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苦戰
官軍的高麗營動了,軍官們罵罵咧咧趕牲口一樣的叫喚著。黑壓壓一大片人,分成兩個方向朝朱五這邊的山丘過來。
怪不得李賽剛才輕視這個高麗營,這哪是兵阿,一點精神沒有,一點野性都沒有,懶懶散散的猶豫不前。
打仗這事兒,跟廚子炒菜一個道理。
炒得多了,記住步驟火候,什麼時候加什麼調料,基本上就錯不了。
有了上回廝殺的經驗,兄弟們沒那麼緊張,朱五指揮起來也沒那麼慌。
前有長槍刀斧手,弓箭手在側翼,後面的預備隊,中間是擲彈兵。佔據了有利地形,敵人還是仰攻。除非對方不要命的人海戰術,否則想干點朱五這百十多人還真不容易。
「準備!」朱五吼了一嗓子。
手下的弟兄們肩膀挨著肩膀,握緊手中的刀槍,大夥早就不怕了,臉上多了幾分決絕。
………
「這群孬兵!」
漢軍千戶全旭看著慢吞吞的高麗營,也不管崔敏哲在身邊,冷哼著罵道,「朝廷怎麼養了這麼一幫廢物?地方武備居然荒廢到這個地步!」
崔敏哲一點不氣,反而笑道,「這些兵平時就是做做樣子,打仗的事自然要靠蒙古老爺和將軍這樣的豪傑。不過反正對方就一百多人,用人堆也堆死他們!」
「哼!」全旭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兵孬不孬,一上手就知道,
剛才官府漢軍騎兵攻擊的時候,騎兵進攻之前距離角度都算準了,衝鋒的人踩著弓箭的落點。彼此之間拉開間隔,訓練有素。
現在過來的敵人什麼都沒準備,沒有弓箭助陣,也沒什麼章法,就是在軍官的呵斥下低著頭往前沖。
「一顆首級,賞錢一弔!」
「呸!」聽到官軍中軍官的喊聲朱五冷笑,隨後大聲對周邊兄弟喊道,「弟兄們,官軍也太瞧不起咱們了,咱們兄弟的腦袋才特娘的值一吊錢!
「想要俺的腦袋,十個二韃子拿命來換!」有兄弟大聲喊。
不知為何,明明是性命攸關的時刻。朱五的心中反而生死幾分豪氣,面對山腳下的敵人,突然放聲大喊。
「濠州朱五大好頭顱在此,誰敢來拿!」
「五哥威武!」
「指揮使大人有種!」
弟兄們齊齊讚歎之後,異口同聲喊道,「濠州朱五大好頭顱在此,有種來拿!」
一百多人的吼聲如驚雷劃過戰場,正準備衝鋒的高麗營勢頭一下被打斷。
遠處崔敏哲聽到了吼聲,對全旭說道,「將軍,這朱五莫不是濠州反賊的大頭目?這些人都是他的親兵吧?」
全旭沒說話,眼神愈發冰冷。
隨後,戰場上忽然響起陣陣鏗鏘有力的歌聲。
「天遣紅巾殺不平(不公平的人),不平人(被不公年對待的人)殺不平人(不公平的人),不平人(被不公平對待的人)殺不平者(不公平的人),殺盡不平(不公平的人)方太平。」
蒙元暴政,奸佞當權,開河變鈔禍根源,惹紅巾萬千。官法濫,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鈔買鈔,何曾見?賊做官,官做賊,混賢愚,哀哉可憐!(此處,是朱元璋傳的一首歌謠。)
吾等百姓只求苟活,然不平人做不平事,視我能男兒為豬狗,年年月月日日挨餓,世世代代飢貧。家中餓死無人問,路邊餓殍沒人管。想活命,提起手中刀,大好頭顱在此,試問誰敢來拿!
歌聲中許多士兵流下眼淚,然而眼中的目光卻如猛虎一般,戲謔的看著衝上來的高麗營。
「五十步!」
第一排的兄弟報出距離,朱五陣中僅有的幾個弓箭手,開弓放箭。
「阿!」那邊幾聲慘叫,幾個官軍捂著肚倒下,
「三十步!」
「擲彈兵預備!」
「二十步……」
近了近了,第一排的兄弟甚至能看到官軍嘴裡的黃牙。官軍也聞到了紅巾兄弟們,槍尖上的血腥味兒。
「點火……」
「殺阿!」官軍中軍官扯著脖子喊,「弟兄們,給我殺!一個腦袋一吊錢!」
「扔!」朱五大喊。
嘶!
燃燒著的掌心雷下雨一樣落在衝鋒官軍的頭頂,隨後轟隆的爆炸聲,讓無數人慘叫起來。
被炸到的官軍在隊伍里或是翻滾,或是瘋了一樣亂跑亂撞,或是乾脆傻子一樣呆愣原地。
原本以為靠人海戰術能把朱五這些人推了,誰想到朱五這邊第一波掌心雷過去,高麗營就亂套了。
「再扔!」
道衍和尚一身紅色的袈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席應真一身道袍,「太上度厄天尊在此,爾等永世不得超生!」
轟隆!轟隆!
這些高級兵比漢軍騎兵差了十萬八千里,本就帶著三分膽怯,如今更是肝膽欲裂。這些紅巾又唱又跳的,引來天雷。毛都沒碰到,就炸死一片片的兄弟
「跑阿,他們會妖法!」
「魔教的妖法!」
「皮卡丘!皮卡丘!」(高麗語快跑,)
高麗營崩了,還沒真刀真槍的廝殺,兩波掌心雷對方直接崩了,前面的人想跑後面的人堵住了,山坡上的人擠人,相互推搡相互辱罵。
朱五腦中靈光一現,「第一隊往下推,扎他們脊梁骨!」
第一排的長槍手從上到下,借著衝擊力,狠狠的推過去。
高麗營只顧著逃命根本沒人抵抗,紅巾兄弟眼前的只有後背。噗噗,長槍扎進後背就跟肉串一樣,有的兄弟一次扎透了兩三個人。
朱五也跟著兄弟們殺下去,手裡拿著掌心雷往後扔。
轟隆!轟隆!官軍徹底成了無頭蒼蠅。
長槍手扎,刀斧手砍,兵敗如山倒。幾十個紅巾追著幾百人的官軍,官軍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敗了敗了,明教有妖法。」
遠處,漢軍千戶全旭目瞪口呆,這特娘的也太不經打了,換老子二舅媽來都比這強。
崔敏哲自從聽到了爆炸聲就蜷縮成一團,看著談下來的隊伍,嘴裡喃喃道,「妖法?」
「狗屁!」全旭是個不信邪的,鄙夷的看著崔敏哲,「讓你的人再沖一次!」
「沖不得!」崔敏哲大聲道,「再上去還不是送死?再上去我這千把就得炸營!」
全旭黑著臉罵道,「那咱們就跟這一百多人在這耗著,俺可丟不起這人!」
「耗著也無妨,反正他們也跑不了!」崔敏哲說道,「將軍您想,他們如今跑不了只能呆在山上,等大軍到了他們只有一死對吧!」
全旭點頭,崔敏哲繼續說道,「他們不想死就得突圍,突圍就得從高處下來,他們下來后兩條腿的步卒,還不是任將軍的騎兵拿捏!」
「耶!」全旭想想,「你說的有理!」
「痛快!」
廝殺一陣,朱五帶著兄弟重新爬到山丘上。大夥一人沒死,敵人卻留下滿坡的屍首。主動出擊的成就感,遠不是被動防守能比的,
起碼現在,朱五身邊的兄弟都跟小老虎似的,若是敵軍中有騎兵在邊上盯著,他敢帶著兄弟們攆到那鳥高麗營的本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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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席應真小聲在朱五耳邊說道,「掌心雷沒多少了!」
「阿?」朱五大驚,「怎麼就沒多少了?還有多少!」
這可是要了命了,配置好的掌心雷都隨軍帶著,五六百個呢,怎麼突然就沒多少了?
「還剩下一百多個!」席應真低聲道,「剛才兩回扔的太狠了!」
朱五拍下腦袋,看著暗下來的天色,無奈道,「艹蛋!」
「五哥,天快黑了!」郭興走過來說道。
朱五點頭,「讓弟兄們歇歇,天黑后咱們突圍!」
這些話都是小聲說的,為今之計千萬不能讓弟兄們亂,越是關鍵時刻越早穩重,事如果太多人知道,反而不好。士氣這個東西,很重要。
「五哥,援軍會來嗎?」
然而誰都不傻,大夥剛坐下休息就有士兵對朱五問道。
「怎麼不會,只要咱們堅持住援軍肯定到。」朱五強笑著說道,「你們別忘了,我是大帥的義子,天下只有不孝的兒子,哪有不要兒子的爹呢!」
周圍一陣鬨笑,氣氛明顯輕鬆不少。
朱五繼續說道,「等咱們回了城,大碗酒大塊肉管夠,再給你們找幾個小娘子,嘿嘿!」
又是鬨笑,隨後一個年齡較小的士兵,紅著臉問道,「五哥,恁說娘們啥滋味兒?俺聽人說……可美了呢!」
周圍笑得不成樣子,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生死之際,心裡琢磨的就是這點事兒。
「這咋說呢!」朱五賣關子,「那滋味是真美阿!」說著,啪地一下,在那士兵頭上拍打一下,
「哈哈哈!」周圍又是笑起來。
遠處的敵人安營紮寨,看樣子是耗上了。天色暗淡,那邊點起了陣陣篝火,空氣中飄過飯香。
遠處,通往濠州的小路邊上,幾十個人累馬乏的漢子,氣喘吁吁的停下。
「重八哥,你看!」徐達指著朱五所在的山頭,紅巾的旗幟高高飄揚。
朱重八咧嘴笑笑,「好小子,就知道他沒這麼容易死!地兄弟們,咱歇歇讓牲口也歇歇!」
「那邊有官府大軍!咱們咋救?」徐達又問。
朱重八掏出塊餅子,「等天黑透!」說著,把餅子塞進坐騎的嘴裡,「天黑之後咱們沖官軍的大營,來個燈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