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然垂下眸子笑道:「說什麼呢,不會的。」
她拿起兩隻空碗盛好湯放到郁向北和自己面前,也坐了下來。
「可是你終究還是會走的。錦然,不走行不行?」郁向北忍不住伸手覆上她的手背,「留下來,與我一同生活,好不好?」
「向北。」楚錦然抽開手,「吃飯吧。」
「你真的就不能考慮一下嗎?」郁向北問道。
「對不起,向北。吃飯吧,好嗎?不要再逼我了。」楚錦然深吸一口氣,擠出一絲微笑哀求的看向他。
郁向北垂下眸子,沉默了許久才答應道:「好,我不逼你了。吃飯吧。」
楚錦然看著他,有些難受。
可是她也不能做什麼,也只能給他碗里添菜,「多吃蔬菜,西蘭花很好的。」
郁向北沉默的吃掉她夾給他的西蘭花。
兩人的氣氛沉悶。
過了一會兒,郁向北才抬起頭看向她,眼眸溫柔,笑意依舊,「我們聽聽電視的聲吧?這樣吃飯太沉悶了。」
「嗯,好呀。」楚錦然點點頭。
郁向北便打開了電視,還特地選了個熱鬧的綜藝節目,兩人吃著飯,偶爾說些話,氣氛倒也慢慢溫馨起來了。
吃罷飯,郁向北主動要求包攬洗碗的工作,楚錦然也樂得清閑,在一旁洗水果。
她看著郁向北認真溫柔的擦洗著每一個盤子和碗,結實的手臂,有微微的青筋隆起,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修剪得乾淨的指甲。
溫柔的樣子,高大的樣子,明明就是能讓很多女人都尖叫愛慕的樣子。
可是為什麼,看到他的時候,她的心中卻泛不起關於愛情的一點波瀾呢?
關於愛情……
她的腦子裡便全都是那個時而冷漠時而溫柔時而孩子氣時而霸道的男人,那個多變的男人,卻令她著迷的男人的樣子。
陸琛年。
打住!
她不能再想他了!
她好不容易才逃離了他的漩渦,終於要過上安靜平和的日子……
她不能再心軟了。
她深呼吸,低下頭仔細的清洗著水果。
別想了,別想了。
就這樣吧。
……
郁向北推開客房的門,對楚錦然說道:「卧室里有浴室,阿姨每天都有清潔的,所以不用擔心,地板是防滑的,不過還是要小心,不要赤腳。被子我交待阿姨曬過了,所以很蓬軟,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楚錦然點點頭。
「睡衣和一些衣服都在柜子里了,我幫你新買了幾件衣服,應該都合身的。」郁向北道。
「向北……你……」楚錦然抿抿嘴唇笑道,「謝謝。」
郁向北嘆了口氣,「那我過去了。希望你好好睡一覺,做個好夢。」
「嗯,明早見。」楚錦然把他送出了房門,便關上了門,轉身打開衣櫃。
並不是幾件,而是佔據了一個衣櫃的新衣服。
小到襪子內衣,大到外套。
還都是當季的新款。
她退回床上,坐在床上望著一柜子的衣服發獃。
手撫上肚子,她低低的道:「寶寶,叔叔這樣細心,媽媽都有愧疚感了。媽媽欠叔叔太多太多了,有機會一定要還給叔叔的。」
「你啊,長大后一定要對叔叔好一點,要和叔叔的孩子做好朋友,也要對叔叔的孩子好,知道了嗎?」
房門外。
郁向北靠著牆壁,心裡默默的道。
晚安,他的女孩。
是的,在他心裡,她一直是個女孩。
最美好,最光明,最純潔的女孩。
……
陸琛年想了想還是回到了小苑。
家裡的一切都還是那天的樣子。
等等,家……嗎?
這還算是個家嗎?
如果沒有她。
他低頭輕笑,空曠冷清的屋子,即使是輕笑,也會引起迴音。
他的目光所觸及的地方,他走過的地方,全都是他們的回憶。
玄關鞋櫃處擺放的情侶拖鞋,還有他的皮鞋,她的高跟鞋,他們的運動鞋,各式各類的鞋,相依偎在一起。
他彷彿是個第三視角的人,默默的看著在沙發上相依偎在一起看電視的他和她。
她窩在他懷裡,一起討論著電影的劇情,因為意見產生分歧,她還朝他撒嬌著吵鬧。
她叉起一塊水果,假意要喂他,卻在他張開嘴巴想要迎接的時候又突然收回去放進了自己的嘴巴里,笑得一臉滿足的樣子。
餐廳里,他喂她吃飯,她幸福的甜美樣子。
他一抬頭就能看到她穿著圍裙,笑意盈盈的端著飯菜出來叫他吃飯時的樣子。
他來到二樓的卧室,雙人床,雙人枕頭。
他們曾在這張床上無比親密,互相擁抱親吻,每天早上都會在彼此的懷抱中醒來。
陽光都灑在她的眼裡。
衣櫃里他和她的衣服相互交織著,他的一半,她的一半。五顏六色的,日子都像彩虹一樣。
兩邊的床頭柜上各擺著幾本書,他愛看的財經軍事政治,她愛看的小說歷史。
浴室里成雙成對的毛巾、牙刷、牙杯。
從鏡子里彷彿看到了早晨的時候他和她面對面刷牙時的場景。
可是一眨眼都變成空虛。
什麼都沒有。
一室的冷清。
即使她的所有東西都還在。
她的氣味還在。
可是他卻還是感到了寒冷。
胸口空空的。
他坐在床上,慢慢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
楚錦然擦著頭髮從浴室里出來,眼皮已經在打架了,可是還是強撐著吹乾了頭髮,才撲到床上,蓋好了被子。
軟軟的床,軟軟的枕頭,軟軟的被子。
她疲倦的眨了眨眼,滿鼻子的陽光的味道。那是曬過的被子的味道。
緩緩閉上眼,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沒有別的想法,也沒有負擔,她連睡覺的時候嘴邊都還有著笑意。
她夢到她站在向日葵花田裡,裙擺飛揚,陽光溫暖,有些微風,一個高大的男人牽著一個小男孩向她走來。
她看不清那個男人和那個小孩的臉。
可她卻分明知道他們是笑著的。
她掛著燦爛的微笑,迎向他們,伸手把他們兩人抱住。
真好。
……
陸琛年躺在床上,只能把楚錦然的枕頭抱著,鼻尖充斥著她洗髮水的味道,他也閉上眼進入了睡眠。
沒有她,睡眠就只是睡眠,就只是成為了必要的程序。
抱著她的枕頭,會讓他覺得,她還在他身邊。
親愛的,晚安。
夜深,他卻在夢裡皺緊了眉頭。
她穿著潔白的婚紗,高貴美麗聖潔,她回頭沖他微笑,那是他看過她最美的樣子。
他痴痴的朝她伸出手去想把她的手握住。
可是一個男人從他身邊掠過,溫柔的牽起了她的手。
他看不清他的面龐。
他們十指緊扣,步入了教堂。
潔白的和平鴿,漫天的花雨,彷彿都是在為他們祝福。
賓客們齊聚一堂,人聲鼎沸,一片祥和喜慶。
她要結婚了?新郎卻不是他!
他只能像個旁觀者一般看著這個場面,彷彿是在看一場電影。
她和那個男人低聲耳語,笑得燦爛又溫柔。
神父在兩人面前說著什麼。
隨後他便看到她伸出手,那個男人替她套上了戒指。
她也幫那個男人戴上了戒指。
在親朋好友的起鬨聲中,她和那個男人相視一笑,那個男人輕擁住她,兩人靠得越來越近。
他終於看清楚了那個男人的面龐。
郁向北!
在那兩人嘴唇快要接觸到一起的時候,他猛地大喊道:「不可以!不要嫁給他!」
「不可以!」
陸琛年猛地睜開眼,翻身坐起。
面對的還是一室的冷清。
他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嗓子乾澀。
月光冷冷清清的透過窗戶照射進來。
他吞了吞唾沫,像脫離了水的魚一般大口呼吸。
噩夢。
幸好只是噩夢。
還是說……這個夢境預示了什麼?
他甩甩頭,掀開被子下了床,邊走邊脫的去到浴室,直接打開了開關,冰冷的水從頭頂淋了下來。
他打了個哆嗦,適應了之後,便站在花灑下久久沒動彈,任由冰冷的水從他身上滑過。
……
翌日。
楚錦然在鳥兒清脆的歌唱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亮堂堂的。
她露出微笑,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低頭對著肚子道:「寶寶,早安!昨晚睡得好嗎?媽媽昨晚睡得超級好的,好久都沒有睡得這麼香甜過了。」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眯著眼走進浴室,在牙刷上擠出牙膏便開始刷牙。
可是……
她對著鏡子刷著牙,情緒又突然低落下來。
距離離開這裡,離開這座城市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呢。
十八號……
他訂婚的日子。
還有三天而已。
三天之後,她就會有自己新的生活了。
一切都是新的。
他……也是如此吧。
他會和年詩雅一起窩在沙發上看劇,他會給年詩雅喂東西吃,他會和年詩雅一起出去散步,他會和年詩雅在同一張床上醒來。
那雙牽過她的手,今後會牽著年詩雅。
那雙吻過她的嘴唇,今後會吻著年詩雅。
那個她靠過的肩膀,今後是年詩雅在靠著。
那個擁抱過她的懷抱,今後會抱著年詩雅。
從今以後,他完完全全的,就只屬於年詩雅一個人了。
她徹徹底底的在愛情的這場戰役里輸了。
她吐掉嘴裡的牙膏沫,清理乾淨自己的口腔,深吸一口氣,抹抹微紅的眼眶,努力擠出微笑,低頭對著肚子道:「但是媽媽有你,所以一個人也沒關係,你是爸爸給媽媽最好的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