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二章:洛河紅樓 金烏殘國
夜色是化不開的黑暗,洶湧的洛河裡,流水在靈力的作用下對沖著。
尖嘯的颶風裹著驚雷,像是碾過洛河水面的車輪,那些雷電留下的車轍與水接觸,持續地散發著光,整片河流都被這種光覆蓋了,看上去好似有一顆雷電揉成的太陽要從洛河中升騰起來。
司命抱著葉嬋宮,以雪白的絨毯將她裹在懷裡,雷電的太陽勾勒著輪廓,侵擾而來的電弧卻觸及不到她們。
司命看著葉嬋宮稚嫩的臉和纖細的手,總有一種將水中月抱在懷中的不真實感。
前方,白藏跟在葉嬋宮身邊,壓抑了這麼多時日的怒氣,終於在面對青銅神駒時宣洩了出來。
河面已是一個深凹的巨碗,白藏揮舞著一雙如玉的拳,卻轟出了千萬均的力量,那些力量像是攻城的投擲石器,每一記皆是聲勢浩大,水面被砸出了千千萬萬的深坑,青銅神駒長嘶著,奮蹄抵抗,卻被白藏以金槍為梯,越到了頭頂,五指如鉤,擰住它黑色的頭盔,將其向著水面下硬生生按去。
轟!
巨響聲炸開。
「曬太陽?怎麼樣才算曬太陽呢?」
司命覺得這個詞是不簡單的,她目視著前方的洛河,想要去幫一下白藏,但見師尊依舊冷靜,便也覺得應該傳承師門的靜氣。
葉嬋宮道:「首先要找到一顆太陽。」
司命立刻想到了寧長久,柔唇半抿,委婉道:「那我們要快些趕往古靈宗么?」
葉嬋宮輕聲道:「他現在不在古靈宗中。」
司命並不知道她確切的意願,便問出了心中的擔憂:「三匹神駒已經降臨,國主親身的投影呢……天驥的權柄又是什麼?師尊,真的有信心么?」
葉嬋宮輕輕搖頭,道:「先去洛河看看吧。」
「去洛河?」司命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葉嬋宮淺淺地回憶道:「當年邵小黎是洛河的河神,彼時洛河浩浩湯湯,遠沒有枯竭至如今的大小,洛河沿岸曾有百里宮殿,不過早已摧毀殆盡,洛河河底倒是有一座玉水樓,如今殘址不知還在不在。」
司命並不清楚,葉嬋宮對於洛神所抱的,究竟是怎麼樣的情感,但此刻洛河之上波濤洶湧,風雷涌動,她們兩人能在河邊悠悠閑閑地聊天,完全是有隻大白虎在給她們負重戰鬥。
「是在哪一段河域呢?」司命問。
葉嬋宮看著洛河,道:「差不多便是此處附近,入河看看便知。」
司命感受著葉嬋宮愈發冰涼的身體,問:「你身體真的撐得住么?」
葉嬋宮道:「月本就清幽,無妨的。」
司命輕輕點頭,腳踩黑劍,帶著師尊掠向滔滔江水。
洛河之上,水大量地蒸發著,化作濃度極高的白氣,被雷電的領域攔截在內,這些白氣溫度極高,使得這片雷場像是真正的太陽。
葉嬋宮伸出小手,伸入這片狂雷與水蒸氣並存的混亂場域里,片刻后,她縮回了手,她的手並無傷痕,只是冰冷依舊。
這不是真正的太陽。
也恰是此刻,水下金光爆裂開來,半人馬的神駒提著長槍,破開水面,將白藏重新撞了回來。
青銅神駒哪怕是下等馬,也畢竟是天驥年主場作戰。白藏失去了神位與權柄,力量也被龍骨死牢封印了不少,此刻竟無法一鼓作氣摧毀這批看上去古董般的銅馬。
青銅神駒將白藏的身影壓回,手中的長槍隨之擲出,呼嘯著刺向白藏。
白藏身前,破碎的白銀像是一隻只飛蛾,精準地撲上了金槍,吞噬其芒,將其速度越拖越慢。
神駒上的半人形戰神爆發出威嚴的低喝,金槍高速旋轉,想要將這些白銀飛蛾甩去,白藏的身軀卻像是獵豹般矯健地彈跳了出去,她以橋為橋樑,借力一躍,將長槍狠狠踩下,隨後亮出利爪,再度如猛虎般向著青銅神駒撲去。
在白藏還未真正成神的一生里,她獵殺過的戰馬數不勝數,哪怕此後千年養尊處優,權柄與神主之力的便捷使得她的牙齒與利爪用進廢退,不再如過往鋒利,但狩獵的本能始終是銘刻在骨頭裡的。
白藏享受著這種酣暢淋漓的戰鬥。
雖然對手是一個半年前的自己根本看不上的怪物,但她找到了年輕時與古神逐鹿的感覺,哪怕一時被逼退,她只要將對方幻想成姮娥或者司命,立刻又殺心十足了,更不得將這匹馬五馬分屍了。
白銀少女雙拳轟炸,銀色的碎屑繞身飛舞,宛若千萬柄隨心所欲的劍。
她與青銅神駒你來我往地對殺著,青銅神駒終究落了下風,身軀上留下了許許多多細碎的傷口,身披戰甲的半人上,盔甲甚至都出現了細密的裂紋。
白藏雖有如雪的刀刃護體,但此刻氣海已非真正的汪洋,會枯竭,會疲憊。
見到司命與葉嬋宮來到洛河,白藏放鬆了些,冷冷道:「你們怎麼看戲看了這麼久?快點上來幫忙!這頭馬沒多厲害,我們一鼓作氣殺了它!」
白藏這樣說著,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們開闢了河水,身影沉入其中。
「哎哎!等等!你們去幹嘛啊?馬在這邊!」白藏纖細的小臂抬起,直指青銅神駒,大聲喊道。
司命清冷的聲音傳來:「我與師尊去參觀一下當年洛神府邸的殘址,稍後再回來,小白貓,你先自己撐會。」
「你……你們!」白藏氣得跳腳,道:「大敵當前,你們能不能有點危機感啊!」
喊話之時,洛水河面已經合攏,獨留白藏孤零零一個人,面對著如山般的青銅神駒發獃。
青銅神駒先前被白藏衝撞得傾斜,此刻身子已正,馬蹄輕踏,金槍一抖間,黑鐵盔甲里的金瞳亮起,發出瘮人的金光。
白藏心中更氣了,她將悲憤轉化為了力量,對著青銅神駒大吼,她捲起袖管,對著青銅神駒呵斥:「瞪什麼瞪?你這下等馬有什麼資格瞪我?」
白藏呵斥之後,再度對著青銅神駒掄起的拳頭。
她總覺得這一幕怪怪的……這算什麼啊?主力軍事不關己去閒遊,落難的神國之主出生入死打內戰?到底誰才是堅定不移的,反抗暗主統治的忠貞戰士啊!
白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初萬虎門的絕學,掏心術。
她盯著戰馬,不確定它的心臟是長在人的身軀里,還是馬的軀殼中。
兩者的對峙不過剎那,很快,滔天的殺氣再度撕開了洛河,白藏與青銅神駒的戰鬥持續打響著。
極深的洛河水底卻是平靜的。
此刻的葉嬋宮在水波的映襯下更似虛幻,真的像是水中月了。
她們輕而易舉地剖開了水底的暗流,在渾濁的水浪中高速前行。
在泥濘的沙土中,建築物的斷壁殘垣顯現了出來,它們掩埋在泥土裡,表面覆滿了藻荇,爬著許多螺類,這些斷壁的密度越來越高,很快,有什麼東西隔絕在了他們面前。
前方一片灰濛濛的,遺迹似乎就在眼前消失了。
「這是類似桃簾的遮擋物,只是品階要遠高許多。」葉嬋宮如是說著,她從白色的毯子里伸出了小手,輕飄飄地落到了前方。
漣漪自指間生。
有什麼東西被挑了開來,接著,灰濛濛的霧氣不見了,她們像是一滴水,滲透到了更廣闊也更清澈的海洋中。
司命抱著少女輕盈落地,前方,一座看上去竟還似嶄新的小閣樓在水中構築著——這與司命的想象是有出入的,她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金碧輝煌的龍宮,但眼前所呈現的,只是一座兩層的紅木小樓,看上去還頗為簡陋,怎麼也不像是洛神該有的……
「是這裡嗎?」司命有些不太相信。
「嗯。」葉嬋宮卻點了點頭,她枕在司命懷中,微微睜開眼,看著前方的小樓,道:「這片世界是由一顆古神的辟水靈丹撐起的,以簾幕遮蔽千年,竟未被其他修道者發現……」
「許是北國苦寒吧。」司命說。
北國的修道環境比南州都差了許多,她們遊歷多日,連紫庭境的修道者也幾乎沒有見過,再加上此處靠近神畫樓,洛河雖無明確劃分,但很多人默認是在神畫樓的領地里的,自然不敢當著神樓的面挖寶。
種種原因使得這座小樓得以保存完好。
「不過,裡面也沒什麼驚世駭俗的法寶。」葉嬋宮道。
她知道,當年洛神死去的時候,是孑然一身的。
「那裡面藏著什麼呢?」司命問。
葉嬋宮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吧。」
司命仰起頭,看了一眼上空,擔憂道:「留白藏一個人對付那匹馬,真的沒事么?若是天驥……」
她欲言又止,不願折損一員大將。
葉嬋宮道:「俠義話本中,高人往往是不出手的,任何高人一旦出手,便會不再神秘。再強大的招式顯露后都會有跡可循,唯有在未出招時,才擁有未知的,無限的強大。」
司命恍然大悟,覺得師尊不愧是師尊,她們也唯有這般氣定神閑,才能震懾住天驥,畢竟有了白藏的前車之鑒,天驥應該也會衡量自己動手的時機。
更何況,以師尊之能,定還有未揭露的驚天手段……
司命低聲問道:「那師尊……我們藏的是什麼招式呢?」
葉嬋宮平靜道:「什麼也沒有。」
「……」司命忽然之間,發自內心地覺得,師尊與寧長久前世不愧是一對。
司命沒再說什麼,足尖輕盈地點動河水,她秀麗的長發在水中舞起著,於緩流中飄蕩,天藍色的光映照在臉上,絕艷的面容里,紅樓的影落在瞳孔中,美輪美奐,彷彿她才是辭家已久的洛河之神,於千年後歸來,回到雅居小築里。
上方的雷電與銀芒將洛河照得宛若一整塊完整的翡翠,盈盈流動的光中,司命的身影飄至紅樓的門口。
她抬起頭瞥了一眼,忽地發現屋檐是掛著燈籠的,那燈籠褪去了許多顏色,如今看上去只有微微的淡緋。
而窗戶的木格子上,似乎也還貼著殘碎的紅紙。
司命的心中生出了一種異樣的預感。
她輕輕推開了門。
嘎吱的開門聲中,竟有微弱的光線透了進來。那是紅燭的光……司命見到了桌案上端著的燭火,那應是上古時期的長明燈,至今仍未熄滅。
司命看了一眼房中的布局和裝飾,心中已經有數,葉嬋宮始終沒說什麼,她從司命的懷中落下,裹著毯子,湊近了那盞唯一的燭火,她竟似在微弱的光明裡尋到了一絲暖意,稚嫩的手湊了上去,以之將手烤暖。
司命在這小樓中輕輕地行走著,她想去往二樓,卻發現二樓的樓梯被人以雜物堵住了,她雖可以破開虛空輕易抵達,但既然洛神不想讓人上去,她也很又禮節地停了下來。
小樓並不大,其中別說什麼法寶,哪怕是一個值錢的物件都見不到。
她回到了師尊的身邊,走到了那彆扭的木桌前,發現木桌有一個腳是崴的,下面掂著一本薄薄的書。
司命出去好奇,取出來看了一眼。
「嘶……羲和廚藝大全?」司命嘖嘖稱奇,心想趙襄兒這手藝也有臉出書?難怪被用來墊桌角了。
她隨手翻了翻,然後覺得這本書應該改名為羲飯的一百種煮法。
司命將這本書收下,打算以後見了趙襄兒狠狠嘲諷一番。
接著,她發現師尊注視著燭火,寧靜得出奇。
「師尊……怎麼了?」司命走到葉嬋宮的身邊。
此刻的葉嬋宮太過嬌小,哪怕是立著的時候,頭頂也才堪堪超過了司命的小臂。
葉嬋宮說:「這裡有本書。」
她端起了燭台,在桌案上照了照,接著,一本古舊的,封面空白的書籍便顯露了出來。
司命輕輕拾起了這本書,問:「這……可以看么?」
葉嬋宮輕聲道:「這是洛神之物,我沒有資格決斷的。」
邵小黎的東西啊……司命輕輕點頭,心想小黎的什麼我沒看過,便毫不見外地拾起了那本不算厚的冊子,翻閱了起來。
看到第一頁時,司命的眉便輕輕蹙了起來。
「九月二十日。
距離約定的日子已過去三天了,他為什麼沒有赴約呢?是遭逢變故了么?還是說,最初的約定本就是為了讓我心安的欺騙,而他,從未將此事放在過心上呢……」
……
……
中土,南溟海上,縹緲樓外。
山水墨繪長袍,頭戴蓮花冠的俞晴身影瞬至。
她看著倒塌的觀海台,看著不停有海水湧入的巨坑,看著忽然大興的風浪,蹙起了眉,立刻手握拂塵一揮,令得大海浪靜。
她是四樓樓主之一,天然親近神明,這種神明的氣息她不會辨認錯……有神明降臨至南溟了嗎?
若神明天降,此番陣仗,勢必為了殺人。
是殺那個少年么,還是殺陸嫁嫁?
俞晴無暇去想太多,此刻,海面上已沒有了任何身影。
她立刻封閉了縹緲樓,並宣布就此閉成死關,除非有神國之主直接下旨,否則絕不出樓。
而海面上,一隻金烏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飛掠著。
寧長久、陸嫁嫁、柳希婉便在金烏之中。
寧長久在看到那桿金色的長槍時,心中便已有數,接著海風打坐,似有暴雨將來,馬蹄聲遙遠的響起,若大海為鼓面,那麼這馬蹄便是極具節奏感的鼓槌。
天驥……
寧長久對於天驥的了解並不多,但他也不傻。他雖已今非昔比,但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他還是不會去叫板如今的十二神國的。更何況此刻拖家帶口,他最先選擇的還是暫且避戰,先試探對方的虛實,再伺機反擊。
金烏的神國里,柳希婉仰起頭,看著光芒瀲灧的四根神柱,從中瞥見了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畫面。
「這就是你當年用來嚇唬我的鳥?」柳希婉稱奇道:「沒想到這裡面真的藏著這麼巨大的世界。」
「嗯,這裡是金烏神國。」寧長久介紹道:「上面那顆太陽曾鍛神劍無數,你若哪天不聽話,我就把你扔進去。」
「哼,嚇唬小孩子呢?」柳希婉冷笑一聲。
陸嫁嫁看著遠處的胎靈母井和愈發趨於有序的世界,問道:「你現在可以控制這座國度了么?」
寧長久道:「我可以從中汲取一部分力量化為己用,但無法真正操控它。」
「因為神話邏輯么?」陸嫁嫁猜到了緣由。
「是的。」寧長久點了點頭。
「最後一根神柱你記憶最為清晰,理應不難才是呀。」陸嫁嫁微惑,問:「那何時才能建成呢?」
寧長久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陸嫁嫁捕捉到了他微妙的情緒異動,柔聲問:「怎麼了?是神話邏輯出什麼問題了嗎?」
寧長久沉默片刻,道:「嗯,不知為何,最後一根神話邏輯的柱子,我始終無法完美地搭構起來……這件事我原本以為不會太麻煩,沒有與你們說,但是越是後面,我才越發意識到此事的棘手。」
陸嫁嫁清眸閃動,問:「是前面的神話有什麼紕漏么?」
寧長久道:「應該不會……與其說是紕漏,不如說,是前面的神話不夠有力量,他們與我最後的重生,邏輯鏈是斷的。」
「重生?什麼重生呀?」柳希婉倒是吃了一驚,她曾經見到過一部分寧長久埋葬在深處的秘密,當時,她以為那是寧長久今生的前世,並未想到過時光倒流這般玄妙的事。
寧長久與陸嫁嫁對視了一眼,神色凝重。
除了大師姐降臨的那次,他只將自己重生的秘密告知了嫁嫁。
陸嫁嫁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以及其中的癥結所在。
當初他們以人生最重要的幾個節點為依據,構築了神話邏輯,趙國皇城大殿中寧長久的醒來,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為那是毀滅與新生的交界,象徵著今生的開始,但……
寧長久今生的蘇醒與前面的四個神話有什麼必然關係么?
他們清楚地知道,這其實是沒有的。
寧長久之所以能在那日於皇城蘇醒,是因為葉嬋宮在前一世的最後關頭,在他即將飛空之際,一劍刺來,將月枝藏入他的身體,同時倒轉時間十二年才換來的結果。
可是……
時光回溯十二年……這件事非但太過玄奇,最重要的是,對於當下的這個世界而言,這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更遑論用神話邏輯將其清晰地表達出來了……
於是,第四和第五根神柱之間,有了明顯的,但是不可能彌補的斷層。
所以,哪怕寧長久將之構築起來,最後一根神柱與前面神柱的割裂,極有可能會是隱患。
寧長久輕輕搖頭,道:「此刻不要去想這些,那個東西已經追上來了。」
「那東西?」陸嫁嫁問:「到底是什麼?」
寧長久道:「如果沒有猜錯,應是神主天驥……」
柳希婉再吃一驚,她還以為那根長槍是海神長矛之類的東西,此刻聽聞真相,腦子比頭髮還凌亂了:「我……我才初出茅廬,就要與神主為敵了?這怎麼比劍閣還危險呀?」
寧長久嘆了口氣,無奈笑道:「這就是你當叛徒的下場。」
柳希婉仰起頭,看著金烏中升騰起的一面水鏡,那水鏡所映照出的畫面,是金烏眼睛所看到的。
他們此刻在南溟的海面上飛行,天空中不見星月,一片漆黑,世間泛著奇怪的銀灰色。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柳希婉問。
寧長久道:「去南溟深處的無人之地。」
「為何?」
「神主因守護秩序而生,理應關懷蒼生,但此刻,殺死我們的指令高過了一切,他不會在意其餘生靈的死活了。」寧長久道:「我們雖以大義之名行事,但還是不要擾攘眾生了。」
當初聖人開啟五百年前神戰時,為避免無辜者隕難,也費盡心力搬山搬城才清出了一方戰場。
柳希婉看著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柯問舟所說過的,人間五百年一聖……
陸嫁嫁卻沒有在聽寧長久說話,她盯著水鏡,劍目眯起,其間有寒芒綻了出來。
「我們,似乎被困住了。」陸嫁嫁說。
話音未落,金烏神國之外,萬千馬蹄聲幾乎在同時奏響,宛若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當頭傾斜。
水鏡上,鬼魅般浮現出了一個影子。
那是一個蒼白高俊的半人馬身影,人馬的手中握著金色的筆直長槍,他的身軀上流動著白銀的顏色,背脊上,數百把銀刃破開背脊扎出,它們半垂半展,宛若刀刃組成的翅膀。
白銀神駒攔住了去路,金色的長槍已然高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