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星辰隕滅古龍吟
神國之上第四百六十章:星辰隕滅古龍吟寧長久握著劍,立在四分五裂的神國里,遙望著天幕,那裡的光越來越亮,隕星飛墜,焰尾拉得筆直。
暗主本就是星辰的亡魂,它在虛空中盤亘了無數年,早已失去了大部分意識,唯一沒有磨滅的只是那最終的指令。如果說它也擁有權柄,那『星辰』或許是它的終極權柄。
暗主沒有順手摧毀雷牢與朱雀星,因為雷牢與朱雀已確認叛變,神國於他們而言更像是囚籠,若星辰毀滅,囚籠也會破碎,此等放虎歸山之舉未必可以起到正面的效果。
「我原本擔心,它們會去摧毀聖人的石佛。」寧長久瞳孔如鏡,映著火光,「幸好,如師尊預料的那樣,聖人距離暗主太近,暗主害怕星辰的餘波重創自己,所以選擇讓它們墜往人間。」
「它為什麼要這麼做?它毀了人間後上哪裡去找精純的靈氣?它這輩子不可能再進來了!」司命寒聲道。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因為暗主知道,有人會去攔住它們。」
眾人瞬間陷入了沉默,目光齊刷刷落在了寧長久的身上。
陸嫁嫁立刻想起了罪君所說的天外之物……他會被天外之物殺死……
天外之物!
「你……你早就知道了么?」陸嫁嫁怔怔開口,眸光微微失焦。
「嗯。」寧長久低下頭,帶著歉意道:「我不希望你們過早地為這件事擔憂寡歡,這沒有意義,我希望看到你們開心……對不起,這又是我的私心。我本想在殺死邱月之後與你們坦白此事,但沒想到,它來得這麼快,不過不必擔心,我已做好了準備。」
寧長久閉上了眼,哪怕這一幕在他腦海中翻騰了無數次,烈焰真正燒穿蒼穹時,一切依舊顯得猝不及防了些。
「不可能!你別再騙我們了!」司命死死盯著他,小獅子般開口。
當初北冥追殺劍聖的場景,司命依舊記憶猶新。
那時的追殺者無一不是頂尖的高手,但隕星落下之際,他們只能放棄圍獵,四散而逃,那僅僅是一顆啊,如今可是有七顆完整的星星,哪怕是寧長久也絕不可能擋下來!
「嗯,你絕不可能攔下來。」白藏的話語同樣冷漠而篤定。
寧長久看著她們,道:「我能攔下來。」
陸嫁嫁不停地搖頭,粉唇打著顫,淚如雨下,「哪怕你能攔下來?你能活下來嗎?」
寧長久一把抱住了她,摟緊了陸嫁嫁的身子,認真道:「如罪君神國時說的那樣,我會回來,回來之時,我還是我。」
陸嫁嫁雙手垂在身邊,不停地抽泣著,唇上儘是她咬出的血。
司命也不相信他的話,「師尊雖擁有生命權柄,可就算你神魂能保存下來,下次相見何止百年之期,你又如何保證還是你?」
司命難以維持情緒,祭出黑劍,直接要向那隕星掠去。
「回來!」寧長久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蠻橫地抱住她的身子,他捧住她的臉頰,額頭與額頭撞擊般相抵,他已沒有時間解釋更多,只是道:「最後再相信我一次。」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司命聲嘶力竭地大喊。
寧長久猶豫著抬手,做了拉勾似的動作。
司命看著他的手,無動於衷,她的冰眸卻似溶解了,唯有眼淚不停落下。
寧長久抓住她的手,輕聲安慰。
司命一把甩開,滿臉淚痕的陸嫁嫁卻已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幾乎掐入了寧長久的肉中,「給我一個期限。」
寧長久撫上她筋骨纖露的手,認真道:「八年。」
「八年?」
陸嫁嫁盯著他的眼,一下子明白了八年背後的含義。
「八年……」司命冰瞳蒼白,不見一絲神采,「那不是……」
「是。」寧長久說:「我在命運的盡頭等你們。」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高速下墜的隕石已經劃過了氣層,變成了熾烈燃燒的橘紅色,人間殺仙樓的鎮仙之劍與之相比,像是螢蟲撞見了失火的森林。
金烏飛出,將陸嫁嫁與司命納入其中,告別了那兩張摯愛的面容,陸嫁嫁與司命奮力掙扎,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金烏為壁,將他們阻隔。
他們原本以為,殺死白藏后,他們將迎來漫長的寧靜,那段寧靜的歲月里,他們可以休養生息,一直等到決戰之日。
但如今的暗主是真正的天空之王,天如何會遂人意?
寧長久暫時封閉了金烏神國,他將金烏捧在手中,遞給了白藏,道:「替我將她保管好。」
白藏接過了金烏,她看著寧長久,道:「我還是不明白,你要怎麼樣才能活下來。」
寧長久輕輕笑了笑,沒有回答,他轉過身去,攤開了手,卻沒有召喚柳希婉。
他的手中握著一塊雕刻古拙的木牌,那是柯問舟託付給他的劍閣劍令。
白銀雪宮的下方是鏡湖,當初大師姐曾在此處攔下過周貞月,此刻劍閣之令下,平靜如鏡的湖面開始顫動,河底的泥沙里,一柄柄古朽的劍破開水面騰空飛出,向著白銀雪宮中那襲白衣飛去。
白銀雪宮的大雪還在吹卷著,這些雪花被遠道而來的劍斬得支離破碎。
寧長久仰起頭,萬劍如舟在他身後沉浮。
隕星穿越墟海掠過虛境之際,寧長久的身影消失在了白銀王宮的碎雪裡。
金烏從白藏的圍巾中探頭望去。
白衣沐浴金火,也如一顆逆空而去的隕星!
修羅金身拔出軀體,權柄之力盡數傾斜,他的身邊出現了音爆的白芒,白芒一閃即逝,他又以數倍於此的速度凌空而去,他像是海洋中魚群的首領,那數千柄劍就跟在他的身後,如燃燒的鐵針。
這是五月的第一天,太陽還未升起,天地卻已亮如白晝,寧長久的劍反射著光,他的眸與光同樣反射著光,他整個人在短時間內變成了光與火,朝著隕星衝去。可哪怕如此,他依舊像是撲向森林大火的螢蟲,毀滅性的烈火在瞳孔中無限放大,他那些微茫之光似要被頃刻吞噬。
不可觀中,白紗被無形的風吹動,蓮池間,小女孩模樣的葉嬋宮注視著水鏡,清澈的眼眸中映著清冷的色彩。
西國里,趙襄兒同樣望著那一幕,瀕臨撞擊之時,水鏡中的空間極度扭曲,彷彿要將這面遠在萬里之外的鏡子撕得粉碎。
在許多雙眼眸的交疊里,寧長久與隕星撞在了一起。
太陽古國中與羲和悠然度過的千年,人間一觸即發的神魔之戰,無數次轉世輪迴之死……寧長久的識海里,數千年的時光化作了閃電似的一瞬。
最後是劍聖與聖人的落幕。
他抬起頭,看著那天外而來的巨石,自語道:「該輪到我了。」
隕星與寧長久撞在了一起,空氣被直接引爆。
……
這是第一顆星星,星辰的神主已經死去,這顆無主之星所燃的是復仇之火。
人類之軀與星辰相撞。
天空中,瞬間爆炸並鋪開的煙塵遮蔽了一切,寧長久的身影也被淹沒其中。
但這只是第一顆星星,這遮天蔽日的塵埃灰怎能是他的墳墓?
撞擊處,寧長久的身影從破碎的隕星中拔出,那秀氣的臉被鐵火照亮,修羅金身是修補著破損,雄獅般無聲咆哮,寧長久的白衣破碎,其中有血滲出,但他已暫時切斷了一切痛覺,心中唯有徑直向上,將隕星撕碎的念頭。
接著,第二顆隕星當頭砸下。
那是一顆泛著白銀之色的星。
先前爆炸激濺的流火飛上了萬丈高空,寧長久的身影看上去就像是被這些流火推上去的,他手中緊緊抓著白銀之劍,向著銀白之星斬去。
相觸之處,所有的事物在混亂中高速膨脹,在膨脹中發出光芒明亮的爆炸,震響聲驚天動地。
壯闊的爆炸再度發生,鋪天的蓋地的塵埃碎屑重新席捲,其中的火焰還在燃燒著,寧長久在光中的剪影一片漆黑。
火焰的碎屑從眼角發間飛過。
寧長久緊咬著牙,用道術屏住了呼吸,他不敢呼吸,這些恐怖的高溫進入體內便是切割身軀的利刃。
他沒有精力再去分心,下一刻隕星即將到來。
金烏雖不在身體里,但他是金烏神國的國主,神國之力依舊在支撐著他。靈氣以最快的速度噴薄而出,他不能衰竭也不敢衰竭,只憑著意志向上衝去,緊握的白銀之劍在撞擊中扭曲,失去了劍的鋒芒,看上去更像是一根蛇矛。
這是一道落往人間的天劫,只是落下來的不是雷電,而是一顆顆星星。
第三顆星星撲面而來。
這顆星星比先前兩顆更為巨大、快速,它迎面壓上,撞上了寧長久浴火的影,寧長久的虎口被瞬間撞裂,白銀之劍因融化而變得柔軟,巨響聲里,寧長久的耳膜也被撕碎了,不真實的寂靜像是死亡,星辰的火光是為他送行的禮花。
轟!
寧長久的身影被撞得高速下沉,他聽不見聲音,唯以神識貫連天地,他的身後,破開煙塵的千餘劍向著這顆星星撞去。
劍紛紛撞入了星辰里,一同炸開。
寧長久從亂石中掙出,他的白衣已經不見了,手中亦沒有劍,渾身上下皆是灼燒的痕迹,修羅金身扭曲如厲鬼。
他的痛感已封印不住,劇痛如刀,合力撕開他的身體。
下一刻星星又來了。
寧長久神色扭曲,死咬著牙,識海中不由浮現出葉嬋宮的容顏,那是近日夢境中他們的對話。
純白的心湖中,少女模樣的葉嬋宮看著他,月白輕紗拂過水麵。
「我與月相連,能擋住星星而無損的。」葉嬋宮說。
「不行。」寧長久斷然回絕,道:「月亮會因此而減速的……八年之後,它必須在那個位置上,那是一切的終點,不能有偏差。」
葉嬋宮微微低首,她也不確定隕星的威力,不敢給出肯定的回答。
寧長久盯著她的眼眸,繼續道:「一點偏差也不能有,否則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葉嬋宮最終點頭,她看著寧長久,問:「你有多少把握能攔下?」
寧長久道:「若是一年前,我沒有任何信心,但現在,我覺得我能做到。」
葉嬋宮說:「計劃無論多麼縝密,你依舊是在賭命,後續的一切,哪怕我親力操持,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
寧長久點頭,道:「我明白的。」
葉嬋宮道:「可以讓神御與……」
「不必了。」寧長久道:「師姐師兄他們已經夠辛苦了,隕星之威難測,不必再讓他人冒險了,一切……都由我來吧。」
葉嬋宮寧靜地望著他,不知該說什麼,一如數千年前那樣。
寧長久卻露出了微笑,他看著少女,行了一個弟子之禮,道:「我知道,哪怕是師尊,也覺得我做不到,但我可以。修羅之軀毀滅,還有肉身,肉身俱毀,也還有骨頭。」
記憶的畫面劇烈動蕩。
烈火撲來,轟然撞在寧長久的胸膛上,他的血肉被高速旋轉的隕星硬生生削去,露出了其後的骨骼。
寧長久被隕星壓著下墜,穿過了先前爆炸形成的塵埃海,他的長發也在被高速灼燒著,額頭漆紅一片,像是從土中挖出的發霉印章。
寧長久不敢低頭去看,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低頭,就能看到撕裂的肌束里蓬勃跳動的心臟,他別轉身子,用身軀的左側去對抗,隕星壓著他下墜,像是壓著只蟲子,剩餘的劍撞擊在石頭上,雖撞出裂紋無數,卻不足以毀滅星星,而寧長久的身後,修羅金身已被溶解,再無他物。
白藏遙遙地看著這一幕,銀瞳燒成了紅色,圍巾中的金烏掙開了她的手,不顧一切地飛了過去。
封印的劇痛像是逃逸的惡魔,露出了猙獰的面目,以利爪擰緊了他的脊椎。寧長久張大了嘴,發不出慘叫,他感覺自己的血肉像是黏在石頭上了,脊椎則要被另一股力量連根拔出血肉。
識海中,劇痛再度帶來了幻覺。
「這是第八十七頭了,這樣境界的魔物為何多出了這麼多?這樣下去要殺到什麼時候呢?」葉嬋宮立在一具殘碎的骨架上,話語中帶著偶爾的疲憊。
「戰爭本就是互相狩獵,人類在弱小的時候狩獵牛羊,然後一步步研製工具,將岩石與樹木變成殺人的兵器,插入獅虎巨象的身體里,之後大地上的古神們也會成為被狩獵的對象,世上從沒有穩固的王座,只有持續不斷的廝殺,這是殘酷的,卻也是生存的必經之路。」他把劍插入古神的身軀里,取出了內丹,一切為二。
葉嬋宮看著足下踐踏的神魔,依舊不自信,道:「人類的血肉之軀,到底能征伐多遠呢?我們……又能走多遠呢?」
他說:「血肉之軀是弱小的,但人類並不弱小,我們或許會有死去的那一天,但文明之火會一直燃燒下去,說不定哪一日我們從沉眠中蘇醒,人類已跨入了嶄新的時代里,那個時代中,他們已成了真正的萬靈之長,征服了陸地、海洋與天空,並與之和平同處,他們甚至有可能去往更廣闊的海,狩獵天外的星星。」「狩獵星星?」葉嬋宮腦海中閃過了那一幕,想象著無邊黑暗中圍繞著星辰的人們,輕輕搖首,「怎麼會有那樣的事呢?」
對話聲跨越千年,在記憶中迴響。
金烏從身後飛來,進入了他的紫府里,陸嫁嫁與司命焦急的喊聲在耳畔響起,寧長久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只是竭力以心神回應:「不許離開金烏!」
磅礴的靈氣再度從身體里噴出,寧長久嘶吼著,他被隕星壓得後退的身影越來越慢,他竟一點點抱著它懸停在了空中。
狩獵星星……
當初的讖語應驗到了自己身上,他仰起頭,似在問葉嬋宮看到了么?
下一顆隕星撞來之際,陸嫁嫁、司命、寧長久一同驅動了全力,他們誰也沒再說話,誰也無暇說話,巨量的塵埃掀起狂瀾,寧長久將隕星從血肉中撕出,單臂將它壓住、擲出!
這顆隕星比寧長久大了何止萬倍,但它竟真的被這樣推了出去,撞向了後面那顆砸來的星星。
兩顆星星在虛境中撞在了一起,毀天滅地的氣浪將寧長久的身影炸得飛退,千百萬的碎石被爆炸掀飛,無窮無盡的火花在長空中密集四射。
寧長久無力防守,他的身軀被碎石砸得飛退,他所有的骨頭幾乎都斷了,他沒有無限的權柄,根本不可能去修補這樣的傷勢,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見了,此刻向著大地墜去的,更像是一具燃燒的碎骨。
可隕星還有兩顆!
崩毀的白銀雪宮廢墟里,白藏忽然發現,系著脖頸的龍骨鎖鏈不知何時鬆了下來,與此同時,另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湧入體內。
那是……塵封?!
白藏仰起頭,立刻明白了葉嬋宮的用意。
不願意讓其他弟子冒險,於是讓我去冒險么……
白藏露出了冰冷的神色,她盯著天空,看著那通天徹地的烈火與遮天蔽日的塵埃,嬌小的身軀里卻也泛起了難言的悸動。
她一直以來都很平靜,但她騙不了自己,叛徒邱月被封印,白銀雪宮破碎,維繫數千年的信仰在腦海中分崩離析,這等劇烈的衝撞不是故作鎮靜可以消弭的,她也有力量與情緒需要宣洩!
白藏仰望星空。
星火墜落的空。
她將圍巾解下,疊好,隨後以靈力驅動身體,化虹而去。
寧長久的殘軀上,白藏雪發銀裙的身影攔在面前。
「塵封!!」
白藏怒吼。
時間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那時她將貓師父的遺體叼放在數,隨後從大樹上躍起,跳出了高高的院牆,她在黑夜中狂奔,刀戈聲在身後響起,濃稠的夜色里,她立在山丘上,望著遠處的大火,不再如貓而叫,而是發出了獨屬猛虎的咆哮!
彼時夜鳥驚走,百獸避退,她雖還未真正修行,可額上的王字卻在熠熠生輝!
她的身體里,自始至終流淌的,都是這樣的血啊……
白藏再度怒吼。
塵封的權柄像是怒吼聲具象出的音波,在塵埃為海的天空中激蕩,她將龍骨鎖鏈從脖頸上扯下,擰成長鞭向前抽打過去!
隕星與之相撞。
這不知是第幾次爆炸了。
白藏失去了神國,力量雖依舊頂尖,可依舊難擋隕石,少女的白銀長裙被火光吞噬,剝落,衝擊力宛若巨錘,將她赤裸的身軀砸下長空,她意識模糊,像是流焰中的雪,隨時都要消融。
而這等恐怖的隕星,卻也真的被少女阻滯了前行。
白藏緊咬著牙,從萬丈高空墜下,破碎的白銀被風來帶,一點點黏回她的身軀,她手中流淌著鮮紅的血,龍骨鎖鏈支離破碎。
她知道自己沒能真正攔住隕星。
果子從樹上落下,會砸到她的腦袋,羽毛從天空飄下,會落到她的肩膀,這個世界上本就存在著一種無形的力量,這種力量會把解脫塵封后的隕星重新拽回地面,如果星辰也是生命體的話,這一幕看上去無異於是引刀自戮……好蠢的星星啊……
隕星很快掙脫,利劍般砸向了白藏。
白藏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死了。
這時,他感覺到有人拉住了自己,那是一個不辨人形的影,他一隻手拉著她,另一隻手從自己血肉里挖出了金烏,再度放到她的懷裡。
白藏忽然有一種,自己是只老母雞,有隻大天鵝拿著顆鵝蛋塞給了,說,天道崩毀,我要出村子去拯救世界了,這顆蛋就託付你孵化吧的荒誕感……白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胡思亂想,和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似的。
她抱緊了金烏。
而那隻渾身是血大天鵝身影緊繃如弦,向著天空撲棱翅膀,高吟著鵝鵝鵝的絕句,向著象徵死亡的星火撲去。
白藏的眼底,天鵝不見了,火光再度洶湧,焰浪撲面,焚燒了一切。
厚重的塵埃雲里,無數的碎石拖著焰尾,向著人間砸落。
似煙花的煙跡。
「塵封。」
白藏下意識又喊了一句。
耗損嚴重的權柄沒有回應。
她抱著金烏,向著鏡湖墜去。
又一聲爆炸在天空中響起。
這一次,她確定寧長久必死無疑了。
銀裙在鏡湖炸開,滾燙的湖水將她淹沒,天空中,寧長久的肉身與最後一道隕星同滅,零碎的神魂被高溫的塵埃籠罩,像是火焰中翻飛的蝴蝶。
金烏神國里,地動山搖。
陸嫁嫁境界較低,已在先前的撞擊中昏死了過去,司命咬著自己的手腕,強撐一念,以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她的眼中,金烏神國的神柱一根接著一根地崩塌,最後只剩下搖搖欲墜的第五根。
司命的情緒也隨著神柱一同崩塌,淚水決堤般淌落,她仰望著天空,嘶聲呢喃:「騙子……」
司命想起了天竺峰上的一幕,他抱著瀕死的自己,等到了暴雨之後,通天月光從天而落。
可自己現在又能等到什麼呢?
哪怕是師尊也救不了他了吧……
司命跪坐在地,長發如流淌的水銀之河,她的雙手死死陷再神殿裂開的地磚里,指甲蓋一片片地翻開,鮮血橫流,她卻渾然不絕。
正當司命也要昏死過去時,不知是不是幻覺,那片覆蓋天空的塵埃海洋里,驀然響起了一聲古重悠長的龍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