分分合合,離散復聚,其實這種分別還算好事,因為只是『生別』,不管分別多久,相隔多遠,總歸還有再見的希望,有個念想。可人這一生之中,或早或晚,總會迎來『死別』,也許是別人離開了我們,也許是我們離開了別人,沒人能夠例外,也不以什麼人的意志而改變,所以你要學會習慣和適應。」


  周淑寧輕輕點了點頭,忽然問道:「哥哥是要娶秦姐姐嗎?」


  李玄都怔住,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周淑寧望著李玄都,小臉嚴肅認真地說道:「哥哥要娶秦姐姐嗎?」


  李玄都一直把周淑寧當作半個妹妹半個女兒看待,此時聽到這話,便有些尷尬:「誰與你說這些的?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摻合。」


  周淑寧抗議道:「我已經不小了,再過幾年就能行及笄之禮了。」


  李玄都笑道:「別說再過幾年才能行及笄之禮,就算行了及笄之禮,那也還是個小丫頭。」


  周淑寧鼓起嘴巴,悶悶地生氣,不願意搭理他了。


  李玄都伸手捏住她的臉頰,打趣道:「你這生氣的樣子,倒是有你秦姐姐的幾分神韻。」


  「才不像呢。」周淑寧撇過臉去:「我像師姐。」


  李玄都恍然道:「我懂了,原來是有了師姐便不認哥哥了。」


  周淑寧抗聲道:「才沒有呢,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李玄都笑問道:「只是想讓哥哥別娶秦姐姐?秦姐姐哪裡不好了?你知不知道,秦姐姐是哥哥花了好大力氣才追到手的,怎麼能說不娶就不娶呢?」


  小丫頭一扁嘴:「我沒說你不能娶秦姐姐,也沒說秦姐姐不好。」


  李玄都輕聲問道:「那是什麼呢?」


  小丫頭望向李玄都:「哥哥,玉師姐不好嗎?」


  李玄都愣了一下,還是答道:「自然是好的。」


  小丫頭道:「那哥哥為什麼不娶玉師姐呢?」


  李玄都一驚,一把捂住周淑寧的小嘴,低聲喝道:「不可胡說!」


  周淑寧掙脫開李玄都的手掌,低垂下眼帘:「我才沒有胡說,師姐明明也是喜歡哥哥的。」


  李玄都無奈道:「淑寧,你是讀書識理之人,應該知道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有一句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玉師姐是玄女宗的未來宗主,是不能成親的,就算有些許情愫,也不能當真。再者說了,你問過我沒有,難道人家喜歡我,我就非要喜歡人家嗎?男女之事,無論男女,都不必卑微,最好是順從自己的本心,懂嗎?」


  周淑寧不說話了。


  李玄都嘆了口氣,拍了拍周淑寧的肩膀,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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