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如此狠毒

  人群中自然有錢珍珍帶來的托兒,此刻躲在人群中,又陰陽怪氣地叫道:「竟是看不得大家穿便宜又好看的衣裳么?只想著搜刮民脂民膏,充實自己的腰包,連別人做好事都不肯,一味想著打壓,呸!」


  隨即,人群中又響起幾聲不屑的「呸」聲。


  陸掌柜的身後,花蕊抬首往人群中瞧去,只見說話的人分散在不同地方,微微皺起眉頭。想了想,拉過陸掌柜的一個小夥計,對他囑咐幾句。卻是隱隱感覺今日有些不妙,叫那小夥計快些去報給鳳瑤。


  而後,花蕊上前一步,站在陸掌柜身邊,說道:「此言差矣。我們夫人一直告訴我們說,有生意大家一起做,有好東西大家一起分享。咱們城裡這麼多人,都喜歡我們夫人設計出來的衣裳,夫人和我們都很高興。」


  「然而,又因為人太多,我們的綉娘做不過來,只覺著十分苦惱。如今既然秋棠苑幫著我們一起,讓大家都能穿上我們鳳栩閣的衣裳,這是實實在在的好事,我們怎麼會打壓?」


  這一番清清楚楚的話說出,人群中的嘩聲便小了一些。


  錢珍珍也不禁皺起眉頭,只覺得花蕊的語氣雖柔,然而字字句句都不好聽。什麼叫「大家都能穿上鳳栩閣的衣裳」?明明是自秋棠苑賣出,應該叫做秋棠苑的衣裳好嗎?


  然而不等她開口反駁,只聽花蕊又道:「若說我們有心打壓秋棠苑,可是秋棠苑都已經賣了幾日,我們什麼時候『上門鬧過』?」


  「上門鬧過」幾個字,被花蕊咬得微重,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一圈,又道:「並沒有吧?反倒是木氏,帶著一群手裡提著棍棒的家丁,進來我們鳳栩閣。當事人除了我們和木氏,便只有陸掌柜。陸掌柜方才已經將事情真相道出,找事的人,不是我們,是秋棠苑的木氏。」


  「你——」錢珍珍此刻氣得臉孔都有些扭曲了,卻是沒有料到,這個不吭聲不顯眼的花蕊,竟然同炮仗脾氣花芯格外不同,而是工於心計。


  她心念飛快轉動,很快開口道:「陸掌柜分明是向著鳳栩閣說話,還有什麼可質疑的?時至如今,無憂坊連成衣也不做了,整日帶著小夥計來你們鳳記幫忙,若說他沒有拿你們的好處,誰信?傻子才不理自家的生意,去給別人幫忙吧?既然如此,他向著你們說話,還用得著懷疑么?」


  說著,不去理就要開口辯解的陸掌柜,轉過身面對眾人,放下一直捂著左臉的手,說道:「大家瞧瞧,她都把我的臉打成這樣了,還在言詞鑿鑿地辯駁,不是撒謊是什麼?」


  眾人看見她的臉,不由得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錢珍珍的左臉上,斜著一道小指粗細的血痕,殷紅殷紅的。布在她潔白的肌膚上,格外觸目驚心。


  便有人忍不住道:「花芯姑娘,你下手怎可如此狠毒?」


  誰也沒注意,錢珍珍的眼中閃過一抹得意,左手悄悄收進了袖子里。


  花芯沒看見錢珍珍的臉,聞言氣道:「我何時打著她了?你們聽她狡辯?」


  人群中便響起搖頭嘆息聲,也有人怒道:「木氏,你便轉過臉去,叫她看看你臉上的傷,看她還如何睜眼說瞎話?」


  錢珍珍聞言便轉過身去,將受傷的左臉露了出來。


  鳳栩閣的門口,花芯等人看見這一道傷疤,不由得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隨即,花芯的腦中閃過一道白光,猛地想了起來,指著錢珍珍道:「她的臉上,這傷早便有了,乃是半個月前就有了,絕不是我打的!」


  錢珍珍的眼中,得意與輕蔑更濃了。不錯,這便是半個月前,被慕容熙兒抽出來的傷痕。直到如今,那傷痂尚未掉落。


  今日錢珍珍出門之前,特意用紗布貼上了。帶著人來到鳳栩閣,使計激怒花芯,叫她對自己出手。等到花芯的巴掌快打到她時,便偏頭躲過,同時左手抬起,撕下紗布,又將早就準備好的浸透雞血的紗布,飛快在傷痂上擦了一下。駭人的傷勢,頓時就營造出來了。


  那日,臭丫頭居然敢毀了她的臉,錢珍珍一想起來就恨得不行,卻始終找不出人來。想起慕容熙兒跟鳳瑤交好,且鳳栩閣的生意做得如此令人眼紅,於是一條條毒計便使了出來。膽敢得罪她的人,還不曾出生呢!

  於是,在花芯喊出這句話后,錢珍珍便低下了頭,做出一副氣憤委屈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


  頓時,便有人替她出頭道:「花芯姑娘,竟不知你秀麗如蘭的面孔下,怎的生了如此一顆黑心?」


  又有人道:「說得是。哪怕木氏的臉上,原本便有一道傷疤,可是如果沒有你的一巴掌,怎麼也不至於流出這麼多血?」


  花芯直是氣得咬唇,被如此多人誤會,委屈得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得不肯流出來,只是硬邦邦地道:「我沒打她!」


  「唉,原來鳳栩閣的花芯姑娘,竟是這樣一個驕縱跋扈、打了人還不認的毒婦。」有人便嘆息搖頭道,「虧我還曾經對我女兒說,叫她長大了就學你這般伶俐爽快的模樣。卻原來,竟是我看走了眼。」說罷,搖頭便欲離開。


  這一番不軟不硬的話,直是激得花芯的眼中,淚光更甚。然而她僅僅是抿著唇,倔強得再不吭聲。


  旁邊,花蕊握住她的手,冷眼看向錢珍珍,說道:「敢問木氏,你可敢叫我擦凈你臉上的血跡?」卻是已經有些看了出來,錢珍珍臉上的傷痕,只怕有假。


  錢珍珍的心中劇跳了一下,隨即抬頭,如針似的目光朝花蕊扎去,隨即說道:「怎麼?你們姐妹將我的臉打成這樣,你卻要做什麼手腳?」


  旁邊,有好心的路人便勸道:「木氏,你同她們在這裡吵什麼?天大地大,容顏最大,不如先去醫館,或者回家裡包紮一下。否則,容貌毀了,便再也回不來了。」


  聽到這裡,錢珍珍的眼神便是一沉,反射Xing地掐起了掌心。大夫說,她臉上的傷痕很深,只怕要留疤。且,打她的那鞭子,似乎是特製,傷口不易痊癒。


  如果有極好的生肌膏,或許能減淡疤痕。巴拉巴拉說了許多,只是表露出一個意思——留疤是必然的。卻不想一想,慕容熙兒的那鞭子,十年來打過多少人?

  宮女、太監,甚至連官家貴女都打過,沾了也不知道多少人的血跡,光煞氣都足夠嚇人了。那狠戾之氣,沾了宮人的怨氣,陰森森的附著鞭子上,加之慕容熙兒的手勁不小,可不就得留疤?

  「是啊,木氏,你先去包紮吧。至於醫藥費,必要鳳記賠你的。你不必怕她們不賠,有我們幫你記著,誰也不能冤了你。」又有好心人說道。


  然而,這些好心的聲音,卻絲毫沒有得到錢珍珍的好感。此刻,錢珍珍心裡恨這些人愚蠢,看不清情形,面上卻冷冷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要別的了。我只要鳳記的一句賠禮道歉,至於醫藥費,我木家不缺這點銀兩。」


  頓時,圍觀的人紛紛贊她氣度不凡,而後看向花芯等人的眼神便十分輕視了:「人家連醫藥費都不叫你們賠了,你們連一句道歉都不給。鳳記的人,竟是如此不懂禮數么?」


  這一句話,卻是噎得眾人心中怒意滾滾。就連素來好脾氣的花蕊,也被噎得險些喘不上氣來。花露更是不敢說話,生怕自己莽撞衝動了,給鳳記、給夫人的面上抹黑。只是低著頭,用力咬著手指頭。


  陸掌柜倒是有心說什麼,比如叫錢珍珍擦掉臉上的血跡,露出傷口來看看。可是他一來年長,二來是男子,說這樣的話未免輕薄。故而,便只是有心無力,只得嘆氣了。


  錢珍珍的眼中,漸漸露出輕蔑與得意。還以為要費一番功夫,原來不過如此。


  然而下一刻,忽然人群中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你說,你不要銀兩,只要道歉?」


  「夫人!」聽到這個聲音,三花的眼中齊齊露出驚喜。花芯的眼中,又是委屈又是愧疚,這一刻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地落了滿臉。


  花露則飛快跑下台階,鑽到鳳瑤的身邊,快言快語把方才的情形描述一遍。


  鳳瑤聽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錢珍珍則輕蔑地斜眼瞧過去,她有什麼能耐,不妨亮出來瞧瞧?拚命壓下心中那絲隱隱的恐懼——桂花節那晚,被一名俊雅如謫仙的男子氣勢壓迫,趴倒在地,由著別人踩住臉的恐懼。


  以及,此生此世都忘不掉的屈辱。想到這裡,眼中再也掩不住憤恨的神色,如刀一樣向鳳瑤飛去。


  鳳瑤卻只是神色淡淡,瞧也不瞧眾人,兀自往錢珍珍的身前走去。


  錢珍珍倒是有些詫異,往後退了退,讓家丁遮住自己的身形:「原來是鳳夫人。你們店裡的花芯姑娘,打了人又不承認,實在令人所不恥。怎麼,你是替她向我賠禮道歉的嗎?」


  說到這裡,唇邊勾起一絲譏諷:「我們木家不缺這點醫藥費,你們也不必賠銀兩,只要承認打了人,向我賠禮道歉即可。」


  說是承認打了人,其實何嘗不是叫鳳栩閣低頭,承認確實故意打人,只為了打壓秋棠苑?而且,錢珍珍的言外之意,雖然隱晦,卻也被鳳瑤捕捉到了——秋棠苑有的是錢,想整死一個沒根沒基的鳳栩閣,輕易得跟玩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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