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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射日之弓

  三千世界沒有一丁點火。

  界碑也失去了作用,風雪漫了進來,萬物都結上了薄薄的冰。

  趙襄兒孤零零地立著,劍貫穿心臟,朱雀聽著她的提議,陷入了沉默。

  趙襄兒忍著劇痛,全神貫注地盯著她,隨時做好了死的準備。

  先前,她的心志確實動搖,腦海中翻騰過寧長久與她們凄慘死去的畫面時,她檀口翕動,認輸的話語險些就說出來了,但她心中的火鳳卻不停地警鳴著。

  趙襄兒不由想起了九羽刺殺自己的那一次,那一次刺殺之後,她回望一生,發現自己每一次的生死邊緣,死都與朱雀有關,生都與不可觀有關,誰在暗中幫助自己從來是一目了然的事,但身處其中時,她卻久久地沒有想通。

  如今也是一樣。

  朱雀於關鍵點陡然出現,是一個下馬威,其後與自己一戰,自己離勝利只差一絲半刻,亦是攻心,其後朱雀表露出種種病態,彷彿一個真正的瘋子,只想對姮娥施加一些可笑的報復,這亦是瓦解她警惕的方式……那一層層的話語更帶著懾人魔力,不停地動搖她的心智。

  但這與當初九羽的刺殺一樣,複雜的遮掩下隱藏的,不過是簡單的道理。

  朱雀這麼多年最想要的是什麼?無非是三千世界。這是她的核心訴求,那她所有做的一切,一定都繞不開這個核心的訴求。

  除非朱雀真的瘋了,那暗日即將降臨,萬物即將毀滅,哪怕十二神主皆是暗主的看門犬,滅世之下,他們也未必能活下來。

  朱雀從頭到尾想要做的,都是到三千世界!

  當初鵷扶神國里,白藏被拘押,遲遲不肯認輸,葉嬋宮耗費了數個月才勉強將她的權柄之力吸取了半數,但白藏一旦放棄,她的權柄頃刻便被奪走。

  此時也是一樣。

  她若下跪喊對方三聲娘親,那便是身心上的臣服,借著這心志的沉淪,朱雀可以一鼓作氣將她的力量奪走!

  這一場決戰本就沒有任何妥協與退讓的空間!

  「三息到了。」

  趙襄兒亦覺得有些遺憾,她就要死了,這個世界也不知還能不能有未來。

  「住手!」朱雀的眼睛冷若冰霜:「我答應你。」

  朱雀語速極快道:「我願意交換神國,我送你去西國,送你去我的王座!」

  說著,朱雀要走向趙襄兒。

  趙襄兒一動不動,平靜地看著她輕輕邁起的腿。

  朱雀也注視著趙襄兒。

  時間像是凝結了。

  兩人之間似充斥著滔天烈焰,也似橫亘著萬古冰河。

  最終,朱雀的腳沒敢落下,她看了一眼東方,輕輕嘆了口氣,收了回去,她認命似的無奈笑道:「不愧是我們的乖女兒呀。」

  趙襄兒背過身,向著西國走去。

  兩人漸行漸遠。

  她看著趙襄兒虛弱至極卻強自挺拔的背影,再次嘆息。

  稍後,若是與趙襄兒交換了權柄,那她將是三千世界的主人,兩人的位置將會顛倒,先前自己打壓她的一幕,也極有可能在她的身上復現。

  而之後,自己能不能活得自由,這份選擇竟要系在趙襄兒的道德水平之上……

  朱雀閉上了眼。

  趙襄兒此刻意識已模糊,她還有機會去爭得勝機。

  但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有做。

  遠風吹起凰裙,朱雀睜開眼眸眺望,遠方,暗日已經展露出了一角,那是泛著淡白色輪廓的一角,是一個完美的圓。

  朱雀看著暗日的降下,恍然發現,屬於他們神主的時代,似乎徹底過去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轉過身,也朝著三千世界的王座走去。

  雪鳶與師雨立在黑暗裡,她們看著朱雀向自己走來,身軀忍不住發抖。

  「娘親……」

  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斂裙跪地,垂首行禮。

  朱雀看著她們,卻也停下了腳步。

  雖然不成器,但到底也是自己女兒……

  「嗯。」

  朱雀應了一聲,淡淡地笑了笑。

  她走入了黑暗深處,再未回首。

  趙襄兒的唇早已被自己咬破,玉齒間血肉模糊,鮮血滴了一路,讓人難以想象,少女這般嬌小的身軀里,竟藏著這麼多溫熱的血。

  她的眼睛逐漸失去生氣,身子也越來越輕。

  她向著高處走去。

  西國的世界為她打開了。

  走向王座的道路卻是那樣的孤單。

  而神國之下的人間,一道道衝天而去的劍光,陸續開始斷折。

  ……

  最接近蒼穹的是不可觀的一批人。

  大師姐的青裙被迎面刮來的狂風振得筆直,她雙眸金黃,高高舉起了雙手,背後,她的修羅金身亦展露了出來,那是一個半人半蛇的古仙,是神話傳說中摶土造人的女媧大神。

  但哪怕是大師姐,在這等不可擋的大勢下,亦被一點點下壓著,那金色的修羅法身逐漸失去光澤,隱隱有崩裂的跡象。

  當初天塌時,她曾行過補天之壯舉。

  但如今,天不僅要塌,天外還有一個不可戰勝的惡魔要爬進來!

  二師兄亦在長空下極速飛掠,傾盡全力出刀,為大師姐攔截從天而落的黑氣。

  一襲紅衣的三師兄則也在行那以身鎮海之舉,強壓著地心下可能要逃竄出的邪氣。

  四師姐則手握著燃火的長槍,一次次地刺入那片黑暗的天里,卻都無功而返,數次之後,長槍上的烈焰反而被削弱了許多。

  五師兄來到了大師姐的身邊,嘆息道:「若師尊再不得出,就啟動不可觀吧。」

  大師姐蹙緊了眉。

  不可觀是一座道觀。

  完整的不可觀,卻是他們以及大河鎮的古神們精心打造的滅神兵器。

  那是玉石俱焚的兵器,一旦啟動,必死無疑。

  「再等等!」大師姐斷然道。

  五師兄閉著眼點頭,他看著天空,目光茫然,心想那就是所謂的神么?

  無止境的黑氣向著大地上竄來。

  與之一同落下的,還有許多被吸幹了的,吞靈者的屍骸。

  整個人間也前所未有地團結。

  無數道或粗或細,或明或暗的劍光衝天而去,塵世恍若巨大的殿堂,而這些則都是支撐世界的柱子。

  天空中,暗日露出了一角。

  那真的是一輪黑色的火球。

  世界被劈開了。

  大師姐的修羅金身亦被撕裂,無盡的力量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將她壓垮,而四師姐的身前,那柄燃火的長槍在最後一次擲入后,一去不復返。

  接著,黑暗如野獸般撲來。

  四師姐身形驟動,兵器匣中的刀刃盡數攔於身前,想要抵擋,但黑暗像是一張張大口,將兵器一把接著一把地吞下。

  轉眼間,四師姐亦是手無白刃。

  二師兄那裡同樣不好過,那些黑氣看上去綿柔,但真正斬到時,才發覺那簡直是比鋼鐵還堅硬不知多少倍的東西,唯有以風雷磅礴般的靈氣才能勉強將其切斷。

  這個對手,遠比他們過去想象的,還要可怕。

  而這只是暗日的冰山一角,若是整個降臨,那又該如何?哪怕是師尊與師弟能夠出來,恐怕也擋不住吧……

  二師兄雙手握刀,如劈巨木般斬斷了一道了黑氣。

  他向著四周環顧。

  周圍成千上萬的劍氣宛若一道道純凈無暇的天柱。

  他的身後,也有許多道強大的身影向著天空中飛來,他們手中握著利劍,身後懸著天碑,與他一同向著天空斬去。

  北國,雪山。

  簫裘護著一對年幼的兄妹躲入了山洞裡,他再三警告他們不要出去,隨後也提著長槍沖入了黑暗裡。

  自蹄山現世后,人間的許多五道強者都赴往了雪山,一同礪劍。

  這場礪劍里,簫裘也結識了不少人,而他最喜歡與他們說的,則是當初天榜里,自己與寧長久的一戰,以及天榜外的賭場中,自己如何押寧長久勝利,然後贏了劍閣二先生的。

  這是他一生最引以為榮的事。

  每每講起這個時,會有很多人聚來,詢問那救世之人寧長久的模樣以及劍閣二先生的絕美英姿,也會有許多人抱劍立在一旁,一邊假裝不屑一邊偷偷聽著。

  簫裘原本以為,這只是一次尋常的礪劍。

  就在今日,他拗不過這對兄妹,答應帶他們遠遠地來看一眼那座大山。

  結果災難就發生了……

  「哥哥一定要回來接我們呀。」

  山洞裡,小女孩細聲細氣的聲音傳出。

  簫裘笑著道:「一定一定,我哪次沒有回來?」

  他自認賭運是很好的,哪怕是劍閣的二先生,亦不是他的對手。

  他奔出群峰,向著天外掠去。

  此刻,暗日已降臨了一半。

  那個大到匪夷所思的黑日壓入了人間,它比大海更浩瀚,比任何山嶽也都雄偉。

  簫裘舉起手時,真真切切地生出了一種,以羽毛托起泰山之感。

  暗日下降地很快。

  人間頂尖修士的努力似並未有太大的用處。

  它依舊勻速地下沉著,將一道道雪白的光柱吞噬。

  一口口鮮血陸續噴濺出去。

  許多道心不堅的人甚至飛快地崩潰,開始強書天碑,想要靠著飛升逃離。

  但這些都是絕望之舉。

  暗主是太陽,也是天空,沒有人能逃得過,無論是渺小的螻蟻還是自認萬物靈長的人類,在它的眼中,都一樣是塵埃。

  許多人慘叫著,崩潰著,扭曲著,他們在臨死的時候回憶著自己的一生,想象著一生何其悲壯。

  這對於他們而言,確實是悲壯的一幕。

  但於暗主而言,並無太大的意義。

  它是上一個文明不知道發展了多少萬年之後才造出的『神』,此刻文明初興的他們,並不知道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何等偉大的造物。

  吞靈者的儲備急劇消耗著。

  很快,天空中不再有吞靈者落下。

  簫裘以槍指天,忽地打了個激靈。

  「是誰?」

  他感覺有一隻手觸碰到了自己。

  但他環顧四周,什麼也沒有看到。

  可那種觸感卻是分明的。

  那隻手一點點伸入他的身體里……那是紫府的位置,那隻手伸向了自己的先天靈!

  不要……不要!

  簫裘瞳孔驟縮,道心幾乎撕裂。這種感覺,無異於看一個人,用手撕開自己的肚皮,把他的五臟六肺一把捏住,拉出!而偏偏,這還是一隻無形的手,他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抗!

  他的先天靈被一把抓住,生拉硬拽而出!

  簫裘雙目赤紅。

  他不敢發出慘叫,生怕山洞中的兄妹聽到。

  他張大了嘴巴,渾身的靈氣被抽空,使不上勁,他看著天空,看著暗日降臨的神跡,身子側倒,鮮血從衣衫下滲出。

  人間還有許多人有同樣的遭遇。

  暗主是歷史的車輪,他們皆是擋在車輪前不自量力的螳螂。

  人間從鬥志昂揚到絕望,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

  西國里,趙襄兒目睹著這一切。

  她走上了西國之頂。

  朱雀神的王座就在她的面前。

  她知道,自己只要坐上了眼前的王座,就能改變這一切。

  趙襄兒的意識已經模糊,她雙腿發軟,幾乎是朝著王座上跌過去的。

  而也是此刻,她的體內,火鳳再度爆發出嘶鳴!

  趙襄兒又覓得一絲清醒。

  寒意涼透了後頸。

  一柄劍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九羽!

  朱雀看似認輸,但她依舊沒有放棄要殺自己!

  九羽是絕對的黑色……當初,九羽尚是自己的佩劍時,她曾利用九羽遮掩,戰勝過許多強敵,如今暗日降臨,整個世界也都成了九羽發揮的舞台,它悄無聲息地躲在黑暗中,一點點逼近,等到自己看到王座,心弦最為鬆懈之際,再發動致命一擊。

  這與當初朱雀幻境如出一轍。

  但此刻虛弱的趙襄兒卻還是漏想了。

  還是輸了么……

  趙襄兒閉上眼。

  王座咫尺。

  九羽的鋒刃已經落下。

  ……

  叮!

  剎那間,火光四起,又很快被九羽的黑暗吞噬。

  一柄劍幾乎是橫空出現的,攔在了九羽的鋒芒之前。

  攔住劍的,甚至只是一隻手。

  那隻手的掌心被割出平整的血,卻並未被斬斷,反而將九羽死死地捏在了手中。

  她的劍光照亮了她自己的眉眼。

  那是一個短髮凌亂的少女。

  柳希婉!

  今日,暗日忽臨,她出門去尋司命與陸嫁嫁,卻聽說她們朝著西國來了,本來柳希婉不打算去追,而想與師姐師兄們一同在劍閣抵禦天外之敵。

  但某一個瞬間。

  她在西國感受到了一種召喚。

  那是對於靈的召喚。

  西國是一個敞開的靈界,似在呼喚著人間所有的真靈。

  她無法抵抗這種感覺,又想到姐妹們也朝著西國過去了,她便順應了這種召喚,飛向了西國。

  飛行的過程中,她的肉身之軀很快靈態化,到達了極速。

  而她初至西國,便見到了這一幕。

  她擋住了這一劍。

  襄兒微微轉過頭,看到了那短髮少女的背影,緊繃的心弦徹底松下。

  她跌坐在了神座上。

  她的神色分不清是冷漠還是痛苦,唯有被劍貫穿的身軀依舊挺拔。

  三千世界里,亦坐在王座上的朱雀徹底垂下了眼瞼。

  神國在此刻顛倒。

  西國的世界之力進入了趙襄兒的身體里,三千世界之力則湧入了朱雀的軀殼中。

  柳希婉攔著九羽的手頓時一松。

  錚然一聲里,九羽墜在地上,化作了一個黑裙少女的模樣,痛苦地呻吟著。

  柳希婉緩緩回頭。

  身後的王座上,趙襄兒的眼眸里重新亮起了火光,她清美的身軀在火光中熊熊燃燒,威嚴似真正的王女,趙襄兒的手摁著胸口的劍,將其猛地拔出。

  柳希婉失神,那一刻,她彷彿聽到了一聲破碎般的心跳。

  而這位嶄新的朱雀神國之主,那顛倒塵寰的神靨上,卻透著極致的威嚴與冷漠之美,她彷彿已不知生死不知痛楚,涅火成了真正的,也是唯一的女神!

  「謝謝你……」趙襄兒輕輕地說,對著柳希婉行了一禮。

  柳希婉看著她,懾於她的完美,心砰砰地跳著,對這一禮更是有些惶恐,「啊……沒什麼的,我可不是那隻紅頭雞,我一直是堅定不移支持襄兒殿下的!」

  柳希婉揚了揚拳頭,似在為襄兒打氣。

  趙襄兒抿唇淡笑,「少騙人了。」

  「我……」柳希婉鼓了鼓香腮,道:「那我現在支持了!」

  趙襄兒輕輕嗯了一聲,將目光投向了天外。

  那是雷牢神國的位置。

  火鳳清唳。

  投影宛若一道火,劃破長空,沖入了那個地方。

  世界權柄璨然盛開。

  西國之外,殺死了泉鱗的白藏恰好與陸嫁嫁她們碰頭了。

  她們一路趕來西國,正欲越過界碑時,便見一道衝天的焰光劃破漆黑的長夜。

  司命悚然一驚,她的目光立刻落到了那火焰的尾部。

  一,二,三……

  是三尾。

  那是火鳳,不是朱雀!

  司命的心神這才鬆了下來。

  思緒的剎那裡,人間的劍光還在一道接著一道地折斷著,暗主將它的觸手伸向了人間,要將那些它種下的先天靈盡數拔出,人們苦苦支撐著,許多修為較差的,已然支撐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先天靈被奪去,看著千瘡百孔的身軀慢慢等死。

  幽冥古國里,寧小齡身處墟海,距離暗主無比接近。

  她不恐懼是假的,但無論再害怕,她還是沒有離開幽冥神國,而是全力摧動輪迴海,收攏那些被殺死的修士的魂魄,若師兄能夠現身,若他們能夠慘勝,那這些為人間而死的修士,便尚有輪迴之日。

  只是如今看來……希望渺茫。

  暗主越來越近。

  寧小齡亦覺得背上有一座大山,她的身軀被大山死死地壓制住了,鮮血在體內翻湧,竅穴移位靈氣紊亂,整個身軀彷彿隨時都要炸開。

  也正在寧小齡要撐到極限時,她的眼前,出現了一縷火光。

  那縷火光沖入了某處,接著,虛空中亮起了金色的光芒!

  ……

  漆暗的天底下,那縷金色的光芒無比耀眼。

  金光撕破黑暗,斬開混沌,光芒溫暖而刺目。

  今日黎明沒有日出,於是他就是太陽。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沉雄的龍吟。

  西國的王座上,趙襄兒露出了微笑。

  那看到了那道劍光中懸浮著一襲白衣,那是八年未見的身影,可卻絲毫沒有陌生感,兩人的耳鬢廝磨彷彿猶在昨日。

  朱雀看的,則是另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纖細的,紗裙籠罩的月影。

  少女模樣的葉嬋宮立在夜色里,窈窕嬌小的身影宛若一縷純凈之風。

  朱雀幽幽地看著她,目光中閃爍著病態的神色。

  下一刻,這位少女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許久不見呀,姮娥仙君。」朱雀咯咯地笑著。

  葉嬋宮走到她的面前,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抓起她的長發,嬌嫩的手掌如風,啪得扇在了朱雀雪白的臉頰上。

  朱雀輕哼一聲,側過臉,絕美的雪頰上留下了纖細的指痕。

  朱雀眉尖微蹙,想要說什麼,卻又是啪得一聲脆響,她的右頰也被反手甩了一巴掌。

  葉嬋宮身子嬌小,朱雀身姿出挑,這一幕,倒像是女兒在教訓娘親。

  葉嬋宮鬆開了手。

  朱雀長發散落,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頰跪在地上,仰起頭看著少女。

  她知道著兩巴掌打得是她遲遲不肯開啟神國,並妄圖殺死趙襄兒的事。

  但她畢竟是至高無上的朱雀神主,是靈界的女皇,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隨我來。」葉嬋宮清冷道。

  朱雀盯著她月白紗裙的影,咬緊了牙。

  失去西國后,她便徹底喪失了主動權,之後她們無論要做什麼,她也只能聽從擺布……追逐自由的她為了活下去,反倒成為了生存的奴隸,何其諷刺啊……

  「是。」朱雀輕輕應了一聲。

  最終,她還是跟在了葉嬋宮的身後。

  另一邊,西國里,一襲白裳的寧長久亦出現在了趙襄兒的身前,趙襄兒薄唇淡笑,

  陸嫁嫁、司命、邵小黎、白藏……她們也紛紛闖入西國,來到了寧長久的面前。

  他們相望著。

  八年未見,無數話語堵在心頭,陸嫁嫁更是淚珠飛落,只是,他們也都明白,此刻根本不是敘舊的時候,天下蒼生還在等著他們!

  寧長久將目光落在了邵小黎的身上。

  「小黎,當初我與你說,我會讓你看看真正的符中取物之術……」寧長久立在西國,望著遼闊大地,道:「就是今日了。」

  「啊……」邵小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寧長久已從她的身邊走過。

  他原名張久,張失其弓,故而為長久。

  如今,他要找回自己的弓了……

  這是他命運最後的拼圖。

  但他所要尋找的弓絕不是前世的那把,那把弓早已在當初射日時便毀滅了。

  這將是嶄新世界的弓!

  寧長久深吸了一口氣,金烏長鳴,磅礴的靈力里,金烏飛出,捧著一輪紅日,迎向暗主,撐起一片短暫的屏障,庇護萬民。

  符中取物。

  第一步當然是要鋪紙書符。

  紙已鋪好,那是一整片大地。

  寧長久開始寫符!

  符的第一筆落在趙國,那是他重生醒來之處,其後筆鋒轉向東南方向的諭劍天宗,與劍宗頓住,然後陡然上折,越過蓮田鎮、紅河、深淵,筆鋒貫穿南荒一路向北,那是他在斷界城走過的路,最終,這段路停在了出口的古井處,在那裡,寧長久曾與司命一同看日出與星空。接著,筆鋒向正西方向折去,停在了一片山谷里,山谷中,寧長久破入紫庭境,隨後與柳希婉一戰,將柳希婉從身軀中割裂出來!

  筆鋒繼續向北,度過了無運之海,貫穿了正北方向的海國與洛書樓!洛書樓外,筆鋒再折,轉向了正東方向的古靈宗。

  那是小齡走入幽冥之處。

  古靈宗的正北,是萬妖城,筆鋒狂奔,來到了萬妖城,在那裡,隱約還有當初通天落下的月光。

  最後,筆鋒從萬妖城折向了西邊了古煌。

  那是與劍聖的決戰之地,也是筆畫的終點。

  至此,第二次獵國戰爭告一段落,世界走入了嶄新的時代。

  而這些地方,皆是寧長久所經歷過大事的,最重要的節點!而不知是天意還是寧長久有意為之,這些節點,從趙國開始,至古煌終末,恰好在大地上逆寫了一個『弓』字!

  這是他以足與劍逆寫的弓!

  這是真正的符中取物之術。

  若眼前的世界是一張弓,那此時此刻,寧長久立在西國,便是立在這張弓的中央西側,從畫面上看,那恰是拉緊弓弦時所應身處的位置。

  寧長久的身體里,似有滔滔大河奔騰呼嘯過去,所有的竅穴與血脈,都自亘古而來,於這一刻爆發出山呼海嘯的狂鳴。

  暗日降臨。

  而這位曾是羿的大神,亦拔出了他的弓。

  世界便是一張弓,這是射日之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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