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你應該不陌生
儘管跟他道謝實在是彆扭,蔣文芮還是壓低了聲音說:"謝謝。"
慕容曜不語,臉上神情一直都是陰沉著的,直到車子開上公路。蔣文芮悄然看過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種感覺,每次在他難得露出一丁點的溫柔之後,他都像被在跟誰較著勁,忿忿的。
他煩躁的抽出煙來點了一支,蔣文芮開口想要,至少可以暫時緩解下疼痛的神經。但看他那表情,怕是開了口,就會被斥一頓。索性不去觸那雷區,靠著車椅假寐,眉頭卻始終揪著。
他吞吐幾口,弄得狹小的車廂內都是煙味,他乾脆敞開頂棚。三月底的天,多少有些寒冷,蔣文芮被風吹得打著哆嗦,側頭看他:"要是不喜歡,你可以在前面放我下來。"
平時,不管他怎麼變著法的折磨她,她都無所謂,但今早,她沒了應對的心情。整個人很疲憊,腦袋裡的畫面,一直不斷重複著,想忘都難。
他隨手將香煙丟掉,冷眸睨著她:"被人差點撞上的滋味怎麼樣?"揚起一絲冷笑,他目視前方,被冷風吹過反而更加艷麗的唇瓣,微微翹起:"這感覺,你應該不會陌生吧。"
他的話,像記重鎚,敲擊在她的心尖上。明明是可以掩飾的傷口,如今卻被外人生扒出來,那感覺挺疼的。
她偏頭,凝著窗外,身子仍是禁不住的顫抖,連帶聲音都跟著顫:"慕容曜,看我落魄看我狼狽,會讓你有滿足感嗎?如果是,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她失笑,滿滿自艾,"說起來,你也挺厲害的,我一而再想要忘記的事,你卻總能輕而易舉的就讓我記起……記起那天的天氣,記起,那天發生的一切……"
她深呼吸,身子滑下,縮在椅子里,眼睛眯起,視線都被風吹散了似的,飄渺,殘缺。
慕容曜的俊顏緊繃著,握著發向盤的雙手,也在用力。
忘不了的,何止是她。
"停車吧,我在前面的路口下來。"她說。
慕容曜皺著眉,沒有停下來,反而是越開越快,風大到打透了她身上的外套。蔣文芮的身子使勁縮著,瞪他,大聲喊道:"慕容曜!快停車!"
他不去看她,仍是開著快車,直至來到醫院門口,他才停下。
推門下車,又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一張帶著絲絲邪氣的漂亮臉龐,已經被煩躁和莫名的怒意取代。
"下車。"
抬頭看一眼醫院大門,蔣文芮也不堅持,下了車便說:"我自己進去就好,你……"
話還未說完,慕容曜就已經上了車,"砰"地關上車門,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揚長而去。
蔣文芮站在大門口,緩緩收回視線,這種行事風格,該是他。
慕容曜駕著車子,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薄唇微抿著,目光落在旁邊的手機上,似猶豫了幾秒鐘,他拿起來,拔出一個電話,待接通之後,他緩緩出聲:"該是你表現的時候了……"
蔣文芮獨自走進醫院,掛了號,看了醫生,又取了葯。走出醫院的時候,居然在門口看到了一輛熟悉的白色奧迪。
白躍峰推門出來,看到她,立即迎上去,語帶責備的說:"昨晚怎麼不接我電話?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蔣文芮蹙著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他一笑:"我打電話去過你們公司,她們說你上午請假要去醫院,這裡最近,我一猜就可能是這兒。所以,就過來等你了。"
他的話,合情合理,可蔣文芮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也許,是他太過殷勤,表現得太過親近,這令她在自我保護之餘,本能起疑。
"我送你去公司。"他說著,扶住她,關切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她:"以後,我就負責接送你上下班好了,以免再出現這樣的意外。"
"不用了。"蔣文芮一貫的拒絕姿態,抽出胳膊,站在路邊想要攔車,白躍峰卻橫在她身前,一瞬不瞬的望住她,說:"小芮,我們得談談。"
她深呼吸,從包包里取出一支香煙來,夾在唇間點燃,吸了一口,才緩緩抬起眸子:"我不會接受你的。"
她的拒絕,一向直接。這與她是否落魄無關,在感情方面,她是絕不會拖泥帶水的。
"但這不代表,你不會喜歡我,不會對我動心!"白躍峰盯緊她,透過煙霧,她永遠都不會將真面目示人一般,但偏偏就是這樣的她,讓他開始一點點淪陷。
"你錯了。"蔣文芮垂下眼眸,安靜道:"只要我給你貼上了標籤,我就不會放任自己喜歡上你。"
所以,那種假設不成立。在她看來,因為想要取暖,而盲目接受的感情,是在自欺欺人。
白躍峰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她給他貼上的這張標籤,他很想立即撕掉!但他同時也清楚,撕掉的後果會是什麼。
身後,有汽車鳴笛,他回過頭,看到一輛車子停在他的車后,接著,車窗放下,嚴肅從裡面探出頭,目光越過他,抵向蔣文芮,淡然出聲:"上來吧。"
沒想到嚴肅會來,蔣文芮吃了一驚,不過,比起白躍峰來,她倒寧願坐上嚴肅的車。
朝他笑笑,她抬眸對白躍峰說:"我同事來接我了,我還是坐他的車好了。"
白躍峰扭頭,探究的目光落在嚴肅身上,從上至下打量著。然後回眸,極有風度的一笑:"也好,順路。"
蔣文芮腳有傷,白躍峰上去扶她,微笑著說,"起碼,也讓我為你做一點事吧。"
這種程度的幫助,蔣文芮沒拒絕。上了車,嚴肅朝白躍峰略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接著便駕車離開。
白躍峰的目光即刻冷卻,站在原地,掏出手機來,一向溫和的口吻漸冷:"你們公司里的那個傢伙,實在是太礙眼了……"
車上,蔣文芮立即問道:"嚴肅,你怎麼來了?"
"正好在附近辦完事,便順路過來了。"他側頭看一眼她腫得跟饅頭似的腳踝,說:"怎麼傷到的?"
"走路不小心扭到了。"她回得避重就輕,不想提及早上差點被撞的事。那就像面照妖鏡,她站它面前,只會看到她人生中最不願面對的一幕。
不再追問,他說:"要送你回家休息嗎?"
蔣文芮搖頭:"小傷,用不著休息,還是去公司吧。我還有好些問題,想要請教你呢。"
他應了聲,沒再說話。
車裡很溫暖,車速也不快,她靠坐著,漸漸驅走了早上的寒意。嚴肅這一路上都沒說話,氣氛雖然沉悶,卻讓人十分舒服。她想,也許這就是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吧,他是個不會讓人有壓力的夥伴。
很快,回到公司,嚴肅自然而然的摻扶著她走進去,進入電梯前,一路都是注目禮相伴。若身邊的人不是嚴肅,蔣文芮自是不在意,畢竟,她對自己在蔣氏的名聲很清楚,天天在意這在意那的,不要活好了。但嚴肅不同,她不想連累他。
於是,她不著痕迹的想要推開他說:"我可以走的。"
嚴肅沒有放手,一直扶她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后,他才扭頭問她:"你在怕什麼?"
從剛才到現在,她的精神就沒有放鬆過,這不像平時的她。
蔣文芮放低眸光,緩緩開口:"嚴肅,我挺感激你在公司里對我的幫助,所以,我更不能拖累你。"
"拖累?"他像聽到了有趣的事,嘴角輕撇了下,這對於他來說,就算是情緒表達的最佳方式了。
"憑你一個連實習期都沒過的新人,你能拖累我什麼?"
他沒有提及她前憑總裁千金的身份,也沒有關注她曾坐過牢的事實,在他眼裡,她就是個再普通不過實習生!蔣文芮心頭一悸,凝視著他,她隨即又調開了視線,遮住那裡不輕意宣洩出來的感動。
他站在她身前,盯著正在不斷上升的數字,"下周就要比賽了,把關注這些無聊事的心思,都用到比賽上吧。"
電梯門打開,他淡然出聲:"不要讓我成為別人眼裡的一個笑話。"
蔣文芮渾身一震。
嚴肅的處境,她知道,身為設計部首席,自打她進公司的那天起,就無條件的提攜,其它人看在眼裡,流言自此而生。但嚴肅不理,她也就不提。如今,他清楚說出來,對她來說是個不小的震撼,就算是為了嚴肅,她也絕不能忽視這次比賽!
他扶她走進設計部,四周不時有餘光掃過來,嚴肅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絲毫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過。而蔣文芮更是從來都不在意別人眼光的主兒,身子正不正那是她的事,與別人無關。
尤秋瑩盯著這邊,目光沉著,恬靜的臉龐,早就被憎恨取替。她就知道,這是蔣文芮一貫使用的伎倆,只要是有價值的,她都會多加利用!這回她說什麼也要揭穿蔣文芮!她要讓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都看清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