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千載婚約
寧長久披上白衣單衣,走出屋子,立於重檐之下。
樹蔭已將院子蓋住,沙沙地反射著明媚的光。
他回過頭,片刻后恍然想起,這裡是不可觀,這間屋子是他前世居住的地方。
循著記憶穿過庭院繞過迴廊,撫欄望去,律令堂蓮花閣等建築皆淹沒在一片綠蔭里,風不疾不徐吹來,平視而去,麥田猶在,不可觀的土房子卻是震塌了大半。
寧長久將目光方向更遠處。
雲海不見了,換作了一望無際的平地。
他愣了愣,恍然想起,如今不可觀已落到了人間。
寧長久在觀內立了一會兒,取出婚書又看了看,生怕是自己回到十六歲,先前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他展開婚書,確認了那『葉嬋宮』三個雋秀字跡后,才終於放心,露出了笑容。
天空蔚藍,白雲如縷,一切都顯得遙遠而不真實。
寧長久想要去道殿尋師尊,路過律令閣時卻聽到了裡面的交談聲。
寧長久順著窗戶的縫隙望去,大師姐與陸嫁嫁正在交談著什麼,他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大師姐想將律令閣託付給嫁嫁。
陸嫁嫁正與師姐交談著,心中微動,忽地回身望去。
寧長久立在窗口對她微笑著招手。
她輕聲地與師姐說了什麼,隨後快步跑出來,張開懷抱,與他抱在了一起。
陸嫁嫁肉眼可見地清瘦了許多,雪白劍裳下的窈窕身軀卻依舊帶著難喻的柔軟,髮絲吹入寧長久的頰畔,輕輕搔著,微癢的感覺好似春日獨有的氣息,寧長久一手摟著她的後背,一手環著她的腰肢,他湊近了她的耳垂,輕輕哈了口氣,女子耳垂嬌紅欲滴,輕輕哼了幾聲,卻是沒有鬆手。
接著,他聽到了啜泣聲低低地傳來。
寧長久憐惜而溫柔道:「嫁嫁師父久等了……師父大人怎麼了?不要哭鼻子啊……」
陸嫁嫁捏緊了拳頭,狠狠錘了一下他的後背,用不知是幽怨還是憐愛的語氣道:「孽徒!」
寧長久微笑著,眼淚也落了下來。
陸嫁嫁感受著肩膀的濕潤,輕輕鬆手,拭了拭他的臉頰,輕聲道:「你哭什麼?」
寧長久微笑道:「是陽光太刺眼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看著的是她的眼眸。
兩人又擁在了一起。
屋內,大師姐懷抱拂塵,靜靜地看著他們,柔美的面頰上亦露出了淺淺的笑。
寧長久伸出一隻手,默默推上了窗。
啪嗒。
大師姐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她冷哼一聲,一甩拂塵,打坐修行。
寧長久牽著陸嫁嫁的手,走過嫩葉搖曳的花田,一旁古舊的屋子上,開著一簇簇的紫堇花,偶爾可見的幾株大樹已不知存活了多少年,依舊鬱鬱蔥蔥地生長著,彷彿永遠也不會老去,樹葉相撞,縫隙開闔,陽光便是從哪裡穿透過來的。
兩人靠著樹坐下,輕輕地聊著最近發生的事。
「一個月……我睡了這麼久啊。」寧長久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是啊,我與雪瓷她們每日都來看你的,小黎一開始還堅持給你做飯吃,但你在睡覺也吃不了,那些飯菜放在床邊看著和祭拜似的,便被我們勒令撤除了,她還傷心了好久。」陸嫁嫁一手抱著膝蓋,一手抹了抹眼睛,說起近來趣事時,秋水長眸眯如月牙。
寧長久向著小黎的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問:「對了,雪瓷去哪裡了?」
陸嫁嫁想了想,道:「雪瓷姐姐現在可能在抓魚吧……」
「抓魚?」寧長久微驚,「我問的是雪瓷,不是白藏啊。」
陸嫁嫁笑著嘆氣,道:「抓了放生給你積攢功德呀,哎……這一套還不是和你學的。」
「難怪我睡了一個月才醒……」寧長久咕噥道。
「你說什麼?」陸嫁嫁沒聽清。
寧長久怕她告狀,肅然道:「我說神官大人功德無量。」
陸嫁嫁抿唇淺笑,道:「我們去找她吧,她見你醒了,肯定還會假裝冷淡,說什麼,你怎麼突然出現啊耽誤我抓魚啊什麼的。」
寧長久不信:「嫁嫁可別瞎猜了。」
……
「不要耽誤我釣魚。」
司命瞥了寧長久一眼,淡淡地說。
只見司命坐在鮮花開滿的黑暗邊,撐著白紗飄飄的淡雅花傘,換著一身雪白繡花的長裙,不施妝容,卻是唇紅眉黛,她手持著一截玉雕似的魚竿,秀挺的身影清艷如幽夜之花。
寧長久看了陸嫁嫁一眼。
陸嫁嫁得意地笑了笑。
接著,這條清澈的河流旁,響起了撲通的落水聲和女子微微的驚呼哼吟。
「哎……你推我下水做什麼……光天化日的,這裡可是不可觀!」
「嗯哼……你做什麼啊……陸嫁嫁!管管你家徒弟啊。」
「哼……不要……」
司命的聲音與溪河的水聲一道傳來,與生俱來的清冷中帶著春花倒映的媚意。
陸嫁嫁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淡花白傘,看著他們一路追逐而去。
最終,司命還是被他抓到了。這位女神官大人被抓著雙臂壓在河邊的石頭上,她渾身濕透,生怕再丟人現眼,暫時妥協。
「好了好了,雪兒……知錯了……」
司命很不情願道。
寧長久看著她那似融非融的冰眸,道:「雪兒在河畔是在做什麼呢?」
司命紅唇微挑,嫣然笑道:「是在想夫君呀。」
寧長久看著她有些壞的笑意,無奈道:「雪兒這麼壞,我怎麼相信你啊?」
司命笑意微斂,話語很輕,帶著淡淡的落寞:「哎,我想了你八年了呀……」
這樣的話語從過去那冰山冷艷的神女口中說出,寧長久的心隨之輕顫。
但很顯然,久別重逢,這場初見他也不打算輕易將司命饒過去。
「今天釣到魚了嗎?」寧長久問。
「都一個月了,這裡的魚抓了放,放了抓,都學聰明了……」司命頗為哀怨。
「不愧是我們不可觀。」寧長久感慨。
「你還笑我?不信你去試試?」司命幽幽道。
「我當然釣得上魚啊,不信的話……」
寧長久這樣說著,伸出了一截手指,輕輕湊到司命柔軟的紅唇前。
「咬鉤吧。」他說。
司命看著少年骨節分明的指,微怔,旋即別過頭,看了一眼正坐在白色淡花傘下看熱鬧的陸嫁嫁,輕聲求饒:「嫁嫁還在看著呢。」
寧長久也重複了一句:「是啊,嫁嫁還在看著呢。」
兩人的話語有著不同的含義,前者是羞澀,後者則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司命冰眸微凝,瞪著寧長久,兩人僵持片刻后,司命抿了抿唇,軟了下來,她撩起髮絲,身子微微地前傾,咬住了寧長久的手指,柔唇合上,香舌略帶生澀地掃過指尖。
司命再端不住那高冷神女的架子,臉頰發燙,眼眸中的冰霜融化殆盡,漫著迷離的水霧。
一旁的陸嫁嫁亦別過頭,咬著唇,不知想到了什麼。
寧長久輕輕抽出手指,一把擁住了眼前的女子,手陷入了她的發間,司命輕輕笑了起來,也將身子貼了上去,手亦緩緩覆到了他的背上。
清風繞過他們身邊,鼻尖縈繞的,分不清是花香還是女子的芬芳。
「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他說。
「嗯。」
司命閉上了眼,兩人擁了會,她鬆開手,微微踮起足尖,旁若無人地吻了上去。
雪嫩纖秀的足邊,花瓣在纖細的莖上搖曳。
……
「對了,襄兒,小齡,小黎她們……在哪裡?」寧長久問。
「你想問趙襄兒的下落直說,不必假惺惺地將大家名字都說上。」司命冷嘲熱諷道。
寧長久想了想,乾脆順著她的話語問:「那……襄兒去哪裡了?」
「果然……哼!你剛剛與我說完情話,轉頭就問小情人的下落?寧長久,你無情無義!」司命雙臂環胸,黛眉下的眼眸再度凝起寒意。
陸嫁嫁小聲道:「比起襄兒,好像雪瓷姐姐才是小情人啊。」
「你……」司命更為氣惱,質問道:「嫁嫁,你到底是幫誰的?」
「我……」
「不許欺負嫁嫁。」
寧長久很是護著這位小師父。
「你們就這般聯手欺負我?」司命覺得自己的地位被動搖了。
「雪瓷姐姐不就喜歡被欺負么?」陸嫁嫁微笑道。
司命瞪著她,似在做什麼威脅,陸嫁嫁則抱著寧長久的手臂,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好了……」司命清冷道:「趙襄兒近來和朱雀在一起呢,不知在討論些什麼。」
「朱雀?」寧長久微愣:「她還沒離開么?」
司命頷首,道:「朱雀手握三千世界權柄,她隨時可以離開,所以反倒沒有那麼迫切了。」
寧長久道:「襄兒還好吧?」
司命道:「你不必替那個殺神丫頭操心,她現在整天抱著那白貓,兩人加起來戰鬥力在世間無可匹敵,哪怕是我,也要退避三分。」
寧長久小聲問:「只退避三分么……」
「寧!長!久!」司命銀髮飄舞,紅唇更艷。
寧長久嘆了口氣,連忙安慰這隻炸毛的大白虎。
陸嫁嫁在一旁微笑看著,目光溫柔如水。
寧小齡與邵小黎一同聞聲趕來了,她們穿著白與紅的裙子,俏麗可愛,而她們可愛的外表下,卻也藏著洛神、冥君之類恐怖的身份。
「師父……」
邵小黎看到他的第一眼,八年的時光流過心頭,化作了鼻間的酸澀。
她搶先一步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寧長久。
寧小齡愣在原地,意識到自己反應慢了,一時無所適從。
陸嫁嫁走到小齡的身邊,輕輕牽起了她的手,「小齡來了呀。」
「小齡當然要來呀,我可是師尊的小錢袋子。」寧小齡與師父一同走到師兄身邊。
「小錢袋子……」邵小黎淚眼婆娑地問:「那我是什麼呀?」
寧長久想了想,道:「小黎是……嗯……小黎是水做的!」
邵小黎揮舞著拳頭打在師父的胸口上。
寧小齡喊著不許欺負師兄,也加入了進來。
其樂融融的氛圍里,葉嬋宮立在道殿的最高處,遙遙地望來,目光恬靜。她的四周明明空曠,卻給人一種立在櫻花紛墜的樹下之感。
寧長久心生靈犀,抬起了頭,遙遙望向了道殿的方向。
他什麼也沒有看到,貼在胸口的婚書卻發出熾熱的溫度。
他這才恍然想起,自己是去找師尊的……
葉嬋宮是月亮,月亮便是如此,雖然有著清世絕俗的美,但人們行走在月的清輝里,多數時候卻不會仰頭望天,去真正看那清皎無瑕的冰輪。
「嗯?」
陸嫁嫁注意到了他的失神,她立刻明白緣由,道:「師尊一直在等你的,不要猶豫了,去吧。」
寧長久看著她們,發現她們也在看著自己。
司命的唇帶著輕挑的弧度,用略帶病意的聲音道:「別裝正人君子了,你們前世是夫妻的事大家可早就知道了,欺師滅祖師徒顛倒不都是你熟能生巧的技能了么?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如今師尊主動,你故作矜持給誰看呢?寧大小姐?」
寧長久聽著司命有些囂張的話語,想要訓斥一二,卻見寧小齡也抬起頭,眨著水靈靈的眼睛,道:「是啊,師兄快點去吧。」
寧長久對於自家可愛的師妹,自然是沒有一丁點脾氣的。
他看著大家,道:「你們……就沒有什麼其他意見?」
「建議?」邵小黎很是興奮,遞出了祖傳的箱子,道:「建議當然是有的呀,前世師尊害得小黎與師父被迫分別了,所以師父記得狠狠抽一頓師尊屁股,幫小黎報仇。」
「額……小黎你理解錯了,我說的是……」寧長久為難。
「我也有建議,可以將師尊長長的頭髮紮成兩個馬尾辮,然後……」寧小齡耳根通紅,不願意說下去。
「小齡你怎麼也……」寧長久震驚。
「這是靈羅果。」陸嫁嫁攤開手,將數枚新鮮圓潤的果子放到了寧長久的掌間。
寧長久看著陸嫁嫁曲線柔美的仙靨,猶豫著要不要將它們收下。
一旁,司命消失了一會兒,很快搬來了一個比例合適的木頭十字架,「這個也帶上吧。」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寧長久頭暈眼花,有些生氣道:「到底是誰要欺師滅祖?你們就這麼想看師尊被欺負么?」
「想啊!」
四位女子異口同聲道。
如今沒有了大敵,人間祥和,大家的心弦放鬆了許多,自也生出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比如欺負師尊這樣強大美麗的月宮仙子,看看不食人間煙火的姮娥仙君會不會墮入凡塵這樣的想法,不知不覺就成了她們很是期待的共識了。
在她們心裡,師尊從來都是自家人,雖會覺得有些奇怪,卻從不曾有什麼芥蒂的。
大家用期待的眼光看著寧長久,不明事實的,還以為他又被委以了拯救人類的重任。
寧長久猶豫之下,膽大包天地將這些『禮物』收入了虛空中,在大家的注視下,懷著沉重的心情去了最深處的道殿。
……
西國。
趙襄兒抱著白貓,看著一襲紅裙,氣質清貴的女子,垂眉不語。
這些日子裡,她們戰過了十九場,皆以趙襄兒的勝利告終,只是朱雀有三千世界為倚仗,趙襄兒雖能取勝,卻也無法太奈何對方。
「你不是追求自由么?這就是你所謂的自由?」趙襄兒冷冷地發問。
朱雀淡雅地笑著,道:「這正是我近日裡在思考的事……如果我此刻離去,飛往鴻蒙太虛,那我所得到的,算是我想要的大自由么?」
趙襄兒想了一會兒,道:「你至少擁有選擇的自由。」
朱雀又道:「我有選擇的自由,可我的選擇,真的是自由決定的么?會不會在冥冥之中,我們所有的選擇早已被決定了呢?我們看似的自由,不過是早已註定好的事。」
趙襄兒淡淡道:「尚在趙國皇城的時候,拜你所賜,我倒是有這樣的感覺。」
朱雀微笑道:「娘親對女兒的安排當然是面面俱到的。」
「找死。」趙襄兒抬起手,鳳火化劍啼鳴掠出。
朱雀避開了鳳火之間的鋒芒,輕輕拍散了袖間的火光,施施然走回,道:「襄兒,你當真沒有想過這些么?」
趙襄兒搖搖頭,道:「我可沒你那般無聊。」
懷中的白貓喵嗷了一聲,也表示贊同。
朱雀露出了曲高和寡的孤寂之色。
她望著天空,道:「我們都是嚮往自由的鳥兒,我們應當將自己與籠中之雀區分開來。」
趙襄兒反問:「你為何要將天地當做囚籠呢?」
「天地不是囚籠,還能是什麼?」朱雀反問。
「可以是我們居住的家。」趙襄兒道:「我們住在家中,哪怕門窗緊鎖,亦不會覺得自己被囚禁了,因為我們隨時可以出去,如今暗主已死,惡詩已緲,人間就是我們的家了。」
朱雀聽著她的話語,眼眸中掠過了一絲茫然,她旋即搖頭:「這不過是苟且偷安的借口,我們……總要去更遠的地方看看的。」
趙襄兒問:「這就是你的自由的意志?」
朱雀沉默良久,道:「或許是我偏執的念頭。」
趙襄兒輕輕捋著貓貓雪白的毛髮,抬起頭,道:「你終於決定要走了么?」
朱雀淡淡道:「我或走或留皆由我說了算。」
趙襄兒有些懶得理會她了。
她們之間已不可能爭出勝負。
趙襄兒有些不甘道:「原君與母星關係緊密,不敢輕易殺掉,給了他善終的機會,而你又順利地得到了三千世界的權柄,欲走欲留皆順心意,你們這樣的叛徒有這般好的下場,我……不開心。」
朱雀淺淺笑著,道:「女兒不開心的話要娘親抱抱么?」
趙襄兒不理會她。
朱雀雖沒有真正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可於他們而言,終究是背叛者,險些鑄下了難以彌補的大錯,若是可以,趙襄兒當然不想輕易放過她。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朱雀看了一眼天空。
過去,曾有人問過一個問題『三千世界像什麼』。
朱雀的心中早已是有答案的:階梯。
在她的眼中,三千世界便是階梯。
在她原本的計劃里,她當時出現之後,便會將西國交給趙襄兒,讓她來維持神國之均衡,然後自己踩著連綿的三千世界而上,通過一個個世界不停加速,最後剝離血肉與魂魄,成為完完全全的靈態,以光的速度沖入太虛之中,成為嶄新層次的生命。
但獨屬於智慧生命的情感卻牽絆著她。
她至今還沒有離去。
因為她知道,自己一旦離去,那麼,前進的道路將永不停下……光無法讓自己停下。
那麼穿越宇宙的過程就變成什麼了呢?
自己做不了任何干涉,只能看著星辰掠過眼角,然後不停向前、向前,直至宇宙盡頭。這種感覺與將自己幽閉於海底,又有何區別呢?
朱雀優柔寡斷。
最終,她卻是來到了趙襄兒的身後。
「你跟著我做什麼?」趙襄兒有些不耐煩了。
懷中的白貓也嘶啞咧嘴地去凶朱雀。
朱雀微笑道:「我還有執念沒有完成呢。」
「什麼?」
「當然是看那姮娥仙子嫁為人妻呀。」朱雀微笑道。
……
不可觀道殿之外。
寧長久拿著婚書,穿越了植有大樹的熟悉庭院,過了蓮池,來到了道殿之外。
道殿的門關著。
寧長久輕輕叩了叩,沒有得到回應。
他想到了八年夢境里,自己填婚書名字里,將所有人名字試過一遍后的下場,心有餘悸,暗暗埋怨著自己不懂得吸取教訓。
靜立良久。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
他仰起頭,忽然發現,月亮消失之處,浮現出了一輪小上許多,但亮度適宜的星星。
寧長久微微皺眉,覺得有些眼熟。
「那是燭龍的火精。」
葉嬋宮清清冷冷的仙音傳出,飄飄然落至。
寧長久回首時,觀門已開,姿容舉世無雙的葉嬋宮穿著一襲月白紗裙,立在門口,秀髮之上束著雪蓮冠,懷中則抱著一支如雪拂塵。
「燭龍的火精一直由雷牢保管著,此次大戰之後,月囚崩毀,雷牢承燭龍之遺志,自廢了千年修為,懸火精永照人間。」
葉嬋宮輕柔地解釋。
寧長久看著葉嬋宮仙意出塵的臉頰,問:「以後我們再見不到月亮了么?」
葉嬋宮說:「總有一日,人間燈火徹夜輝煌,那時人們將不再需要月亮,與其徒留千年,不如早些離去。」
寧長久輕輕搖首,「師尊是萬古之月,人間燈火怎比得上天上清幽?」
葉嬋宮不置可否。
她輕柔轉身,紗裙浮動。
「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她話語清澈動聽,帶著無形的威嚴。
「弟子是來求婚的。」寧長久遞交過了婚書。
「你可真是膽大包天。」葉嬋宮接過婚書,說。
「弟子過去便是太膽小,太過瞻前顧後,白白錯過了八年光景,拖到了今日。」寧長久說:「太陽照亮了月囚無數年,如今月囚不見了,師尊獨行人間何其孤寂,我……想做師尊唯一的光。」
葉嬋宮垂著螓首,清冷無言。
寧長久看著她,輕輕走上前,試探性張開手臂,一點點抱住了這位美絕塵寰的少女,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這個過程里,葉嬋宮沒有掙扎。
這是寧長久時隔數千年第一次真正抱擁她。
他們的身軀緩緩貼在一起,那是一種難以言述的美妙感,清冷如玉又柔弱無骨,他懷中抱著的,彷彿不是真實的存在,而是一束溫柔似水的月光。
葉嬋宮沒有表示同意亦或者拒絕,她恬淡地立著,睫羽輕顫,輕聲道:「手……規矩一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