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忠義無雙張定邊
饒是已經徹底融入這個世界,但是朱五依然有顆怕冷的靈魂。
時至深秋,秋風摻雜著漢水的寒氣,嗖嗖地往人骨頭裡鑽,吹一吹抖三抖。
躺在床上,身上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的還是覺得沒有熱乎氣兒。
「回頭讓老頭琢磨下暖氣!」
朱五蜷縮在被窩裡,大腿夾著雙手想道。
不知過了過幾天,睡意來襲,緩緩睡去。但是朦朦朧朧之間,突然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主公!」是親衛統領花雲的聲音。
「嗯!」朱五應了一聲,握住床邊的刀柄。
「有個人跑到城外說是您的故人,求見!」
大半夜,哪他媽來的故人?
即便是故人,誰挑這個時候?
花雲的聲音中,朱五不耐煩地翻身下床。走到門外,燈火下花雲的神色有些古怪。
「誰呀?」朱五沒好氣的問。
花雲不自然的笑笑,「張定邊!」
朱五稍微愣了下,用眼神示意花雲接著說。
「張定邊一身是傷,彷彿死裡逃生,身上還帶個男孩!」
朱五問,「人呢?」
「城門樓子看著呢!」
「帶前院來!」朱五吩咐,「別跟他說太多!」
說完,返回屋裡穿好衣服。
張定邊帶傷!死裡逃生!種種一切,說明徐壽輝動手了。
其實那根本不是席老頭寫給徐壽輝的信,是朱五用老頭的名義寫的。
信中答應的火炮,已經送過去的掌心雷,都是朱五給徐壽輝的誘餌。再說,現在大漢之內,除了朱五誰也調動不了火炮,老頭都不行。
陳友諒這樣的梟雄,朱五怎會讓他活著。不是顧及他,而是一個沒什麼雄心壯志,落水狗一樣的徐壽輝,更符合朱五的利益。
狼,不趁著他還弱小,掐死他,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咬人?
陳友諒如果泉下有知一定大呼冤枉,本來他都打算入蜀避開朱五了。可是就因為先入為主,朱五一定要他的命。
這點上,能看出朱五和陳友諒相似之處,心裡陳深不擇手段。但是也能看出不同之處,陳友諒是賭,朱五是算。
不過心中一切疑問,都要親自見了張定邊,才能有答案。
穿好衣服,朱五在親衛的簇擁下,打著燈籠到了前院。
此時前院已經站滿了漢王的親衛,神色警惕如臨大敵。
「這麼多人幹什麼?」朱五在門前停住腳步問道。
花雲回道,「那個……主公,張定邊那廝武力超群……」
「那也不用這麼多人!」朱五皺眉道,「你跟上!」
花雲點頭,擺手讓親衛們退下。然後走在朱五前面,推開房門。
朱五的手慢慢從后腰上拿出一把鑲著黃銅的物件兒,扳開扳機握在手裡。
「漢王殿下!」
剛推開門,撲通一聲。
朱五的視線中,熊一般魁梧卻滿身狼狽的張定邊,抱著一個孩子重重的跪下。
「俺實在無路可去,只能厚著臉皮來求漢王!」
咚咚,張定邊一邊說一邊不斷的磕頭。
燈光下,他渾身是傷,脖頸上的血跡已經凝固成黑色,腰腹大腿,傷疤泛著青紫的肌肉,小腿似乎被弓箭射中。
原本生龍活虎的漢子,現在已是不成人形。
「出什麼事了?」朱五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但還是開口問道,「你這是從哪裡來?」
「峽州,俺和陳友諒兄弟,受了徐壽輝的算計。吞了俺們的兵馬,陳兄弟橫死,俺拚命才搶出陳兄弟的一點骨血!」
果然如此,朱五看著張定邊懷裡的襁褓,「陳友諒的孩子?」
「陳兄弟一兒三女,俺只搶出來這一個!」張定邊虎目落淚,轉頭去看懷裡的襁褓,輕呼,「兒!侄兒!」隨即,大驚失色,「俺侄兒在船上時候還在啼哭,現在這是咋了?咋一點聲都沒有?」
說著,搖晃手臂,襁褓里的孩子終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張定邊潸然淚下,「俺和你爹一個頭磕在地上,要是保不住你這陳家最後地血脈,俺有啥臉下去見你爹!」
好漢子!
張定邊在朱五心裡,其實只是個普通的名字,可有可無。但是此刻,心中不免湧出幾分敬重。
手裡的傢伙慢慢放回腰間,朱五問道,「你自己沒有孩子嗎?」
「顧不得了!」張定邊眼淚噼里啪啦,不是男兒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時,「俺一雙兒女,都顧不得了,亂軍之中,兄弟的骨血要緊!俺不能對不起兄弟!」
聽著眼前的漢子大哭,朱五心裡發堵。
「漢王!」只見張定邊把孩子放下,五體投地的跪著,「但凡要是有條出路,俺不會來尋您!天下之大,實在是沒有俺的去處。」
朱五看著他,嘆道,「你怎知我會幫你!」
「陳兄弟活著時候說過,漢想殺的應該是他,不是俺!」張定邊苦笑道,「只是他到死也沒想明白,到底哪裡惡了漢王您!要殺他后快!」
朱五尷尬的摸摸鼻子,看看花雲。後者慚愧的低頭,當初要殺這二人,誰知還讓他們跑了。
想來若不是真的無路可走,張定邊也不會求到這裡。
「俺也不敢奢求漢王收留俺!」張定邊抬頭,眼中滿是堅決,「俺只求漢王能發發慈悲,收留這個孩子。俺來生一定銜環結草,報答您的恩情。」
「你是要?」
「俺回去,宰了徐壽輝給兄弟報仇!」張定邊抹去淚水,大聲道。
朱五苦笑,「你回去就是死!」
「死,俺也和兄弟死在一塊!」張定邊敲打胸膛,「俺結拜的時候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朱五動容,花雲更是動容。
同年同月同日死,這話不知多少人說過。可是誰又能說到做到呢!
張定邊無路可去,像昔日的仇人求饒,收留結拜兄弟的遺孤。然後在隻身報仇,慷慨赴死。
什麼是義氣?
這他娘的就是義氣?
想到此處,朱五不由得有些發酸,陳友諒呀陳友諒,你何德何能,能有這麼好的兄弟!
花雲幾乎落淚,他一生義氣為先,忠於老主人,而後追隨朱五。當時沒殺了張定邊一直在他心裡是個疙瘩,現在看來,如此的好漢沒死在自己的手裡,真是萬幸。
「花雲!」
「在!」
朱五沉聲道,「快馬去峽州,告訴徐壽輝,如果張定邊的家眷子女還活著,一併送來,他要什麼條件只管提,我一概答應!」說著,猶豫一下,「要是陳友諒的家眷也活著,全要來!」
「諾!」花雲大聲道。
咚咚,張定邊重重磕頭,哽咽道,「俺,謝漢王!」
朱五伸手把張定邊扶起來,看著他的眼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不留著有用之身,等有成算的時候再報仇呢?
再說,你看這孩子。你若不能親手把他養大,豈不是更辜負了你們兄弟的結拜情誼!」
「俺……」張定邊泣不成聲。
「你願意跟著我幹嗎?」朱五問道,「為我效力,總有一天,我讓你親手宰了徐壽輝!」
張定邊掙脫開朱五的雙手,後退兩步,沒有絲毫的猶豫,重重跪下,「主公!」
「快快起來!」朱五笑著扶起。
這樣的忠義的猛將誰能不愛?
其實張定邊心中正有此意,朱五若肯收留,他自然是忠心賣命。當年和陳友諒從南京回來之時,朱五手下大將常遇春就不停拉攏於他。
「你好好修養幾日,我已派人去給你討要家眷親人。」朱五拍著張定邊的大手,「等安頓妥當了,你先去浙西,給常遇春當副手。」
「全憑主公安排!」
「你要謝謝常遇春!」朱五意味深長的說道,「當年要不是他報信給你,你真的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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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都瞞不過朱五。
藍玉那小子為什麼從身邊調走,去了軍中領起兵作戰?
他嘴不嚴,朱五不能容忍嘴巴沒把門的人在身邊。
為何沒處理常遇春?脫脫南下,正是用人之時。
再說,人糊塗點好,自己手下偶爾有些錯,不用大驚小怪。
人無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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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今日生日,又大風吹。雙喜臨門,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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