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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第二道紋

  最是愁滋味,李臨風沒有說明白,和尚卻似乎已經讀懂了他。


  一群人坐在一間破屋子,圍著篝火取暖。事實上,他們的修為已經不需要這種取暖的方式,再加上雪獅偷偷而來,趴在屋子外,本就是雪獸的他更適應這種風寒,更是幫他們擋下了狂風,潔白如雪的他爬著,便像是個雪堆。


  “嗯,再買些吧,我先看看師傅,也去看看紅杏。”


  和尚單手施禮,念了一句善哉,便帶著久別重逢的杜林出門。而李臨風微微一笑,拿著和尚早就為他準備好的紙錢,帶著一行人拜過了王大石,又走上了那座山頭。


  山頭很是清爽,雖是寒冬,但也沒有枯黃的雜草,隻是大雪紛飛,不免覆蓋上了厚厚的大雪。李臨風不嫌潮濕,不嫌寒冷,用手擦去墳頭上的雪,他溫柔的說道:“我回來了,沒能去見你。”


  紅杏花早已落敗,寒風也沒有吹動她,像是沒有人給李臨風回應,但是他不惱,他隻是輕輕的放下那一碟饅頭,從懷中棉衣中拿出一壺溫熱的水,澆在了她的墳頭。


  趙小勇,徐文燕,夏琪,楊子銘,柳杉,秦狼,六人一字排開,卻在旁邊放著一個骨灰罐子,身後雪獅和黑貓同樣站著,他們也非常靈性的閉口不言,靜靜的看著。


  “她叫紅杏,是我的……我的妻子。”李臨風說這話,仍有些別扭,因為他從未對別人說過,也從未對她說過。


  趙小勇最是相信李臨風,他跪在墳頭前說道:“長兄如父,那嫂嫂就是娘親了,就受我一個大禮!”說完,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楊子銘扯了扯嘴角,不合時宜的說道:“大禮得給紅包,這……”


  趙小勇一聽,臉色煞白,連忙說道:“不用紅包,不用紅包,老哥給是一樣的……”


  “……”


  一群人震驚了……


  李臨風並沒有被逗笑,反而有些感傷,若是她能回來,那該多好。


  重逢之後,已經不像是從前,他們坐在一起吹談人生,反而都是在醉酒中度過,仿佛越是經曆太多,大家的心思越多,也越沉默。


  送走了隋陽,又是喝的七零八落。一如既往,徐文燕沒有喝醉,倒是勸了李臨風不少酒,一來她還想這個男人踏踏實實的睡一覺,二來也是想讓自己再見上一次那位前輩。


  李臨風拎著酒壺,習慣性的坐在了義莊樓前的木梯上,這是王大石最後跟他長談的地方,如今卻成了李臨風的位置。


  李臨風打著酒嗝:“徐姐姐,你說如果我沒出生,這一切會不會都不會發生?”


  “你怎麽會這麽想?一個人的生死已經有了定數,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沒出現,隋陽怕是在肉境關就死了。”


  “或許吧,總以為我已經看透了人生,可是到頭來,隻有遺憾,徐姐姐,我真的不想看到我身邊的人死去了。”


  徐文燕說道:“不會了,不再會了。”她遞過去一個小酒壺,赫然是滿滿一壺。


  李臨風不假思索接過,大灌入喉。


  “你說天上神仙可會有煩惱?”


  徐文燕沒來得及回答,卻聽到李臨風自問自答:“仙尊都需要算計輪回,怎會沒有煩惱?可笑?成仙又能如何?長生又能如何?不過是在苦海中輪回,在風雨中飄搖,我不想成仙,隻想讓前輩成妖,隻想看她一眼,隻想送師傅輪回,還想和她說聲抱歉……”


  李臨風扔下酒壺,泣不成聲,哭著哭著,也就累了……


  這人生太苦,太苦,他再也不想來了……


  徐文燕將靠在欄杆上昏昏欲睡的李臨風輕輕挪到自己的肩頭,她用自己的越發動人的臉蛋摩挲著他的頭發:“有苦才會顯得那些日子更甜。”


  李臨風隻是不停的呢喃著:“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流蘇忽然幻化而出,站在屋外。屋內仍在收拾的明悟和尚看到那一抹綠光,沒有驚訝,雙手合十,誠懇道:“善哉!”他一把按住了正要起身的杜林,示意他繼續收拾。


  流蘇無動於衷,徐文燕有些緊張:“前輩,你……”


  “他都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藏在心裏,憋壞了。”流蘇落寞的說道。


  徐文燕咬著嘴唇,這才恍然,原來剛才那些話,是對自己說的。她灑脫一笑:“當初答應的急了一些,確實下不了手。”


  “不怪你,正是因為我也下不了手,所有才有了那個交易。不過為了小臨風,我還是可以讓你與他做場夢,至於夢醒如何,我也不敢保證。”流蘇說道。


  徐文燕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她說:“不用了,這不是為了小風,這會讓他受傷更深,紅杏已經在他心裏紮根,那便揮之不去了。其實這樣挺好,我也喜歡這樣,不需要成為紅杏的替代品,成為他的徐姐姐也夠了。”


  流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確實沒有發言權,一個無情的植物又能說出如何有情的話呢,他隻是覺得,自己這入世的幾年卻比以往的千百年更加精彩。


  “你很好!你看透了自己的內心,這對你理解你的道有好處。”


  徐文燕內心波瀾不驚,她模糊了雙眼卻緊盯著明月:“我的道……我也曾經曆了小風的部分人生,隻是我遇到了能讓我走出來的人,可是小風不一樣,讓他走出來的人卻是一個一個的離去。他還沒明白他活著的意義……”


  “思想越複雜的人,內心越亂!真到了那一步,恐怕這才是製約他的最大的桎梏。”


  徐文燕摸著他的頭,笑出了幾分醉意:“他能走出來的,我想紅杏也不想看著他這麽故作堅強的!”


  流蘇仍是憂心忡忡:“原以為他臉上的傷疤是一道傷紋,跟著他一輩子,讓他自卑下去,沒想到這道紋被那個普通的姑娘治好了。如今這個姑娘也死了,在他心裏徹底留下來更深的一條紋,這道紋,究竟要用什麽方式才是治愈?”


  徐文燕摸了摸李臨風腰上的木紋麵具,她仍在笑:“他能走出來的,能出來的!”


  流蘇看著莫名自信的徐文燕,竟是說不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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