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死
二十八號終究是如期而至,申侯勾結外域,領兵來襲,說他姬宮湦,生性暴虐,殘忍至極,虐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說,還魚肉百姓,加重征稅,害百姓妻離子散,日子越過越苦。
“許將軍,孤是他們說的那般嘛?”紫禁城內,他顯得過於淡然,一點都不像那將要亡國的君主。
“王上肯為了一位女子而選擇這種毀滅性的自殺方式,臣下認為那些都是謠言而已。”許將軍恭敬的回答,在別人眼裏或許周王荒淫無道,但在他眼中,王上就是在送死之前都為他們這群文臣武將想好了活路的好君主,可太重感情,本該是明君的,可歎可息。
“好了,你從城內將孤押出去吧。”不過一死,既然是她希望的,那麽他如她願好了,改朝換代這件事,對於西周的萬千百姓來說,或許是件喜事,認為隻要沒了他,日子便能好過些。
他們卻不知,在這亂世之中,百姓想要安穩,就等同於那癡人說夢話,他姬宮湦若不南征北戰,又怎會換來西周的一時之穩?戰雖苦,但有希望安穩平定,不戰的話,則注定苦其一生。
“臣下冒犯了。”許將軍將他身上的龍袍撕碎,捆住他,將他的發髻扯下,頭發揉亂,便領著他朝城外而去,而他的眼神也不複剛才的清明,變得渾濁起來。既然世人都認為他是個昏君,那麽就算是死,也讓他昏庸無能,眾叛親離的死去吧。
他被押出了城外,而她則再次上了這紫禁城的城牆,點燃了烽火,雖然她知道沒用了,可她不想他死了啊。
在申侯刺穿他心髒的瞬間,她連思考都沒有,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大紅色的衣裳翩翩而飛,像小範圍內,滿天飛舞的曼陀羅,這衣裳本是他立她為後那天,給她送來的展衣,是西周王後禮見君王及大宴賓客的禮服,可惜她從未穿過,她記得立後那天,她身穿白衣。
他回眸的瞬間,看見的便是她一躍而下的畫麵,很美,他就知道紅色的衣裳適合她。可他心口莫名的疼,他本可以保她全身而退的,可是他卻沒有,他自私的想讓她與自己共死,哪怕她被世人說,妖妃禍國他也願意,可真正看著她香消玉損的這刻,他承認,他後悔了,心痛到無與倫比的後悔。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流,可讓他親眼看著她死,他做不到。
“暗影,接住她。”他的聲音很小,卻有個人影飛快的朝城牆而去,暗影陪他十年了,前些日子,他讓暗影離開,可暗影不肯,說就算是死,也要送完他全程,他何德何能有如此忠臣,如今,暗影他怕是保不住了。
雖然暗影的輕功已練的出神入化,可終究是晚了一步,一個人的降落速度比他想象中快了許多,他那渾濁的眼神變犀利的過程沒人注意到,但他從地上站起來,拔出身上的劍,飛身而上,將申侯的人頭一刀削落,卻驚呆了所有在場的人,他該是用了幾成的內力,才能一揮便將人頭削落。
外域的人對視幾眼,撤兵離去,這本就是中原的事,就算現在他們拿下了西周,憑他們如今的實力,也無法在中原立足。
他艱難的爬到她身邊,想最後再碰碰她的臉,他的四兒,那麽可愛的四兒,那個脆生生叫他哥哥的小四兒,就這麽死了,死在他的故意為之下,這讓他如何償還。
他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還有些餘溫,證明她才剛剛死去不久,他伸出手小心的撫摸著她的五官,就好像她是水做的娃娃那般,一碰就碎,如此的小心翼翼。
飄在空中的她,看著那個深愛她的男子,抱著自己的屍體痛哭流涕,她沒想明白,為何姬宮湦會對她有如此深的感情?難道她們曾經便相識嘛?隨後她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又拚命的搖頭,自言自語的喃喃道:“不可能的……他不會是………他不是的………他不是嘛?……他怎麽可能不是?……”
她越來越懷疑自己的判斷,直到黑白無常來將她帶走,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想,拚命的在那搖頭。
“褒姒是嘛?”黑白無常好似對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習以為常,沒有半分的表情,開始核對死者的信息。
“嗯。”而她隻是個身死之人,除了感傷,人間的事,她再也無能為力了。
“年芳雙十?有個兒子?”黑白無常繼續核對著信息。
“年芳雙十,沒有兒子。”
“你確定你沒有兒子?”
“嗯,確定。”
黑白無常對視了兩眼,沒有再次詢問,卻開口解釋道:“我們鬼差是不可能會抓錯人的,你們人類不到地府規定的時間,是不可能會死的,而你卻和生死簿上記載的不一樣,所以我們不能帶你去轉生橋喝孟婆湯,你得去三生石找孟婆。”
黑白無常說完她隻覺眼前一黑,等再次傳來光亮之時,隻見一座巨石山下,坐著一位老婆婆,泡著壺茶,朝她看了一眼,本來還在百米外的她,瞬間移到老婆婆麵前。
“褒姒姑娘,請坐。”孟婆指了指自己對麵的石凳,讓她坐下,她沒有反抗,順從的坐下。
“我們一起來看看你今生經曆過什麽。”孟婆話落,揚起手中的茶,撒向巨石山,山澗紅光閃過,出現三生石三個大字,又消失不見,出現許許多多人名,不停的跳轉,直至她的名字跳出,伴著姬宮湦的名字,其他的名字消失不見。
“婆婆,為什麽我的名字旁會有別人的名字?”她此刻有些慌亂,她好怕她的猜想是對的,那麽她就成了殺害小哥哥的凶手了,可小哥哥明明是她心心相念的人啊!
“一起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也不急於這時。”孟婆沒有給她明確的回答,她們的名字也從三生石上消失,隨後三生石上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畫麵,而這些畫麵在她心底珍藏了多年……
長安街上,小女孩髒兮兮的坐在小巷口,可憐巴巴的看著包子鋪門口的蒸籠,她的肚子在不停的叫,她已經許久沒吃飯了,不,她吃了,那些富家公子們,吃剩的糕點什麽的,隨手扔在地上,她去撿來吃的,那味道可香了,小女孩的臉上滿滿的都是幸福的笑容。
能有吃的東西,對於那時的她來說,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偶爾會有些好心人,扔給她一兩個銅錢,可每次都會被那些乞丐搶去。
小小的她,窮困潦倒,明明在別人眼裏,她就是個乞丐,可她卻不那麽認為,她隻是還小,沒有能力養活自己而已,等她大些了,她就可以做女紅賺錢養活自己了。
一位路過的商人,許是家裏有些富足,扔給她一些碎銀,她連謝謝都沒有,就那麽傻笑的看著富商離去。她打算去買包子的時候,被一群小乞丐攔再巷口,讓她交出碎銀,她不肯,死死的抱著,她知道自己又要被打了,可她一點都不怕被打,但她怕空腹的那種饑餓感,自從一年前養父母將她扔在這長安街以後,她曾幾何時差點就餓死了,都是靠包子鋪的老板娘救活的,所以她想把以前的包子錢給還上。
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她疑惑的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幹幹淨淨的他,笑著將她扶了起來,然後將她緊緊的抱住,還一邊安慰著她:“不怕啊,壞人被趕跑了,不會再來了……”
她那時就想,這小哥哥是不是有點傻?她明明一點怕的感覺都沒有好嘛?習慣了的事,也就成了種本能,而在這條小巷口,挨打已經成了她的家常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