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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虎頭蛇尾。

  蒙元開國以來,甚至說從秦始皇一統天下以來。


  堂堂朝廷重臣,布蘭溪這種死法,簡直聞所未聞,甚至駭人聽聞。


  吃人不是什麼新鮮事!如今天下大亂,南方還好,北方的百姓早就開始易子而食。史書上,那些作亂地亂軍,在無糧地時候,也常用人肉充做軍糧。


  女人是不羨羊。


  小孩是比羊鮮。


  可是現在,淪為別人腹中餐,化為糞便地。卻是堂堂地朝廷命官,總覽遼東軍政大權地太尉。


  「無能!」


  大都宮殿中,元順帝咆哮著摔落手中的快馬奏摺,順手把御案上地東西全部划落,摔在地上變成碎片。


  此刻的元順帝,哪裡還有一點天子的威儀。雙眼猩紅,鬚髮皆張,氣急敗壞。


  殿中跪著的大臣們,各個面如死灰,不敢出聲。


  元順帝的目光在這些大臣們身上掃過,丞相哈麻,副相博羅,各個平章政事。他們都是出身高貴,傳承百年的貴戚。


  可就是這些貴戚,這些祖上有著赫赫戰功的貴戚,現在卻拿那些作亂的亂民,毫無辦法。


  「朱五打不過也就算了,朱重八你們也打不過?」


  元順帝厲聲喝問,「朝廷定下三路圍剿!鎮北王僵持不動,高麗兵馬在海上全軍覆沒。遼東太尉冒險輕進,也是一個全軍覆沒不說,還被一羊倌給……」說著,元順帝感覺有些噁心,「奇恥大辱,這大元,要成千古笑柄了!」


  眾臣默不作聲,這事怪誰?


  三路圍剿朱重八是中樞定下的,可是原計劃是開春之後,兵馬集結完畢,給朱重八雷霆一擊。


  是您!是皇帝您!

  說什麼也等不到開春,非要在年前解決齊魯之患。一天幾道詔書,催促地方出兵,結果讓朱重八各個擊破。


  可是這話,只能在心裡想,誰也不敢在嘴上說。


  因為皇帝的脾氣,越來越壞了。


  「鎮北王在幹什麼?」元順帝繼續咆哮,「他十五萬兵馬,為何在益都前面停住,為何不一鼓作氣拿下益都!」


  臣子中有人暗暗嘆氣,皇帝不知兵,偏偏要指手畫腳。


  鎮北王的奏摺前天送到了中樞,麾下的士兵已經欠餉大半年之久,此次出征糧草軍械又不足,兵無鬥志,怎麼打?

  「傳旨,讓他和朱重八那賊子決戰,收復失地!」


  「陛下!」知樞密院事哈剌章緩緩開口,「如今馬上過年,士卒思鄉心切,不如戰且收兵,明年再做計較!」


  「明年?」元順帝冷笑道,「明年復明年,明年何其多?現在收兵,那五萬遼東兵,還有布蘭溪不等於白死了嗎?」


  忽然,元順帝的目光看到一個太監,站在了門口。


  「什麼事?」


  「陛下,齊魯之地的戰報!」


  「拿過來!」元順帝怒吼一聲,胸膛起伏,看太監那張死了老娘一樣的臉,就知道沒好事。


  打開一開,頓時怒不可遏。


  「朱五賊子,欺人太甚!」


  軍報散落在地上,就落在大臣們的視線之中。


  偽漢朱五部,賊常遇春張定邊大軍已進齊魯,進逼曹州,威脅濟南後背。


  看清內容的幾個大臣,對視一眼,馬上默默低頭,不發任何聲音。


  知樞密院事哈剌章,卻是撿起軍報,仔細閱讀。


  「陛下,濟南周圍已無可戰之兵。臣聽聞,那常遇春在朱五帳下,是百戰百勝的勇將,如今濟南危亦!」哈喇章苦笑道,「濟南不能落於賊手,否則京師危急,現在不是鎮北王想不想打的問題,而是鎮北王必須回兵去救濟南!」


  元順帝頹然坐在龍椅上,哈喇章說地對,濟南一旦落入敵手,大都岌岌可危。


  所有的憤怒,所有地咆哮,所有的不甘瞬間消失。


  看著臣子們,元順帝再次笑了笑,「諸位,要真是朱五拿下了濟南?然後在濟南集合所有兵馬,二十萬賊兵直上大都,咱們該怎麼辦?」


  眾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


  不是沒這個可能,而是真有這個可能。那些造反的賊人,從來都是膽大妄為,天下沒有他們不敢做地事。


  「哈哈哈哈!」見眾人不說話,元順帝忽然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那他娘的,咱們就都得回老家放羊!」


  說著,元順帝撐著御案站起來,「濟南不能丟!」說著,轉身離去,聲音猶在,「給察罕帖木兒下旨,讓他來大都見朕!」


  ~~~~~~

  軍報,奏摺,當人看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北方無血,地上全是血。


  被凍得結實的地面上,全是縱橫交錯地元軍屍體。


  戰馬的馬蹄在屍體上輕盈地跳過,倒拎著尖刀的步兵,在屍體中間遊走,發現沒死地,或者沒死透地,直接就是一刀,乾脆利落。


  遠處,曹州城頭的官員看到這一幕,眼皮直跳。幾個文官們,已經開始暗中求神念佛。


  偽漢朱賊地頭號大將,常遇春帶兵北上,齊魯之地已無戰兵,曹州,兗州,巨野等地拼湊了三萬兵馬,出城迎敵,卻不想兵敗如山倒。


  這一戰,齊魯之地的元廷官員,才終於明白,為何朱五能在短短几年之內,橫掃江南。


  太悍勇了,簡直就是獸兵!

  三萬元軍在城外還沒站住腳,還沒進入預設的戰場,誰想數千騎兵直接沖了過來,當先的一員將領簡直殺神一樣,一身重甲虎入羊群,勢不可擋。


  「賊人會不會直接過來攻城!」


  曹州知府在城牆上環顧左右,竟然無人答話。


  屍山血海中,常遇春和張定邊並肩而行。


  張定邊的甲胄上全是鮮血和碎肉,手中的長槍也只剩下桿,槍頭不知所終。


  「兄弟!」常遇春大笑道,「俺在後面看著,你這衝鋒起來,不比俺老常差!」


  張定邊隨手仍了長槍,笑笑,「這種兵,打起來沒啥意思!將來若有一天,俺和哥哥一塊衝擊北方元廷精銳,縱橫大漠,才方是真本色。」


  「說地好!」常遇春朗聲道,「打完這仗,俺和漢王說說,將來北上地時候,咱們兄弟二人並肩做先鋒!」


  說著,常遇春對后隊擺手,「快點,上去把曹州破了!」


  淮安軍步在常遇春的命令下,呈戰鬥對形勢散開,炮兵在前,步兵在後,黑雲壓寨,讓人心悸。


  砰砰!


  兩發十八斤炮的尖頭炮彈,打在城門上,硝煙中,城門頓時四分五裂。


  「嘿嘿!」常遇春大笑,「這大炮,帶勁兒!」


  曹州城頭,守城的官員和兵丁早已心無鬥志,化作鳥獸,四處逃散,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


  硝煙散去,城門洞開。


  常遇春一擺手,「給老子殺進去!拿了狗官腦袋當尿壺!」


  「殺!」有啥樣地將,就有啥樣當兵,主將如狼似虎,手下的兵丁也是如狼似虎,人人奮勇。


  「且慢!」張定邊喝止一聲,「哥哥,城上頭降了!」


  順著他手指望過去,只見城牆上,白起高高豎立,無數人扯著脖子求饒。


  「降了降了!」


  常遇春撇撇嘴,瞪眼說瞎話,「沒看見呀!小地們沖……」


  「哥哥,漢王軍令!」張定邊拉住常遇春,「城中住的,也是和咱們一樣的漢兒的百姓,何必刀兵破城?」


  「奶奶的!」常遇春氣急,搖頭道,「不痛快!不痛快!」


  ~~~~~

  於此同時,益都的戰場。


  冷風吹過,朱重八臉上都是凍開地口子。


  視線中鎮北王的大軍在緩緩後撤,但是鎮北王的帥旗卻沒動。


  「他是要為大軍斷後!」


  朱重八冷笑,「倒是個有膽氣的王爺!」


  「哥,準備好了!」徐達牽著戰馬,在邊上說道,「騎兵從側翼出擊,步兵隨後掩殺,他圍了咱們這麼的天,現在輪到咱們追著他打!」


  「慢慢來!」朱重八笑笑,「這老狗日的不好對付,這些日子一個破綻都沒露出來,小心他給咱們下套殺一個回馬槍!」


  說著,朱重八跳上戰馬,「不過,別處可以慢慢來,但是他老狗日的帥旗必須砍下來。兄弟們,跟上咱,沖他的帥旗!」


  轟轟!馬蹄聲響。


  一對驍勇的騎兵,在朱重八的帶領下是,殺向鎮北王的帥旗。


  戰爭驟然而起,無數箭雨迎頭而來,鋪天蓋地。


  前進的騎兵不停變換陣行,躲閃箭雨。但是依然有人,不斷的落馬,死於箭下。


  轟!一聲悶響,騎兵衝破營地的柵欄,直接殺了進去。


  柵欄兩側,無數標槍從后陣地發射出來,騎兵頓時被割倒一片。


  「這老狗果然在這有伏兵!」朱重八冷笑,胯下戰馬不停,急速前進。


  再次衝破一道柵欄,元軍的箭雨慢慢鬆散,朱重八直衝帥帳,卻見周圍營地中空無一人。


  「哥,放箭地都是傷兵!」


  騎兵們在鎮北王營地中仔細搜尋,卻只找到數百傷兵。


  迎面的箭雨還有床弩,都是這些傷兵所發。


  「鎮北王呢?」朱重八喝問。


  一個元軍傷兵咧嘴笑道,「俺們王爺已經撤了。」說著,朝遠方一指,「王爺沒隔十里,設帥旗一座,你不妨挨個去打,看看哪個是真的?」


  「鎮北王?」朱重八冷笑,「咱,早晚打破濟南,親手抓了你!」


  ~~~~

  大漢洪武元年冬天,這一場對朱重八的圍剿。


  虎頭蛇尾的收場。


  但也同時暴露出蒙元的昏聵,和外強中乾。


  齊魯之地,紛紛豎立義旗,巨野,東平等地,守衛黃河的義兵紛紛舉旗。


  蒙元的地方,真正開始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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