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重逢!!
時至五月,京城的氣已然有些熱了,好不容易下了一場雨,雨後碧空如洗,氣難得的涼爽。
法源寺偌大的廣場上人流極多,香火鼎盛,不用初一十五,平常的日子便能讓整個廣場上人流如織。
來自相府的轎子在眾多上香女眷的轎子中並不起眼,雖然戴皋權柄極盛,貪財極多,他平日的做派也是極其的奢華,但是對自己心愛的女兒,他首要的考慮是安全和平安,因此戴靜的轎子很尋常普通,並不惹人注意。
很多人都知道宰相之女身子弱,長期在法源寺修行,但是鮮少有人能見到這弱女子,更別是一睹芳容了。
法源寺的後山很靜,相府的轎子一路繞著法源寺到了後山居士的住處,這一帶已然人跡罕至,別是尋常的香客,就算是寺裏輩分低的僧人一般也不能到此地。
轎子上走下來的人兒細挑的身子,眉眼精致,行如弱柳扶風,顧盼之間,當真是氣質非凡。
戴靜左顧右盼,手兒忍不住使勁的攥著手中的絲絹手帕,滿手都是汗呢!
“姐,那陸公子真是膽大妄為,竟然敢約姐在這法源寺私會,這等地方佛門重地,豈能……”
“啐!”戴靜俏臉瞬間緋紅,瞪了嚼舌的丫頭一眼,這丫頭名叫雀兒,是戴靜最親近的丫頭,今日她出來便帶她一人,也就這死丫頭膽兒大,什麽話都敢口無遮攔的出來。
“陸……他……乃謙謙君子,哪裏有你這丫頭想的那般不堪?稍後可別亂話,知道麽?”戴靜道。
“知道了,姐,這些京城都在傳陸公子回來了,姐的魂兒早就丟了,嘿嘿,雀兒算是消息靈通,得了陸公子的傳訊,隻盼姐別卸磨殺驢,過河拆橋才好啊……”雀兒嘻嘻的笑道,那神情不出的曖昧。
戴靜更是滿臉緋紅,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兩年的時光捱過來並不容易,尤其是對她這等女子來。
倘若不是戴靜身子骨兒有病,恐怕早就要考慮婚事,甚至已經大婚了,實際上在京城名媛之中,似戴靜這等年齡還未談婚論嫁,待字閨中的女子少之又少。
戴靜心有所屬,偏偏卻造化弄人,兩年的苦熬過來了,她又怎麽不想能快點見到自己心上的人兒?
戴靜沿著台階拾階而上,她低著頭,腦子裏一片混亂,慢慢的走,這一片地,宛若就隻有她一個人一般。
“哎!”忽然她聽到了一個極其突兀的聲音,這個聲音其實並不大,然而卻讓她臉色巨變,那神情先是喜,而後是驚,最後統統都化為了羞澀。
她稍稍的抬起頭來,陸錚一襲青色道袍,手握折扇,站在石階旁邊的綠地之上,看向戴靜的目光柔和多情,戴靜瞟了她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瞬間的交接,戴靜哪裏敢多看?
然而隻這一眼,她腦海之中便浮現出了很多的畫麵,相比兩年之前,陸錚看上去已經判若兩人了,兩年前那個江南書卷氣十足的少年變得更成熟穩重,而且氣質中多了一股滄桑陽剛的味道。
這樣的容貌背後,戴靜能想到陸錚在西北所遭遇的困難和困苦,一時心中又是疼又是喜歡,隻覺得兩年之後的今,自己能再逢陸錚,真是上的恩賜和眷顧。
陸錚踱步走過來,走到了戴靜的身前,兩年不見,他心中念著的女孩依舊如故,依舊是那邊嬌柔婉約,恬淡安靜,就像是一首詩,又像是一幅畫,陸錚將自己能想象到的一切美麗的詞匯放在女孩的身上,也不覺得有絲毫的過分。
“咳,咳!”戴靜輕輕的咳嗽了兩聲,陸錚道:“靜,哎,都怪我在西北疏忽,有好長一段時間忘記了給你寄藥,如若不然,你這病根應該已然要大好了!”
戴靜再一次抬眼,她的目光和陸錚的眼神對視,心中竟然漸漸的變得平和了,她自幼體弱多病,其成長不似尋常的女子,尋常女子豆蔻而懷春,戴靜心中念想的卻唯有自己還能活到多久。
倘若不是遇到了陸錚,戴靜現在肯定也如原來一般,甚至有可能病情日益沉重,已然香消玉殞,何來今日這般?
因而戴靜心中對陸錚的情誼也不似尋常女子,男女之情以外,還有一種信任、依賴、親近、坦然。
俊男玉女相逢,時間宛若凝固,並不寬的草地上,兩人踱步往前走,兩人都隻希望這條路永遠往前延伸,走不到盡頭。
兩人都有千言萬語,卻堆壘太久了,一時半會兒不知從何起,因而反倒是沉默的時候占了大多數。而兩人的這種沉默,在安靜中,彼此卻能感悟到對方的心思,心心相印,心有靈犀大抵便如現在這般吧!
“我辭了官,準備安心讀書,一心準備明年科考!”陸錚道。這是他很久才出的一句話:“無官無職,便因而得了閑,平日在家裏溫書,同時也請成為了法源寺的居士,法源寺禮佛參禪雖然不是我擅長,可是我心中亦信佛,我心中亦有佛,我佛慈悲,能賜我未來!”
戴靜微微挑眉,嘴角噙出一絲淺笑,點頭道:“辭官便能安心了麽?想來也是的,不在那名利場中追逐,一日三省吾身,又有我佛長伴,公子定然能學業精進,金榜題名!”
戴靜的表情忽然變得輕鬆,語氣中帶有一絲調侃的意味,陸錚和她的見麵經過了短暫的尷尬和適應以後,兩人的關係瞬間便升溫了,宛若多年的老友一般。
心心相印便是這般不可思議的神奇,陸錚也是一笑,道:“如果再加上*,隻怕我這功名更是手拿把攥,十拿九穩!”
戴靜微微愣了一下,臉一紅,卻沒有了之前的羞怯,嘴角依舊掛著淺笑,道:
“陸公子,我的父親性子實在是執拗,很多事情也非我們後輩所能左右,有時候我想啊,倘若我並非出自戴家,也許眼下便沒有那麽多困難和艱辛……”
陸錚看了一眼戴靜,心中忽然生出感動,這女孩的敏銳和心細讓他心驚,對陸錚來,他現在無法越過的一關便是戴皋。
在政治上,他和戴皋是死對頭,完全處在不同的陣營,可以彼此都沒有回旋的餘地。陸錚不可能倒向戴皋,將自己的英明全部葬送。
而戴皋也不可能改變姿態,因為他已經是最黑的烏鴉了,怎麽可能扭轉乾坤,讓自己的烏鴉之軀變成鵝?
所以,陸錚和戴靜之間存在著一條巨大的鴻溝,幾乎可以是難以逾越的鴻溝,陸錚最近苦思冥想,都想不出破解之策。
陸錚並沒有把這一切表現出來,都深深的藏在心底,隻是像戴靜這樣冰雪聰明的女孩,他又怎麽能隱瞞得了?
戴靜又道:“陸公子,我從的經曆一直都是這樣,總是處在絕望之中。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境遇,這樣的環境,於我來,這下最大的困難也似乎不像是困難。拋開了生死,直接上能有多少的困難呢?”
陸錚輕輕一笑,道:“除死無大災,苦中自有甘甜的味道,絕望之中,能夠吃幾隻雞腿,吃幾塊牛肉,其實那也是愜意的!
所以靜,今日我早就帶來了酒菜,還曾今日當日之事麽?”
戴靜“啊……”一聲,卻見陸錚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包包的吃食來,她臉色一變,環顧左右道:
“這裏……快,我們登上去……”
兩個男女,遽然加快的速度,直奔那大佛之上,這一切對她們來都輕車熟路,那大佛庇護的空間中,自有一塊隱蔽的地。
戴靜細細的嚼著一塊牛肉,目光柔和的看著陸錚,陸錚喝了一口酒,吃吃一笑道:“我們這便是酒肉穿腸過,我佛在心中,是不是?哈哈……”
戴靜不話,隻是笑,陸錚道:“你父親從我進京開始,便對我施展百般的手段,嗬嗬,我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一點兒也不怕呢!
這人生啊,不如意者總是十之八九,倘若都要愁去,那豈不是愁死?所以我幹脆不愁,隻是怕你心中不快,便想著一定和你見一麵!”
戴靜搖頭道:“公子無愁,我心中便更無憂愁!”
“好,再來一隻雞腿,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困難是一隻雞腿不能忘記的!如果不行,那就再來一隻雞腿,哈哈……”陸錚哈哈大笑起來。
戴靜也笑了,隻覺得陸錚的話她以前聞所未聞,卻偏偏極其契合她的內心,她心中的心思,陸錚總能通過這些言語便能恰到好處的表達。
而陸錚此時心中也覺得極其暢快舒心,這些他的糾結憂愁,此時此刻都煙消雲散,這個世界上,就算有再多的困難困苦,於他陸錚來還有什麽想不開的?
他的生命都能重來一次,底下還有比這更難更不可逾越的事情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