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秦素白絹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秦素白絹
李玄都又找機會抓了兩個舌頭,還是同樣的三個問題,除了其中一人眼神閃爍被李玄都直接出手打暈過去,另外一人的回答與第一人的回答一樣,這讓李玄都心思稍定。這就說明唐秦暫時還不知道琅琊府的變故,再有就是,白絹也沒有落入險境之中。
不過一連少了三個人,肯定會引起青陽教的警覺,如何快速找到白絹離開此地,又成了個大問題。
正當李玄都苦惱的時候,在另外一邊忽然傳來嘈雜喧嘩之聲。
李玄都心中一動,正想過去一探究竟,卻見身前蕩漾起層層氣機漣漪,然後這層漣漪同潮水一般向後退去,彷彿是一張無形的輕紗被掀開,露出一張陌生面孔。
說陌生,也熟悉。
這女子生得很美,讓李玄都不知該怎麼形容,與他所見過的幾位美女相比,較之蘇雲媗,她少了一分雍容端莊;較之玉清寧,她少了一分脫俗出塵;較之宮官,她少了一分古靈精怪。可她又不遜色這三人,較之蘇雲媗,她多了一分真誠質樸;較之玉清寧,她多了一分英姿颯爽;較之宮官,她多了一分幽雅恬靜。
這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女子,所以說陌生。
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相貌可以易容,嗓音可以改變,一雙眼睛卻是騙不了人。
李玄都只是望著那雙眼睛,便知道她是誰。
李玄都的臉上綻出些許笑意,然後伸出手去,想要捏一捏這名女子的臉頰。
結果女子一巴掌打開李玄都的祿山之爪,小聲怒斥道:「登徒子!」
說是怒斥,其實怒意沒有多少,更多還是習慣成自然。
聲音還是熟悉的聲音,只是臉變了一個模樣。
李玄都同樣小聲道:「秦大小姐,終於不裝秦二小姐了?還是說這次打算裝成秦三小姐?你這無中生妹的本事,我可是羨慕得很呢,恨不能多變出幾個妹妹。」
「什麼秦大小姐、秦二小姐?你在胡說什麼呢?」姑娘頓時有些驚惶,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麵皮,這才發現臉上覆著的兩層面具都已經不見了,立時羞不可抑,整張臉通紅一片,甚至連脖子也染上了些許紅暈,倒是比熟透的蘋果還要鮮艷幾分。
雖然身處險境之中,李玄都仍是有閒情逸緻地調笑幾句:「面具掉了吧,老實交代,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過依我之見,肯定是因為你臉皮太薄,動不動就臉紅,所以才要多戴幾層麵皮,這樣就不明顯了。」
姑娘被他這麼一說,反倒是羞赧略減,啐道:「就知道貧嘴,還無中生妹,你有一個師妹陸雁冰,又認了一個妹妹周淑寧,還想要幾個妹妹?是宮官妹妹?還是清寧妹妹?」
李玄都輕咳一聲,正色道:「可不敢亂說,我一個大男人無所謂,不能憑空污人家姑娘的清白。」
姑娘輕哼了一聲:「不能污別人家姑娘的清白,就能污我的清白嗎?」
李玄都嘿然一聲:「那你倒是說說,我污你什麼清白了?」
姑娘這才驚覺自己說出口的話中大有歧義,又羞又氣道:「都怪你胡說八道,把我也帶進去了。」
李玄都故作驚訝道:「我說的是清白名聲,你以為是什麼?」
姑娘猛地愣住,怔怔半天,才小聲道:「我也以為是清白名聲呢。」
李玄都笑而不語。
此時兩人相距極近,李玄都見她肌膚勝雪,隱隱透出來一層暈紅,不由道:「都說女子愛美,你既然生得如此美,又何必遮蔽了本來面容?」
姑娘輕嘆一聲道:「我向來是孤身一人,自己又瞧不見自己長什麼模樣,美與丑有什麼分別?再者說了,行走江湖,相貌若是太過出眾,難免會招蜂引蝶,平添麻煩。」
李玄都點頭道:「你想得倒是通透。」
說話間,李玄都的目光終於從姑娘的臉龐上移開,發現女子的半個身子還被那層瞧不見的輕紗給遮住,整個人就像個鬼魂似的「飄」著。
原來她之所以能隱去身形,是因為在她身上披著一層薄紗,凡是被薄紗覆蓋的身體部分就會消失無蹤,徹底隱去行跡,與「太陰匿形符」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玄都問道:「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白絹,還是秦素?」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不能再隱瞞下去,只好如實道:「你猜對了,我就是秦素,沒有什麼妹妹。至於『白絹』,可以看作是我的表字,因為『秦素』還有一個意思,就是秦地出產的白色絹布,所以我就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白絹』。你當初自稱『紫府客』,我自稱『白絹』,咱們屬於半斤八兩。」
李玄都笑道:「素素,這名字好聽得很,我要是早知道你叫作素素,便決不會叫你白絹了。」
秦素的臉色微紅,輕聲道:「登徒子,誰允許你喊素素了?」
李玄都道:「你喊我登徒子,也沒經過我的同意,那我喊你素素,便是扯平了。」
秦素知道自己說不過他,只當是沒聽見,不去理會。
李玄都招了招手,示意秦素過來,秦素脫下身上披著的輕紗,兩人在樹叢中的一棵大樹下並肩而坐,李玄都問道:「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了?」
秦素道:「我從唐文波的口中得知唐秦就在單老峰上,所以來一探究竟。」
李玄都又問道:「方才是怎麼回事?」
說到這兒,秦素的臉色頓時有些晦暗,道:「我小看了唐秦,剛才走得近了,被他察覺出端倪,朝我出了一刀,雖然沒傷到我,卻驚動了那些青陽教的守衛。」
說到這兒,秦素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道:「應該就是那一刀,把我的面具給弄壞了。」
說著她又是輕輕撫過,果然在臉上還剩下些許殘餘碎片,她將那些碎片從臉上一一揭下,丟在地上。
秦素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些離去。」
李玄都拍了拍腰間的包袱,道:「告訴你個壞消息,唐文波被我殺了,唐秦不會善罷甘休,就算現在走了,也終有一戰。」
秦素微微一怔,目光移向李玄都腰間的包袱,倒不是害怕,只是有點嫌棄:「你這是什麼毛病,把一顆人頭掛在身上,也不嫌噁心。」
李玄都笑意微冷:「這樣才能震懾人心。」
秦素默然,終是想起身邊之人,是那雙手沾滿鮮血的紫府劍仙,不是一個只會油嘴滑舌的登徒子。
李玄都也沒有說話,偷瞧了眼身旁那張有些陌生的漂亮面孔,有些感慨。哪個男人不喜歡好皮囊?最起碼不討厭,要有說自己不喜歡的,要麼是假聖人,要麼是偽君子。李玄都是個正常男人,沒有不喜歡漂亮姑娘的道理。不過喜歡是一回事,是否動念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在乎秦素或是白絹的相貌,關鍵是那個人就夠了。
江湖上有那痴情人,妻子戀人的容貌被毀,依舊不離不棄,李玄都總不能因為白絹變得好看了,還生出什麼失落之心,那可就太矯情了。
兩人就這麼靜默坐著,再有片刻,樹叢外傳來一個渾厚嗓音:「既然有客到訪,何故藏頭露尾?還請現身一見。」
白絹正要起身,卻被李玄都一把按住,
白絹知道他的意思,對他輕輕搖頭,柔聲道:「你身上有傷,就算服下了『續命丹』,也最好不要大打出手,還是交給我來。」
李玄都微笑道:「你走之後,我又得了奇遇,不但傷勢痊癒,而且修為再上半層樓,不就是黑白譜第一人嗎,就算是太玄榜第十人,也交給我便是,讓我給你來一回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