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失去判斷
"雪琪……雪琪……聽到了嗎?回答我……雪琪……"
耳邊是他熟悉的聲音,穿過大腦,直接敲擊她的心臟。
想要睜開雙眼,回應一句,但眼皮卻重抵千斤,身子卻感覺輕飄飄的,隨時都會被風吹散掉。
落在哪,哪便是根,不必再遊走於前世今生。
恍忽間,有人將她扶了起來,緊緊的摟在懷裡。
一滴滾燙,沁入臉頰。
她再也無力去辨認,只想要沉睡過去,一覺不起,不問輪迴,只想要,安安靜靜讓自己歇歇……
四周的騷亂愈發劇烈,蕭棄之抬眸,傷痕纍纍的臉上,神情堅毅,眸中更是一抹堅決,當他看到南極草母體身上那些紅色的血漬,還有不斷變黑的皮膚表面,再看看雪琪手腕上的傷口,頓時便明白了什麼。儘管不解其中道理,但現在容不得他多想,救雪琪要緊!
迅速撕下衣角,將她的手腕上方勒緊,然後將她攔腰抱起,朝著剛剛被炸出來的缺口衝過去。
那邊,站著一人,同樣滿身的傷。他只手撐在那兒,微微喘著粗氣,看著蕭棄之將雪琪救回來,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溢出個極為緩慢的微笑。
用手背蹭去嘴角的血,他等到蕭棄之抱著雪琪過來時,妖冶的眸光僅是掃過一眼,用著漫不經心的聲音說:"和你來救她,並不代表你打贏了我,也不意味著我是跟你站在一處的!別忘了,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
蕭棄之的側過頭,略有幾分狂亂的眸子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跟我爭,就那麼有意義嗎?"
蕭絕挑唇一笑,"也許是註定了吧,打從在娘胎里,就註定的。"
蕭棄之垂下眼眸,看了眼懷裡的女人,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變得慘白一片。
"帶她走吧。"蕭絕側著頭,平淡至極的眸子,凝成了一米霞光,迸出斑斕的色彩。
若有怨和恨,剛才跟蕭棄之那場拼的你死我活的爭鬥,居然將他的情緒都奇迹搬的發泄得差不多了。
想來,他的心情,還真是廉價。做了那麼多,暗自鬥了那麼久,原來他需要的,不過就是一場沒有觀眾的肉搏戰。
還真是可笑。
當彼此再也沒有力氣揮出拳頭靜靜的躺在地上,被四周的南極草包圍時,他眼前閃過的,竟是章雪琪明媚的笑臉。
純凈到想讓人珍惜。
第一次,不是佔有,不是毀掉,而是真正的想要珍惜的念頭。
於是,他說,去救她吧。
這是不是代表甘願放手,甘願成全,已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該像他一樣,活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南極草的母體,中毒情況十分嚴重,從根部就被雪琪的血液侵蝕掉了,這會正痛苦得四處抽動它憤怒的觸手,已將這裡攪得狼籍一片。頭頂上,不時的震動連連,要不是還有南極草這粗壯的身體支撐著,早就變成了一片地下墳墓。
雪琪失血嚴重,蕭棄之不敢再耽誤,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蕭絕,抱著雪琪就朝著他們下來的出口跑過去。
蕭絕頭也沒回,站在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從褲子口袋裡摸出香煙來點燃,夾在指間,斜睨著對面那些瘋狂的綠色。
這場災難,是他帶來的,他不是聖人,沒那種叫作愧疚感的東西。但是,他卻親眼看到她割傷的手腕,自那裡流出的血,源源不斷的流進了南極草的母體中。
這讓他受不了。
她的血,怎麼可以存在於另一個生物體內?
除了毀掉,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將煙掐熄,他大步走過去,頰邊噙著一抹虛幻得不真切的笑。
他說過,會送她一份大禮。
現在,他想把禮物換過,重新準備,包裝,再親自送到她的手裡。
南極草從根部受到重創,早已沒有能夠顧及他的了,全都扭曲成了一團一團,掙扎著匍匐在地。蕭絕走過去,狂浪不羈的視線,撫過對面的南極草母體。他尋著方位來到它身後,拔開那裡蔫掉的層層藤條,摸索了半天,終於讓他摸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挑挑眉,眸中掠過一絲篤定。
把那堆東西扯出來,居然是一捆重幾公斤的炸彈!
蕭絕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即便是想要將這幫人通通的困在這裡,他也要三重保險!但是,現在這些東西卻有別的用途了。
突然,整座地下室開始猛烈的搖晃,讓人站都站不穩。
蕭絕抓緊炸彈,想要扶住旁邊,誰知,四周的南極草卻開始變得狂躁,發瘋似的胡亂攻擊,將他緊緊的纏了住。
蕭絕犀利的眸光,瞬間變得可怕,舉起手裡的炸彈,極有可能在這一秒鐘就要引爆!但攻擊他的觸手實在是多,幾乎都朝著他涌過來。他咬緊牙,仍是抓緊炸彈,另一手想要摸出匕首來,手腕猛地被纏,根本動彈不得!
他低咒一聲,另一手也被扯了住,炸彈同樣被纏上,接著便從他手中猛然抽出,甩向一邊……
蕭絕眸光一緊,緊緊盯著呈拋物線的那捆炸彈。只要受到強烈的撞擊,它就會瞬間爆炸!
千鈞一髮之際,一抹身影猛張開雙臂撲過去,摔倒在地,將炸彈牢牢的接在懷中。
蕭絕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蕭棄之接住了炸彈,又立即起身,手裡的刀子揮舞著,斬斷攻擊過來的藤條。蕭絕眼神眯了眯,迅速拔出刀,也揮向兩邊瘋狂不已的植物,一雙眸,盯來救自己的人,"你怎麼……沒有離開?"
蕭棄之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哪怕像在照鏡子,他看到的,也有不同。
"我不想再給她留下任何的隱患。"他一語雙關,手上動作也不怠慢,恨不得將這些討人厭的植物連根斬掉!
蕭絕顯然沒有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要說震驚能形容的恰當,那好,他的確是驚到了。一個他日夜都在觀察和研究的人,一個剛剛還跟他拚命肉搏的人,一個令他做了那麼多年影子的人,竟讓他失去了判斷!
天邊微明,窗外一縷微藍曦光,好似張著翅膀的美麗天使,溫柔的縈繞在她床邊。
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的睜開雙眼,迷離的視線,愈漸成焦,看清了屋子裡的景物。
是她和蕭棄之的房間。
嘴角微勾,笑意傾瀉。
原來,她只是做了個夢。
還好。
可是,當她翻身的功夫,守在旁邊的人突然驚醒,"雪琪!"
恬姐趕緊站起來,伸手撫過她的額頭,這才放下心,"太好了,燒總算退了。"
看到恬姐的那一瞬,雪琪疑惑的張開口,聲音沙啞的很,"恬姐,你怎麼……"
恬姐緊張的問,"雪琪啊,你都燒了三天,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三天……"
三天前,教堂,婚禮,南極草,蕭棄之,蕭絕……
看到雪琪怔怔的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得似乎還搞不清身在何處,恬姐小心翼翼的叫了叫她,"雪琪?"
雪琪的瞳孔漸漸多出抹光澤,然後一點點抬起手,當她看到手腕上層層包紮的傷口時,雙眼又輕輕的閉了上,一行淚,順著眼角淌下。
似乎鼓起了好大的勇氣,她才問,"恬姐,蕭棄之他……"
知道她問什麼,恬姐溫柔的一笑,安撫似的撫過她的臉頰,"放心吧,昨晚已經找到蕭少了,他現在在刑老那邊!"
雪琪倏地睜開雙眼,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蕭棄之……蕭棄之他沒事?!"
"是啊是啊,蕭少命大著呢,怎麼會有事?"恬姐邊扶她坐起來邊說:"倒是你,把我們一個個都嚇得不輕,失血過多不說,還燒得昏天暗地的,任憑虞俏用盡了法子,就是不退燒!害得那丫頭都快要抓狂了,最後是用了土法子,用雪給你搓才算退燒。"
雪琪緊張的抓住恬姐的手,"他在哪,我要去看他!"
"哎喲,我的少夫人啊,你這才剛醒……"
"恬姐,我必須要去見他!"雪琪目光堅定,見不到蕭棄之,她根本就放不下心來。
看著她,恬姐嘆息著,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你啊,都不知道好好疼疼自己。"說歸說,她也理解雪琪這會的心情,於是便幫她穿上衣服,然後又把丁騫從床上拽下來,一塊帶著雪琪去了刑老那邊。
刑老看眼守在門口的手下,沉聲吩咐道:"不許讓人進來。"
"是。"
刑老推門進到房間,裡面的人已經醒過來,穿著松垮的白襯衫,黑色長褲,站在窗前,望著漸露魚肚白的天邊。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微微的側過頭,視線掃過進來的人,眸底隱約浮現一絲疑惑,卻被他很好的掩藏起來。
刑老攏著有些花白的眉,背著手走過去,眼神凝聚,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有想起什麼了嗎?"
見對方先是警惕的盯緊自己,在確定他沒有危險之後,才遲疑的搖了搖頭。刑老也說不出是該鬆口氣,還是該緊張,他沉吟片刻,才開口,字句鏗鏘,擲地有聲,"記住,你叫蕭棄之!是洪門獬豸堂的堂主!也是下一任門主的不二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