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摧枯拉朽
位於城鎮各處的火光，像是約好了一樣，在同一時間熄滅。
整個過程很短暫，且靜寂無聲。
光源突兀消失。
夜晚的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熱意。
這是先前大火遺留下來的熱意。
然而此刻，在破舊樓房內找到地下室的這位船長，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半點熱意。
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親眼目睹了大火熄滅的過程，對他來說，那無疑是充滿視覺震撼的一幕。
以及，百來個手下衝進眼前的破舊樓房內，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船長機械性轉頭，看向漆黑的破舊樓房入口。
那一眼看不到底的黑暗，像是一張擇人而噬的深淵巨口。
就這樣發生在眼前的無法用常識去解釋的一幕幕，化作陣陣冰冷寒意，在船長的體內橫衝直撞。
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這是船長此刻的真切感受。
他知道，這是久違的恐懼所帶來的源自於精神層面的恐懼。
他就這樣愣愣注視著破舊樓房的漆黑入口。
恍惚之間，總覺得那漆黑入口是一個漩渦，正將他的意識吸進去。
他想進去查看情況，卻沒有踏出一步的勇氣
同時興許是恐懼加深的緣故，身體內外的寒意，變得愈發明顯，有種連血液都開始凍結的感覺。
驚懼之下，船長忽然想到，不進去查看情況，也可以在外頭喊一下，看能不能得到回應。
想到這裡，他張口。
「……」
但是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他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了，連思緒也開始變得遲鈍。
再看向破舊樓房入口，只覺得更黑了。
「啊啦啦……」
青雉雙手插兜，背對著已經變成了冰雕的船長，仰頭看向德雷斯羅薩城鎮上方的天空。
那裡，凌空屹立著一個只要看過一眼就不可能忘記的男人。
那是他的船長，百加.D.莫德。
青雉默默凝視著莫德，大約五六秒后，才收回目光。
「你們的『歡樂時光』還是到此為止吧。」
青雉回頭看了眼直到最後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凍成冰雕的船長，旋即朝著前方黑暗的街道走去。
邁出去的每一腳，都會將地面踩出一片散發著寒意的冰層。
只是他墨鏡下的眼睛內，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不遠處的街道建築頂上。
佩羅娜看著走向城鎮中央街道的青雉的背影，只覺得周遭的空氣中全是凍人的寒意，穿著公主裙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庫贊那笨蛋……要是害本小姐感冒，哼哼。」
雙手不停摩挲著肩膀取熱，佩羅娜瞪得渾圓的眼睛，緊緊盯著攜著寒意遠去的青雉。
「不過他應該不要緊吧。」
儘管空氣中瀰漫著青雉釋放出來的寒意，但佩羅娜能感覺得到青雉的怒火。
「庫贊生氣了呢。」
佩羅娜的身後，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
「賈雅姐姐。」
循聲看向來人，佩羅娜臉上露出笑容。
賈雅朝著佩羅娜微笑點頭，輕聲道：「這次的戰鬥，佩羅娜你就不要參與了。」
「啊？」
佩羅娜眼露疑惑之色看著賈雅。
賈雅沒有多說，而是微笑著將一碟從恐怖三桅船帶過來的紅莓蛋糕拿出來，遞給了佩羅娜。
看到紅莓蛋糕，佩羅娜雙眼冒光，飛快接過蛋糕，瞬間將參與戰鬥的念頭拋到腦後。
賈雅看了看正在美滋滋吃著蛋糕的佩羅娜，旋即看向遠處漸行漸遠的青雉的背影。
「一個不留。」
腦海中，忽然掠過莫德下達這個命令時的畫面。
這是他們頗為熟悉的一個命令，也非常適用今夜的這場戰鬥。
賈雅眼睛微睜，露出一縷在夜色中十分顯眼的紅光。
見聞色啟用，開始搜尋城鎮內每一個海賊所在的位置。
片刻后。
賈雅凌空飛向前方籠罩在黑夜之下的建築群。
在她身後的空中，是結成一片的密密麻麻的刀槍劍斧。
破舊樓房處。
隱沒於黑暗的大門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一群相互依偎攙扶，臉上浮動著恐懼之色的女人，顫顫巍巍從破舊樓房內走出。
剛出樓房，她們就看到了佇立在門口，散發著裊裊寒煙的冰雕。
她們勉強認出這個冰雕，正是先前打開了地下室通道的男人，眼眸不由飛快顫動。
「跟、跟剛才那群海賊一樣……」
有個年紀較大的女人，眼底藏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剛才，有一群海賊蜂擁衝進地下室，用充滿慾望的餓狼般的眼神盯著她們。
就在她們徹底絕望之際，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力量，將這群海賊瞬間變成冰雕。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們。
「快看……」
人群中，有個女人顫抖著手臂，指向夜色中的天空。
眾人抬頭看去，正好看到了賈雅領著萬千利劍飛行的一幕，皆是震驚不已。
她們難以置信之餘，目送著賈雅消失在視野盡頭。
很快，借著不多的月光，她們又注意到了莫德的存在。
「他、他們……是來拯救我們的嗎？」
女人們獃獃看著屹立在空中一動也不動的莫德，低聲喃語。
被恐懼絕望所摧殘的心間，開始迎來了猶如一縷曙光般的希望。
相同的一幕，在這夜色籠罩中的德雷斯羅薩城鎮的各處上演。
莫德海賊團傾巢而出，在熄滅這場大火之後，以雷霆之勢開始斬殺在德雷斯羅薩城鎮作惡的眾多海賊們。
摧枯拉朽般的殺敵效率，讓海賊們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銳減著。
隨著海賊們的死去，德雷斯羅薩數不清的藏身之處，走出了一個個神情惘然的居民。
「精彩絕倫的表演，怎麼可以被夜色掩蓋。」
夜空之上，忽然傳來泰佐洛的激昂聲。
「來吧，再一次讓世界的目光聚焦於此，黃金——」
「業火！」
激昂的聲音落下最後一個音節，夜色籠罩的天空，忽然盛放出一團團金黃色的煙火。
耀眼的光芒，覆向德雷斯羅薩的每一處角落，瞬間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身處德雷斯羅薩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條件反射般看向綻放著黃金煙火的天空。
在他們或驚愕，或震撼的注視之下。
於夜空中綻放的煙火，竟是在飛快收攏，化形成一根根正在高溫發熱，散發著光芒的黃金柱子。
為數不少的黃金柱子，在空中縱橫交錯，像是一張罩在德雷斯羅薩上空的大網。
從大網上釋放出的熱能光芒，照亮著德雷斯羅薩的城鎮。
而一襲金色奢華服飾的泰佐洛，站在黃金大網的頂端，俯視著底下的所有人，仰視著君臨於上空的莫德。
「……」
莫德看著泰佐洛搞出來的動靜，有些無奈。
有事沒事就給他整了個王座似的黃金椅，現在更誇張了，竟然在奇襲行動中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莫德微微搖頭。
相處了一段時間下來，拋開其他不說，他算是體會到了泰佐洛那種不論什麼事都要搞出大排面的行動風格了。
「比預想中的還要嚴重。」
莫德低頭看向德雷斯羅薩城鎮。
在黃金業火的光亮照耀之下，隨處可見屍體和乾涸的血跡，以及被大火燒得漆黑一片的建築殘骸。
回想著上次來到德雷斯羅薩時的光景，與眼前的這些景象相比，彷彿不是同一個地方。
「也難怪庫贊會那麼生氣了。」
莫德目光一轉，看向了正在收割海賊生命的青雉。
如今作為海賊，這個前海軍大將的【正義】並沒有任何變化。
在他的眼中，像這群在德雷斯羅薩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海賊，最是該死，沒有之一。
當然。
這一點，莫德和青雉的看法是一致的。
眼下所見的海賊，都是該死之人。
所以他才會下達【一個不留】的命令。
「咚塔塔族在哪裡呢……」
莫德的目光從青雉身上挪開，轉而眼泛紅光，掃視著德雷斯羅薩的城鎮。
片刻之後。
他的視線定格在離德雷斯羅薩王之高地不遠的玩具之家建築上。
高空之上。
恐怖三桅船靜靜懸停著。
草帽一夥、波妮、以及被莫德施救的維奧萊特和蕾貝卡，都是站在恐怖三桅船的邊緣，低頭看向下方飽受摧殘的德雷斯羅薩。
維奧萊特和蕾貝卡死死揪著衣服，臉上滿是悲痛之色。
草帽一夥神情凝重，靜默不語。
唯獨波妮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左手雞腿，右手一片披薩。
「吧唧吧唧。」
波妮大口咀嚼著披薩，以她的目力，能看到莫德海賊團的眾人正在屠戮侵略德雷斯羅薩的海賊。
「嘁，明明是一群海賊……」
旁觀著一個即將毀滅的國家正在被一群海賊所拯救，波妮心頭很不是滋味，又有些嫉妒這個名為德雷斯羅薩的國家。
要是她的國家，在當時也能迎來這麼一群人……
管他是惡徒還是海賊！
「呸，真難吃。」
波妮撇過頭，吐出剛吃進去的披薩。
她的反應和舉動，不禁引來草帽一夥的注目。
「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們的眼睛！！」
波妮惡狠狠瞪了一眼草帽一夥。
那態度惡劣的舉止神情，真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女人。
除了眼冒紅心的山治，以及正盯著波妮手中披薩和雞腿咽著口水的路飛之外，草帽其他人都是沒有搭理波妮的叫囂。
原本，急於變強的草帽一夥，也想參與這場戰鬥。
但他們這次的請戰，直接被拉斐特攪黃了。
按照拉斐特的說法，一群連如何「殺敵」都不懂的傢伙，還是別湊熱鬧了，省得給他們添麻煩。
在拉斐特的遊說下，莫德拒絕了草帽一夥想要參戰的請求。
畢竟拉斐特也沒說錯。
在這種要將敵人弄死的戰場上，不會「殺敵」的草帽一夥，能做到的，也只是將敵人打倒而已。
到頭來，還得由他們來進行補刀，要多麻煩就有多麻煩。
「索隆前輩，你要去哪裡？」
巴托洛米奧看向轉身離開的索隆。
索隆頭也沒回，平靜道：「訓練場。」
「可那邊是……」
巴托洛米奧朝著索隆的背影伸出手，制止的聲音剛出口就戛然而止。
因為。
路痴屬性發作的索隆，很是乾脆的一腳踩空，然後跌落恐怖三桅船，墜向地面。
「啊！」
巴托洛米奧驚叫道：「索隆前輩掉下去啦！！！」
「嗯？」
在場眾人這才注意到，索隆正在墜向地面。
路飛正在盯著波妮手裡的食物，沒有注意。
烏索普正好在山治身旁，飛快道：「索隆不小心掉下去了，山治你快點用月步去接住索隆啊！」
「放心吧，那綠藻頭死不了。」
山治正目不轉睛看著波妮，壓根就沒打算去救索隆。
事實上，索隆也確實不需要他去救。
「……」
烏索普無言以對。
只有喬巴慌得跑來跑去。
羅賓看著驚慌失措的喬巴，掩嘴輕笑。
她和山治一樣，並不擔心索隆的安危。
再者。
以現在的高度和視野情況，她完全可以在索隆落地之前，用能力羅織出一張「花」網，來幫索隆緩衝下墜力。
與此同時。
玩具之家的地下港口。
身在此處的莫奈以及一眾百獸海賊團成員，終於是聽到了隱約從外頭傳來的動靜。
是慘叫聲……
雖說這段時間，幾乎每時每刻都能聽到來自德雷斯羅薩居民們的慘叫聲。
可這次聽到的，似乎有些不同。
正準備好好折磨一下這些咚塔塔族成員的莫奈，傾聽著從外面傳來的動靜聲，眉頭下意識緊鎖著，看向來時的階梯通道。
先前的不妙預感，在這時又浮現了出來。
「真羨慕外面那群傢伙啊……」
一個百獸海賊團成員還沒察覺到異樣，只當那慘叫聲是德雷斯羅薩居民的，用一種羨慕的口吻道：「哪像我們，還得沒日沒夜在這裡看守這群小人族。」
「是啊。」
其他百獸海賊團成員聞言，皆是搖頭嘆息，開始羨慕外頭正在享受戰利品的同行們。
別人在享受，而他們卻要在這裡看守。
「羨慕什麼？」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哈？你問我羨慕什麼？當然是……嗯？」
在場的百獸海賊團成員們循著聲音望去，映入眼帘的，卻是背對著他們的莫德。
之所以能馬上認出莫德，是因為莫德握在手裡的已然出鞘的秋水。
看著突然現身的莫德，在場眾人先是愕然，疑惑，隨後是驚駭，震驚。
莫奈猛地回過頭，看向悄無聲息間出現在獸籠另一邊的莫德，金黃色的眼眸急劇一縮。
被關押在獸籠之內的咚塔塔族的小人們，則是不約而同看向突然出現在獸籠前的莫德。
場內的氣氛，明顯凝重了很多。
莫德飛快掃了一眼獸籠內的小人族們，目光在嘶啞著聲音慘叫的咚塔塔族國王身上停頓了一下。
「所以……」
莫德看向面前的百獸海賊團成員們，平靜道：「你們是在羨慕什麼呢？」
話音未落之際。
圍攏在獸籠四周的百獸海賊團成員們的胸膛之上，皆是毫無徵兆的飆射出一道血箭。
看上去，像是他們的胸膛突然被斬中了一刀。
「呃？！！」
百獸海賊團成員們驚愕低頭，看向胸膛上突然出現的刀傷。
「什麼時候……」
「可是，明明沒有被斬中的感覺啊……」
「噗嗵、噗嗵……」
緊接著，是百獸海賊團成員們相繼倒地的聲音。
一兩秒之後。
場內還能站住腳的，只有神情平靜的莫德，以及難掩驚懼之色的莫奈。
獸籠內。
咚嗒嗒小人族們，或神情獃滯，或目瞪口呆看著莫德。
剛才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