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放棄吧
這句話，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只是……
手掌握緊，握緊！
指骨見泛出駭人的慘白，皓齒緊咬著蒼白的唇瓣，試圖將胸口的悶疼轉移到身體的其他部位去。
肌膚痛，無所謂，可以承受。
可是心痛的感覺……
難受！一種瀕臨崩潰的感覺！
沉重的門，再一次緊緊閉合上，一如，他沉重的心。
坐在急診室外的休息椅，手臂擱在膝蓋上，撐著頭，焦慮的等著，祈禱著。
夕陽透過薄薄的玻璃窗隱射在藍晟域高大的身軀上，透著幾分蒼涼的味道。
這道身影……
才不過短短的幾天時間，就已經在這張急診室的門外等候了上十次。
「藍先生的妻子又進急診室了嗎？」這是經過長廊的護士們低低議論的聲音。
「恩……聽說這次更為嚴重！」
「哎……他們這一家人實在太辛苦了！聽說都已經接了好幾次病危通知了……」護士壓低聲音，心疼的看一眼依舊低著頭，閉著眼坐在長廊上的藍晟域。
「是啊！藍夫人真的很堅強，我聽主治教授說，好幾次都在生死邊緣徘徊，最後竟然還是讓她挺過來了!大概她知道外面一直有個這麼好這麼愛自己的丈夫在等著她吧……」護士的話語里不無欣賞與羨慕的味道。
「他們不是還有個好可愛的小寶貝嗎？」
「恩……我見過他好多次，真的可愛透了！不過那孩子也真是挺可憐的，要這麼早就沒了母親，哎……真難以形象……」
她們的話，還在繼續。
長廊上的藍晟域依舊安靜的坐在那裡，閉著眼，頭不偏不倚，對於所有人的討論都置若罔聞。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裡除卻急診室中的她，所有的東西，一片空白。
急診室里，醫生們一次又一次的搶救。
「電擊……」
「一，二三……」
「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
「再來……」
「嘀嘀嘀嘀嘀嘀……」病床的心電儀器依舊急急的促響著，沒有任何一絲絲的動響。
床－上，依舊是那張蒼白的睡容。
靜靜地躺在那裡，彷彿已是遠離了這個塵埃世界的天使……
呼吸，停止。
脈搏，停止。
心臟，停止。
醫生們神色凝重，最後搖頭，開始無力的收拾器具，「放棄吧……通知病人家屬……」
幾個字，卻宣判了，病床－上，她的生死！！
這句話，佳霓真的聽到了……
醫生才一說出來，眼淚怎麼也止不住的一直往外流。
放棄吧……
放棄吧……
她，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要離開這個，有他在，還有小小的他在的世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
帥氣的面容，可愛的小臉蛋，一次又一次的從眼前晃過。
痛！！
胸口窒息的痛，呼吸那麼艱難，彷彿每一次的呼吸都幾乎是踩在尖利的鐵釘上一般。
那麼疼，那麼痛！
胸口彷彿是要爆開一般。
是要放棄嗎？真的要放棄嗎？
可是，她不甘，也不願，還有更多的卻是不舍，不舍……
耳邊，彷彿一直有他那熟悉而魅惑的聲音在喚著自己。
「佳霓，佳霓……」
一聲一聲，如同每一個夜裡那深情的低喃聲，那麼恐慌，那麼彷徨，唯恐著自己哪一秒突然消失不見。
有水霧不斷地在緊閉的眼底蓄積……
閉著眼，忍著痛，很努力很努力的呼吸著……
一次，又一次！！
在死亡面前，不甘的死死掙扎！
門外，藍晟域雙手緊扣，直接蒼白，指骨緊緊地含在唇齒間，用心祈禱著。
有那麼一刻，連他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吃力。
胸口，彷彿被大鎚重重的撞擊著一般，一次又一次，咚咚咚——
「滴滴滴滴————」
急診室里，依舊是那刺耳而冰涼的儀器聲。
所有的醫生，神色凝重，眼神暗淡，「通知家屬吧……」
有什麼痛，在心口爆開。
一滴清淚至眼瞼滲下……
染濕了低垂的羽睫，暈濕了素白的枕巾。
呼吸……
一次又一次，很用力很用力……
「嘀嘀嘀——嘀——嘀——嘀——」
「有反應了，有反應了！教授，病人挺過來了！！！」
陡然，醫生們凝重的神色瞬間被欣喜所取代，「太好了，快，快！」
脈搏，正常。
呼吸，短促，依舊要借用呼吸器。
只是，終於有了呼吸。
急診室的門打開已是幾個小時之後。
醫生們一個個從裡面走了出去，神色明顯透著幾分輕鬆，「藍先生，恭喜你，夫人再一次挺了過來！」
秦教授第一時間向他彙報結果。
說話的語氣里也難掩對佳霓的敬佩之色。
說實在的，真的，能一次又一次的在死亡面前堅強的挺過來的，醫過如此多的病人，她，還是第一個！
「藍夫人真的很堅強……讓我們每一個都敬佩不已！」
「謝謝……」藍晟域滿心的感動，鞠躬道謝。
再見到佳霓，彷彿是隔了幾個世紀。
她就那麼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借著呼吸器，一次又一次，很堅強的呼吸著。
他屏息，靜坐在床邊，心疼的看著飽受折磨的她。
手指，一次又一次的撫過她的手背。
好久，深呼吸一口氣……
轉而，出了病房去。
站在長廊處，深呼吸，一次又一次。
這樣的痛苦，亦不知道她還要承受多久。
他幾乎都有些難以想象。
每一次，在接收到病危通知書的時候，那種擔驚受怕，那種唯恐自己再也無法見到她的痛苦，連他，都幾乎快要承受不住。
人們都說，好人一生平安。
呵！都是些夠屁話！
亦不知道，一個站在長廊上站了多久，直到天色暗下，藍晟域才回了病房中去。
再回來了，佳霓竟然已經醒了，撐著一雙水瞳，眼神專註，視線一直定格在走進來的他身上。
「醒了？」
明媚的笑容取代所有的倦色，眼底的溫柔很深。
佳霓點頭。
扯出一抹淺淺的笑容，有些蒼白。
藍晟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握過她的小手，緊緊放進掌心中，「很痛對不對？」
佳霓搖頭，「還好……」
「逞強！」藍晟域笑笑，「佳霓，你真偉大，連醫生們都說你是他們見過最偉大的女生了！」
「真的？」佳霓的眼底閃過一絲明快，但很快，又稍稍暗了幾分，眼底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看向一旁滿臉倦容的藍晟域，「在外面等著，很不好受，對不對？」
藍晟域淡淡一笑，「沒關係，只要能等到我想要的答案，等多久都沒關係！」
每一次，他都相信，她可以挺過來！！
淚，至佳霓的眼底劃開……
「晟域……」乾瘦的小手劃過藍晟域消瘦的面頰，「是不是我走了，你可能會比這樣好過一些，至少，不用每時每刻的飽受著這種煎熬了？」
佳霓的話，讓藍晟域渾身陡然一僵。
下一瞬，深黑的煙瞳里染上一抹赤紅，連喉間也跟著乾澀幾分，握著佳霓的大手倏地緊了幾分。
「佳霓……不要考驗我……」他的唇，貼上佳霓的手指，「我不想過沒有你的日子，一時一刻都不想，我不想，綿綿也不想……你明知道的……」
他的語氣，那麼恐慌。
裡面，全然都是對她的期求……
佳霓的心，跟著一陣陣扯緊，眼淚不住的至眼眶中滲出。
這樣子的他，讓自己心疼不已，「對不起，晟域，我……我不該說這種話……」
她，只是不想看著他難過，看著他來承受這份痛苦。
藍晟域笑著搖頭，眼底帶著水霧，「佳霓，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們會熬過去的……」
一定會的！！
這個三口之家，亦不知道從哪一刻起，已經誰也離不開誰！！
***
藍晟域從來沒有想過，真的就讓他等來了一個自稱自己是心血管包肉瘤專業博士的電話。
「您好，藍先生，我姓牛，無意中在網上有看見您的帖，本來是想要直接給您發郵件的，不過我覺得電話里說的話可能會比較清楚！我想，我可以幫助您的夫人……」
這是藍晟域接到這個奇迹般的電話時，那頭的牛博士給他說的第一句話。
***
「您說您……可以幫我們？？」藍晟域握著手機的大手驀地一緊，幾乎不敢置信的問了電話那頭的他一聲。
「是……」牛博士似乎極為肯定，「藍先生，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讓您的夫人現在馬上停止化療，光用這種醫療手法只會讓夫人在煎熬中死去的，相信我……」
藍晟域實在詫異，「牛博士，您現在在哪裡？如果可以，我派專車過去接您！」
此刻，藍晟域幾乎都有些難掩心頭的振奮之色。
不管電話中的這個牛博士到底是真還是假，但毫無疑問的，就真的給了他一抹新的希望。
「您好，我現在在上海，如果可以我明天就坐飛機直接趕過去吧，藍先生，麻煩您給我您的地址！」牛博士似乎格外的好心。
「好，那我幫您預定機票，實在感激不盡！」
「不用了！沒事，機票的錢我還是出得起的，藍先生，我也不過只是盡一份微薄之力，說實在的，研究貴夫人這個病，我已經花了幾乎二十多年的時間了，所以，這一次，我想試一試！」牛博士將自己的目的說得很明確。
幫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是想臨床研究一下這項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