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風雷之變
第一百二十三章 風雷之變
第二日清早,一行人來到了位於江陵城中的風雷派,四個人頓時發現有些異常,因為本該是車水馬龍的風雷派大門前,卻是門可羅雀,不見來往之人不說,而且大門緊閉,半點也不像是一府大派該有的樣子。
無奈,李玄都只得上前叩門,不多時出來一個門房,有了上次在南山園吃了閉門羹的教訓,李玄都乾脆也不隱瞞身份,直接道:「勞煩通報一說,就說『西北一刀』胡大俠,六扇門『金紫捕頭』沈霜眉,求見風雷派宋門主。」
原本還想著如何找個由頭閉門謝客的門房立時嚇了一跳,「西北一刀」的名號,他是聽說過的,此人原本是西北那邊的高手,曾經一人一刀剿滅大盜百餘人,江湖人稱「西北一梟」,后又在帝京一戰中一刀斬斷青鸞衛都督的手臂,這才得了「西北一刀」的稱呼。至於沈霜眉,雖然他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卻是知道「金紫捕頭」的名號,那必然是先天境的高人,方能被六扇門授予「金紫魚符」,招惹不得。
今天這兩位訪客,黑道白道佔全,又都是先天境的高人,可不是他一個小小門房能夠做主的,於是他告罪一聲,趕忙回了府里,不一會兒就有一位老人出門親自迎接,姓鄭,不是風雷派之人,卻是跟隨宋家兩代人的管事,在風雷派中德高望重。
胡良說了下當年的和宋老哥交情,這位管事聽門主說起過胡良此人,知道此中不虛,就多出了許多真誠熱絡。既然是能夠入老門主法眼的江湖朋友,在這個節骨眼上,多多益善,那麼少門主的位置,說不定就可以坐得穩當了。
風雷派鬧中取靜,建造得別有洞天,進到府中之後,穿廊過道繞影壁,卻遲遲不見宋老哥的身影,李玄都和胡良對視一眼,多了不少疑慮。
以宋老哥的性子而言,不該如此拿巧才是,早就應該出來相迎,為何遲遲不見人影?
就在此時,終於來到風雷派的正院。
李玄都率先停下腳步。
胡良、沈霜眉、周淑寧也隨之停下腳步,且稍稍落後了半個身位。
老管事大半輩子迎送往來,最是熟稔人情世故,看到這一幕,頓時心中有了思量,這四人中竟是以這個年輕人為首?胡良和那位沈捕頭已經是身份不俗,他們尚且要矮上一頭,那麼此人又是何來路?
是朝廷的王孫貴胄?還是某個大宗的嫡系傳人?
老人拿捏不準。
就在此時,李玄都的目光無意中掃過了老人的腰間,竟是一條白色的孝帶,心底一驚,顧不得禮數,直接開口問道:「你這是給誰戴孝?」
老人的臉色驟然僵住,然後臉上慢慢浮現出痛苦的神情,澀聲道:「不瞞幾位,我家門主已經於月余之前亡故了。」
李玄都和胡良頓時變色。
此時正堂之內,黑白一片,黑色的棺槨,白色的幔帳,還有那個黑底白字的大大「奠」字。
因為已經過去了二十七天,所以堂內之人已經除服,不再穿著粗麻孝衣,但都是身著素服,腰間也都系了白色的孝帶。
堂內之人神色各異。
有人面無表情,有人神態冷漠,有人面露悲戚,有人臉色陰沉。
居中之人,是位面如冠玉的年輕公子,雖然身著素服,但仍舊難掩其器宇軒昂,不過此時面帶戚容,眉宇間又藏有三分憂色。
在年輕公子的周圍共有四人,分別是:一名佩刀大漢,一名神色枯槁的中年男子,一名鷹目勾鼻的文士,一名徐娘半老的中年婦人。
這年輕公子便是如今風雷派的少門主宋幕遮,在老門主亡故之後,理應由他出任門主之位,另外四人則在整個荊州地面上都是赫赫有名之輩,分別是風雷派的風、雷、雨、電四大堂主,如果沒有這位少門主,那麼風雷派的門主之位便是要從這四位堂主中選出。
當老管事引著四人走進正堂時,包括宋幕遮在內,五人一起望向李玄都一行人,目光如電,猶若實質,此中蘊藏的氣勢可想而知。
只是有胡良和沈霜眉這兩位先天境高手在,卻是悄然化為無形。
五人臉色頓時一變,年輕公子緩緩開口問道:「鄭伯,不知這幾位是?」
老管事這時開口介紹道:「這幾位都是老門主生前的舊友。」
「這位是『西北一刀』胡大俠。」
「這位是六扇門的『金紫捕頭』沈捕頭。」
「這位是……」
老人依次介紹,說到李玄都的時候卻是猛地卡住,不知該如何介紹。
李玄都也不使老人為難,主動抱拳一禮,開口道:「江湖散人李玄都,以及舍妹淑寧。」
小丫頭也有樣學樣,依葫蘆畫瓢地抱拳一禮。
聽到這幾個名號,四位堂主略一交換眼神,知道遇上了過江強龍,卻是不得不開口了,其中那位神色枯槁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風雷派風堂堂主公孫量,有禮。」
繼而是佩刀大漢,豪邁道:「風雷派雷堂堂主孫少宗,見過幾位。」
然後是中年婦人,不卑不亢:「風雷派雨堂堂主朱玉,有禮了。」
最後是那位鷹目勾鼻的文士,朗聲道:「小可風雷派電堂堂主左秋雲,見過諸位。」
在四位堂主各自報過名號之後,好似文弱書生的宋幕遮緩緩上前一步,眼中竟是有了淚光,「既然幾位是家父生前好友,便是前輩,小子宋幕遮見過幾位前輩!」
說話間,便要彎腰作揖。
李玄都和胡良同時上前一步,攙扶著這位年輕門主,不使他真拜下去。
沈霜眉則是輕輕攬過小丫頭,向後稍稍退出一步,畢竟她與宋門主並無深交,卻是不好摻合此事。
李玄都開口道:「宋公子莫要如此,你我歲數相差無幾,怎好當你如此之禮,你我同輩相交便是。」
宋幕遮緩緩直起身來,用袖子擦拭眼角淚珠,道:「情難自已,卻是見笑了。」
李玄都正色道:「人之常情。」
宋幕遮雙眼還是通紅,「幾位遠道而來,不如暫且住下,待會兒由小子設宴,為幾位接風洗塵。」
「不急。」李玄都抬起手掌,「待我先為宋老哥上三炷香。」
四位堂主見此情景,神色各異,一番交換眼神之後,由風堂堂主公孫量開口道:「既然有客到訪,我等暫且告退。」
宋幕遮勉強笑了笑,「四位堂主請自便,風雷派上下,還要依仗四位堂主支撐。」
四位堂主朝著這位少門主行了一禮,徐徐退出堂外,各自散去。
離開這座總舵之後,風堂堂主公孫量站在大門前的台階上等候,等到電堂堂主左秋雲過來之後,兩者並肩而行。
公孫量一向是惜字如金,此時卻是主動開口問道:「你看這幾人是何來路?」
左秋雲笑道:「應該只是老門主的故交而已,那胡良曾經參與過帝京一戰,六扇門也是內閣的人,當年老門主去帝京的時候,與他們結識,也在情理之中。」
面容枯槁的公孫量笑了笑。
左秋雲突然問道:「公孫師兄怎麼看宋家小子剛才的一番作態?」
公孫量淡然道:「故作凄慘,博取同情。說到底不過是驅虎吞狼的把戲罷了,想要借這些與老門主有舊的過江強龍之手,除掉我們這些不怎麼聽話的老臣,心思是好心思,就是手段稚嫩了一點,也太急了點。」
左秋雲輕聲道:「公孫師兄鞭辟入裡。」
公孫量回頭望了一眼懸挂著「風雷派」三個大字的大門,眯眼道:「君以此興,必以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