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升帳
「小五,脫脫要打你!」
議事廳中,朱五叼著半個饅頭,邊吃邊看朱重八的來信。
「官軍要招安咱,咱讓他滾遠,朝廷的使者說,脫脫調集了百萬軍,誓要滅了你。
大軍從北方來,江西的官軍,江浙的官軍從你後背來。實打實的百萬大軍,你要小心。
五,這是生死存亡的時候。
咱這邊兵馬沒你多,錢糧也沒你多。
但是要啥,你說話。只要咱有的,咱絕不含糊。
這關口,別動事先放下,先殺官軍。」
落款,兄,重八。
朱五的臉色凝重。
百萬大軍!
朝廷終於要動手了。
「地圖!」
朱五放下嘴裡的饅頭,喝口水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
他忽然一出聲,把邊上的李善長嚇了一跳。見朱五站在地圖前默不作聲,他撿起朱重八的信。
越看越心驚,「百萬大軍?朝廷這是動了家底兒了!」
朱五的視線在地圖上一動不動,盯著兩個地方,安慶,鎮江。
從江西來的是圍攻徐壽輝的兵馬,他們必定猛攻安慶。
鎮江是金陵的門戶,也不容有失。
真打起來,定遠軍將第一次面對,雙線作戰。
百萬人?不好打,但是必須打!
「現在親衛中軍火器營個各種火炮,三百八十六門,火銃隊二百整。
水上,大都號一樣的鐵甲樓船三艘,小戰船千餘。
火藥,炮彈,弓箭兵器鎧甲足夠十萬大軍使用兩年,糧草可以支撐三年。
定遠軍如今有兵十萬零八百,其中三萬五千人是淮西的新兵。各處屯田,還有過江后的降兵兩萬餘。
咱們佔據的各城,人口加起來何止百萬,有取之不盡的兵員!
這仗,有的打!
脫脫吃不下咱們!
守成,耗都耗死他們!」
李善長在邊上飛快的說著朱五的家底兒,如數家珍。
不知不覺中,朱五麾下的兵馬已經過了十萬,這還是他沒刻意招兵后的人數。
否則,二三十萬的兵馬,根本不是問題。
「小三那邊有多少火炮?」
朱五依舊盯著地圖,開口說道。
「三十六門。」
郭興郭小三的安慶是重鎮,有他本部的一萬人,還有朱五親衛中軍的火器營一部,還有其他部隊,加起來有兩萬人左右。
「不夠!」
朱五搖搖頭,「給他湊夠一百們火炮!」
說著,回頭看著李善長,「傳我將令,讓郭小三死守安慶,死守!那是我們的後路。」
隨後,又看向地圖,「全軍戰備,所有放假探親取消,傅友德常遇春率各部先奔赴鎮江,等我的中軍和水軍!」
「這~~~」
李善長一時跟不上朱五的節奏,「主公,朝廷百萬軍來勢洶洶,咱們是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
朱五眯著眼睛,皺著眉頭,「堅壁清野?據城死守?朝廷百萬大軍必不能持久?」
說著,朱五搖搖頭,「脫脫,既然來了,就不會走。除非咱們打走。」
「主公要主動去打?」李善長驚呼。
「對,打出去!咱們休整的差不多了,咱知道朝廷要來,剋制不知道他啥時候來。與其等著,不如打出去。」
朱五拔出腰刀,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地方,「官軍要來,咱們不能讓他們輕易站住腳,不然百萬人,咱們拿什麼打?咱們去淮東!
高郵,興化,泰州三地,控制著京杭運河。
咱們佔了,就是掐住朝廷的脖子,看他用什麼運兵運糧。
總之一句話,我朱五從來不坐以待斃,定遠軍也不能!」
轟隆!
外面,天空中忽然一聲春雷。
風起,雲動。
李善長看著朱五筆直的背身,還有他手中雪亮的長刀,心中感慨萬千。
這位主公,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其實心裡早有打算。更有一股危急關頭,破釜沉舟的決心。
淮東?
運河?
從此以後,恐怕這位主公將超過劉福通個和徐壽輝,成為朝廷的第一心腹大患。
想到此處,李善長苦笑。
當時不是說,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嗎?
現在,卻主動站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
金陵有春雷,陰雨。
外面,只有雲沒有雨。
但是濕冷陰暗的天氣,讓人渾身不舒服。
一隊騎士,十幾個人在路上策馬狂奔,每個人身上都帶著重重的的霧氣。
「陳頭兒,跑了一天了,咱們歇歇吧!」
隊伍里,一個騎兵抱怨道。
叫陳頭的漢子是這些漢子的首領,沒有回話只是警惕的望著四周。
四周都是農田,看不到有農人的行跡,前面似乎有個村莊,村口有一個打尖兒的大車店。
這行人,是陳友諒和張定邊的隨從,他二人讓隨行的手下快馬先走,他們卻換了衣服,悄悄的換成船。
見到前面有大車店,騎士中又又人叫嚷。
「陳頭,上面吃碗熱乎的湯麵的,身上實在是乏了。」
他這麼一嚷嚷,周圍的人也都跟著附和起來。
聲音越嚷越大,抱怨連天。
「行,吃口熱乎的,馬上上路。陳帥和張帥說在當塗碼頭等咱們,咱們別誤了事!」
陳頭一答應,這些漢子都歡呼起來,慢慢縱馬朝大車店而去。
「你說,陳帥為何不和咱么一塊走!」
「那誰知道?」
「聽說是要刺探下朱五的水軍!」
「刺探啥?朱五手下喂馬的都比咱們過得好!」
路上,這些漢子小聲點議論著。
但是陳頭聽見了,他心裡也疑惑。
為何不一起走呢?
大車店道了,鄉下地方能有個吃飯歇腳點地方就不錯了。,這些漢子也不挑剔。
「客官,裡面請!」
掌柜地點頭哈腰在門口招呼,「吃點熱乎的,湯麵?」
「行!」陳頭點頭,沒指望這地方有啥好東西吃。
「門口有拴馬的地方,您各位拴好,進屋,小的給下面去!」
「鄉下地方還挺周到,還有拴馬的地方!」
眾人笑著把馬拴好,進屋
一進來,屋裡熱氣撲到身上,各個都叫舒服。
「總算有口熱乎氣了,瞧身上都是濕了!」
「這金陵的陰冷,不比咱們那邊差多少!」
眾人笑著說話。
「掌柜的,給點熱水!」
沖外頭喊了一聲,沒反映。
「掌柜的~~」
「別喊!」
陳頭剛坐下又站起來,耳朵動了動,「不對!」
說著,手警惕的摸在腰間兵器上。
「這地方不對?大車店怎麼一個客人都沒有?怎麼除了掌柜的,連個招呼客人的也沒有!」
就此時,外面忽然嘩啦的腳步,那是鐵甲在跑動中發出的摩擦聲。
「兄弟們,殺出去上馬!」
瞬間,這些跟陳友諒起家的漢子們明白了,外面有敵人。
殺出去,上馬,逃!
外面,花雲帶著兩個百人隊冷冷的盯著這個大車店。
他的身前,兩排舉著火銃的士卒站成半圓形。
「這玩意,真有那麼好使?」
花雲壓低了嗓子和身邊一個藍衣的後生說道。
「應該是好使!」藍衣的後生笑了笑,但是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這時,屋裡嗚嗷一聲。
幾個漢子,猙獰著從門裡衝出來,手裡的兵器明晃晃的。
「放!」
這些漢子剛衝出來,只見前面一群拿著鐵管子的人對著他們。
領頭的一聲喊。
再往後,他們的世界就只剩下恐懼。
砰~~~~!
白煙起,火光現,猶如演義中仙家法器。
彈丸呼嘯而出,沖在最前面的漢子,只來得及差異的眨眨眼,就變成了斷線的風箏。
幾具身體,在火銃的打擊下,橫都沒橫一聲,變成血人,飛著倒下。
甚至,火銃的彈丸穿透的房子的木頭牆壁,打穿了木牆。
「嘶!」
花雲倒吸一口冷氣,廬州那天要死有這玩意,朱重八死了八百回。
隨後,目光不由得看向身邊的藍衣人,對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退回去,邪門!」
一個照面,幾人慘死。
陳友諒這些手下,在首領的呼喊聲又退回屋裡。
「哼!」
花雲冷笑一聲,擺擺手。
十幾個士兵拎著兩門小炮,對準了大車店。
「放!」
「轟!」
「啊!!」
屋裡撕心裂肺的慘叫。
「降了,降了!」
裡面有人掙扎著吶喊,「咱們投降!」
「上去,不留活口!」
~~~~~
金陵城,常遇春家裡,藍玉熱鍋上的螞蟻,在院子里轉悠,臉上滿是後悔和后怕。
昨天在姐夫家多喝了幾杯,無意間把不該說的說了,這要是五哥知道~~~
不敢想!
現在,只能盼著姐夫,別~
這時,常遇春從外面大踏步進來,剛從軍營里回頭,身上穿著厚厚的鐵甲。
「姐夫!」
「小二!」
常遇春笑笑,打量他兩眼,「你著是咋了,火急火燎的!」
「那個,昨天~~俺~~說的!!」
藍玉心裡有話說不出來,氣得眼珠著都大了,「您去看張定邊了?俺昨天那些話,你沒~~?」
「把俺當啥人?」
常遇春橫著眼睛,「你小二的話,進了俺的耳朵還能給你說出去?」
「這就好!這就好!」
藍玉拍拍自己的胸脯,「姐夫,嚇死俺了~~」
「熊樣!」
常遇春笑道,「既然知道怕,以後嘴嚴實一點。」
「俺不是喝多了,讓你套話了嗎?」
藍玉委屈的道,「再說,俺要知道你看那個張定邊那麼順眼,打死俺都不說。」
「俺是看那人挺順眼!」
常遇春進屋坐下,嘆氣道,「好漢子,應該死在敵人的刀下,不該不明不白的死了!」
「咋死不是死!」
藍玉撇嘴。
剛想繼續說話,卻忽然頓住了。
咚咚咚!
外面一陣急促的鼓聲。
嘩啦。
鐵甲聲響,常遇春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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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摘下的鐵盔帶在頭上。
「走,大帥升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