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一處歡喜,一處悲。
「小三,哪個是你媳婦?」
「就嫂子身邊那個,胖胖的!」
「咦,人胖乎,包地餃子也胖乎!」
白牆紅瓦的院子里,鮮花盛開,草木旺盛,石桌石凳。
一群人圍著廚房,嬉笑指點。裡面幫謝蓮兒包餃子點胖丫兒,已經羞得滿臉通紅。
「都回來!」
朱五坐在院里的樹下,笑道,「一會小三急了,揍你們!」
郭興早就騷得低著頭,低眉順眼的坐在一邊,聞言尷尬的笑笑。
不過,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看向廚房。
這年月男兒的審美觀不像後世,都喜歡小姐姐。這世道,取妻取賢,長相身材還在其次。
況且細細看,人家胖丫就是胖點,眉眼好看著呢。
「五哥,你就是偏心!」
二虎笑呵呵的說道,「你給俺找那媳婦,跟豆芽菜似的,給老三找地這麼富態!」
「滾一邊去!」朱五笑罵,「豆芽菜?有這麼說自己媳婦的嗎?」
「老三,日子定了沒有?」二虎又問。
「一會席老頭來,給定!」郭興不好意思的笑笑,「五哥的意思,這兩天找個好日子就中了!」
「就這幾天!」朱五笑著對眾位兄弟說道,「早結完,早他媽入洞房,早當爹,早當娘!」
周圍一片鬨笑,郭小三的臉也紅了。
「五哥!」藍玉小跑著進來,「席老頭來了!」
「趕緊迎去!」朱五對郭興說道,「你的喜事,還得老頭張羅呢?」
席應真笑眯眯的進來,夾著一個大木頭板子。
兄弟們不知道啥東西,朱五卻知道,畫畫用的。
去年過年,席老頭給大夥畫了一副素描,栩栩如生。這也是席老頭,暴露來歷的證據。
有時候,朱五在想,這老東西露出這麼多破綻,是不是等著自己拆穿他?
「老頭,這是啥?」郭小四看著畫板問。
「畫畫呀,跟去年一樣,給大夥畫一張畫!」席應真笑道。
二虎一拍大腿,「哎呀,那畫畫的,跟真人似的!」說著,看看席應真,「老頭,改天給俺單獨畫一張,將來俺要有兒了,俺留給他。萬一哪天死求了,後世子孫也有個念想。」
「滾他媽王八犢子!」席應真笑罵,看著大夥,神神秘秘的說道,「道爺這可不是瞎畫,知道為啥畫地這麼像嗎?」
眾人搖頭。
席應真假模假式地說道,「道爺把你們的面貌畫在了這張紙上,你們的樣子就永遠留在人間,不管刀兵如何險惡,閻王不收!」
「趕緊,給俺畫一張!」
「老頭,給俺來一張!」
「老頭,老頭!」
兄弟們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席應真在他們心裡,其實和神仙差不多。
尤其郭小四,當初就是席老頭,把他從閻王殿上拉回來。
「拉倒吧!」朱五笑笑,忽然想起件事,「老頭,你這畫能保存你多少年!」
席應真笑道,「現在是沒油彩,不然保存幾百年一點事沒有!」
「你還會畫油畫?」朱五問。
「多新鮮,老頭我原來在北極熊莫斯城留學,油畫之都!」
眾人面面相覷,這兩人說什麼呢?
「過來個人,幫端餃子!」
廚房門口,胖丫兒露出來,怯生生的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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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去呀!」
眾人鬨笑中,郭興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一溜煙的去了。
「俺來端餃子!」郭興站在廚房門口傻樂。
胖丫兒臉都埋倒胸口了,手都知道往哪裡放。
熱乎的水餃從鍋里出來,渾圓飽滿,像是胖丫兒的臉,裝在盤子里。
「俺遞給你!」胖丫兒的聲音蚊子似的。
郭興傻傻的看著,下意識的去接盤子,然而入手的不是溫熱的瓷器,而是肉乎乎的手。
「哎呀!」胖丫兒臉紅得跟血似的。
「嘿嘿!」郭興傻樂。
沒有丫鬟,也沒有僕人。
今兒是朱五的家宴,來的都是在濠州就跟著他的老兄弟們。
不講究啥排場,就在花園子里,分成兩桌。沒啥好菜,豬肉芹菜的水餃,燉肉。
不像是君臣,而像是親兄熱弟。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是兄弟。
「嫂子,差不多啦!」郭小四喊道,「您也出來吃吧!」
桌上擺飯了食物,該做的都坐下了。
「還有個湯,你們先吃!」謝蓮兒有點狼狽,在廚房裡手忙腳亂。
此時,秀兒的同音在院門口響起。
「先別吃,等等俺,俺要挨著五果!」
陽光下,藍玉在笑,「秀兒,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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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陽光,不同的場景。
海上的不是陽光,而是毒光。
日頭有毒,曬在人身上火辣辣的,船上的人各個嘴唇乾裂,無精打采。
「哥,喝口水吧!」
徐達拿著水壺,湊到朱重八的身邊。
朱重八沒有待在船艙里,而是坐在船頭。讓這支由漁船組成的船隊中,每一個士兵都能看到他。
「水不多了吧!」朱重八的臉上,已經有了晒傷。
他們這些淮西的男兒,沒出國海,低估了海路的艱難。
徐達苦笑下,「省著點喝,還成!」
朱重八沒喝,只是從壺裡倒了一點出來在掌心,擦擦自己的嘴唇。
「給,兄弟!」說著,水壺扔給了一個士兵。
士兵憨厚的笑笑,學著他的樣子擦擦嘴唇,然後再遞給一下個,一個接著一個。
「還有多遠能到山東?」朱重八問。
「掌舵的說,還得一天。早上咱們碰著浪了,耽誤了。」
朱重八點點頭,望著波光鱗里的海面。
「以前咱們窩在淮西,淮河就了不得了,再後來咱們看到了長江,以為全天下的水都在江里。現在,咱們見到了大海。」
說著,乾裂的嘴唇泛起笑意,「到了海上,咱才知道,人是多麼渺小。咱才知道自己眼皮子都淺,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非要在淮西那扎堆,他娘的!」
隨後,站起來,沖著一望無垠的海面,沖著湛藍的天空,沖著起伏的海浪,大喊。
「海闊憑魚也,天高任鳥飛。好男兒志在四方。山東,爺爺來啦!」
徐達跟著站起來,「爺爺來啦!」
海面上,數萬人齊聲高喊的聲音,猶如海嘯。
吼聲中,朱重八站在船頭大笑。
船艙里,馬秀英看著自家男人。
他眉頭上那些在南京帶出來的仇怨,不翼而飛了。現在他的臉上,又是原來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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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要坐五果懷裡!」
「俺挨著俺三哥!」
「藍玉,你個兒最小,邊去!」
「二虎,你站小五身後!」
花園裡,席應真指揮著人,按著順序作好。
朱五在第一排,懷裡抱著秀兒。他的兄弟們,或是站在他左右,或是站在他身後。
席老道架起了畫板,鋪上了紙。不停有手裡的碳筆,比量著。
「等會!」朱五喊了下,沖遠處和胖丫兒,看熱鬧的謝蓮兒喊,「你們來!」
「對,瞧我這腦子!」席應真也笑道,「你倆也是咱家人了,過來,道爺給你倆也畫上!」
謝蓮兒和胖丫兒不敢,笑著躲避。
「塊過來!」朱五笑道,「這是好事。朱玉,給你娘和三嬸子,拿兩個凳兒!」
剛排好的順序又亂了,一群人有亂鬨哄重新排列,你擠我一下,我推你一把。
半天,才重新座好,站好。
這一次,一群男人中間,多了兩個拘謹的女人。
「對了,老頭!」朱五想道個事,坐在那笑道,「改天給我和蓮兒畫一張婚紗照!」
「行,沒問題!」
老頭笑笑,「別動了,道爺開始畫了!」
說完,碳筆在紙上勾勒出線條。
「說不定幾百年後,我們哥幾個誰的墓被挖了,這畫都是國寶!」朱五心裡想著。
不過,想著想著,他笑不出來。
看著老頭陽光下,瘦小的身影。
畫畫的人,從來沒把自己畫上去過。
「主公!」
院外,忽然傳來李善長的呼聲。
「元廷派使者來了,尚書張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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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沒那麼刺激,都是前戲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