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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泉鱗之月

  寧長久走出洞窟時,縈繞在千峰上空的濕潤雲氣終於消散,林間山野轉而晴朗。金烏的羽毛鍍著光,它在群峰間來來回回地掠著,像是極速切斬的劍。

  金色的劍光最終停在了寧長久的肩膀上。

  柳珺卓從山洞中走出的時候,殘峰一片空闊。她的手中捏著一枚骰子,指尖在骰子雕刻的點數上摩擦著,一遍又一遍。

  柳希婉收拾著用剩下的天材地寶,將它們打包帶好,又隨手將一顆果子塞入口中,走到了師姐身邊。

  柳珺卓看著她,問道:「你這是做什麼?收拾什麼包裹?」

  柳希婉一愣,道:「我們都打完了,不回家嗎?」

  「……」柳珺卓無奈道:「師姐來這裡,目的是打架的嗎?」

  「要不然呢……挨揍的嗎?」柳希婉摸不著頭腦。

  柳珺卓不知想到了什麼,秀顏微紅,她揪了揪少女的耳朵,正色道:「此處靈氣充沛,我們是來這裡修行的,遇見寧長久不過意外。」

  「哦……」柳希婉這才想起正事,她又擔憂道:「可是……師姐勤學苦練之後,能是他的對手嗎?」

  柳珺卓垂首不語。

  柳希婉安慰道:「師姐不要氣餒,你想啊……如果寧長久是羿,那太陽都被他射死過不少,師姐被射了這麼多反而安然無恙,由此可見,師姐完全不弱於太初的古神的。」

  「……」柳珺卓低聲道:「那是他手下留情了。」

  柳希婉想了想,道:「總之,二師姐將來一定是天下第一厲害的。」

  這『將來』二字很是微妙。

  柳珺卓眸光悠悠,她輕輕擁住了短髮嬌小的少女,道:「師妹也是最好的師妹。」

  柳希婉往她懷裡靠了靠,她感覺師姐似乎軟了一些。

  「對了,關於師父和寧長久……師姐,你想好了嗎?」柳希婉小心翼翼問道。

  「沒有。」柳珺卓輕輕搖頭。

  柳希婉神思悠悠。

  兩人沉默良久,柳珺卓才握著她的手盤膝坐下,道:「天地為局,也唯有位高者才有機會攪動風雲,此刻的我們遠遠不夠的。先心無旁騖地修行吧,不要多思多慮了……」

  柳希婉乖巧地應了一聲。

  女子與少女相對而坐。

  金烏吞走了大量的靈氣,此刻周圍的靈氣正重新朝著這裡湧來,彌補先前的空缺,於是山間的風也大了起來,柳珺卓盤膝坐著,長風灌滿了衣氅,將她撐得好似一個鼓鼓的氣球,一朝得道便要飛空離去,她就這樣靜坐著,身邊堆著贏來的小石子,寂然忘我。

  而此刻,寧長久已向南而行,掠過了來時的青州。

  與柳珺卓的一戰他贏得並不輕鬆,所幸一戰之後,他的劍道也得到了很大的裨益,隱隱又有更上一層樓的趨勢。他一邊行走著,一邊模擬著劍聖的劍招,將空中搭建的屏障徹底斬了個乾淨,

  風過原野,柳色猶青。

  帶到南荒緩坡式走向的山崖在眼前消失,南州秀麗的山水重新映入眼帘時,已是九月初了。

  寧長久先回到了寨子里,看看血羽君有沒有盡忠職守,確認諸事都算井井有條之後,他才回到諭劍天宗。

  諭劍天宗同樣平靜,並未有什麼大事發生。

  一切都還是幾年前那樣,若非每夜升起的月亮提醒著,他們耽溺於這種美好里,或許很容易就會忘記有關末日的事。

  八月平靜地過去了,雷牢星沒有被點亮。這個月,星辰應恰好要劃過泉鱗星。

  他無法確定暗主會不會點亮泉鱗星。

  回到環瀑山時,陸嫁嫁正在練劍。

  她坐在大殿前的玉台上,石鑄的劍花瓣似地在一邊插著,陸嫁嫁眉目恬靜,她身子苗條,身段卻又婀娜得誇張,如今青絲靜鋪,劍光映裳,她絕麗的容顏配著高妙的境界,便是世人想象中完美的仙子了。

  寧長久悄然登上玉台。

  冥思打坐的陸嫁嫁玉指輕轉,芊芊柔柔,雪白的劍光群鶴般翩翩飛舞,忽高忽低,好似雲端有仙女曼麗,挎籃散花。

  寧長久正欣賞著,便見這些劍朝著自己殺了過來。

  與之一同的,還有陸嫁嫁清霜似的面容上微挑的唇。

  寧長久心道不妙,身影立刻被劍光包圍,他身子閃動,以凌虛步在劍光中閃躲著,好不容易逃出了劍牢,又有一柄大劍迎面撲來,寧長久身子後撤,大劍好像是一下子分散的魚群,裂開劍光無數,斬破虛空妙境,再度對著寧長久展開了包圍圈。

  在柳珺卓面前不可一世的白衣少年,面對這層出不窮的純粹劍意,竟捉襟見肘起來,於空中騰挪躍動時一度出於下風。

  寧長久看著陸嫁嫁靜美的仙容,秀麗的天鵝頸在陽光下尤為耀目。

  他知道她是在生自己的氣。

  寧長久沉了一息,運轉的劍閣的斬海之術,將周身的劍光劈開一線,身影化作一道雪芒,融入了層疊的劍氣里,正想破氣而出之際,陸嫁嫁指尖扣彈,又遞出一劍,將他砸回了劍牢里。

  寧長久抿起唇,運轉時間權柄,凝固了劍牢的運轉,他在身前劃了個門,破虛空而出,一步數里,靠近了陸嫁嫁。

  陸嫁嫁秀眉微蹙,玉手結出朵朵蓮花,並指一劃。

  轉眼之間,陸嫁嫁一臂之外儘是雪亮劍芒。

  劍靈同體,人坐於天地,劍與天地同體。

  寧長久有些頭疼。

  這世上的女劍仙,怎麼一個比一個難對付……

  這天地劍牢他並非破不了,但沒有必要。他乾脆放棄了抵抗,千萬柄劍抵著他,他立得筆直,道:「我雖晚回來了幾天,嫁嫁也不必用這番陣仗迎接我吧?」

  陸嫁嫁輕哼一聲,幽幽道:「你剛才施展的是什麼劍法?怎麼以前沒見過啊?」

  寧長久微驚,他最近一直在研究劍閣劍法,不小心就施展了。

  「嗯……這是我……」寧長久沉吟片刻。

  「別編了,我認得那劍。」陸嫁嫁睜開了秋水長眸,眸中蘊著靈光,她看著寧長久,道:「這是柳珺卓的劍法,對吧?」

  寧長久忽然想起嫁嫁是與柳珺卓對過劍的。

  「嫁嫁慧眼如炬冰雪聰明。」寧長久選擇了坦白從寬。

  他將這些日經歷的事說與了她,陸嫁嫁聽著,眉尖輕蹙,容顏卻柔和了些。

  「若我不識得這劍,你是不是又想矇騙我了?」陸嫁嫁清冷道。

  寧長久道:「我只是不希望嫁嫁替我擔心。」

  陸嫁嫁對此不言,她只是好奇問道:「如今柳珺卓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寧長久道:「奇襲四箭佔得先機而已……若一開始就正面對劍,我未必是對手。」

  「為何不劍書給我?」陸嫁嫁說完之後就想明白了,劍書送來,自己前去,這就至少要耗費七日,柳珺卓是否會提前離去不說,師尊之事也不容耽誤。

  寧長久正想解釋,陸嫁嫁就道:「好了,以後劍書里與我講明白就好,遮遮掩掩反而令人擔心。」

  寧長久點頭笑道:「嗯,我知道了,師父先收了神通吧。」

  陸嫁嫁瞪了他一眼,一念之間將天地劍牢撤走。

  「以後若還敢騙我,師門戒律可不留情面了。」陸嫁嫁悠悠起身,警告了一句,又道:「那位柳希婉姑娘我還沒見過,若是回去得早些,或許可以見一面。」

  寧長久道:「劍經本就是諭劍天宗鎮山之寶,與我們是一宗之人。」

  陸嫁嫁想起了過去的事,道:「是啊,她過去借著嚴舟作為庇護,在書閣躲了這麼多年,讓我們好找。」

  「嚴舟……」寧長久心頭一動。

  他無法斬去諭劍天宗的羈絆,便是因為自己對於嚴舟有所虧欠,嚴舟無後,他無法彌補這種虧欠,而柳希婉……寧長久心緒微動,他忽然意識到,柳希婉是嚴舟失手放出來的,而嚴舟死之前,也囑託自己好好照顧劍經之靈。

  當時他的神情,就像是老人將孫女託付給了他。

  原來如此……

  寧長久忽地笑了起來。

  命運真是巧妙,在萬般不經意間便已將圓畫好了。

  「怎麼了?」陸嫁嫁見他表情有些微妙。

  「沒事。」寧長久淡淡笑著,他問道:「小黎去哪裡了?為師回來這徒兒也不知道出來迎接?」

  陸嫁嫁拿出一顆梨遞給了他,笑道:「小黎最近在閉關,這是她要我轉交給你的,說是見梨如見黎。」

  「額……」寧長久接過了一顆小巧玲瓏的梨,上面還用筆畫著一個可愛的笑臉。

  兩人一道走回了環瀑山厚重的大殿下。

  「靈氣收集如何了?」陸嫁嫁問。

  寧長久點頭道:「足夠神國所需了。」

  陸嫁嫁手指抵著唇,思了一會兒,問:「構築胎靈母井,完成神話邏輯的雛形,大致需要多久?」

  寧長久道:「一個月。」

  「一個月……」

  時間似乎比想象中還緊一些。

  陸嫁嫁不由自主地向著北邊望去。

  當初與司命分別之時,她們說好,一旦有任何消息,司命都會以劍書寄給她,告知情形。但轉眼兩個月過去了,一絲消息也未曾見到……她難免心憂。

  寧長久知她所思所想,攬住了她的肩膀,輕聲安慰了幾句。

  兩人誰也不敢怠慢,很快回到了大殿深處。

  金烏飛出,他們進到了神國之中。

  胎靈之井前,陸嫁嫁看著深井,忽然問:「你若直接以我為鼎爐,修道的速度能不能更快一些?」

  寧長久驚愕地看著她,不知為何她忽然會這麼問。

  陸嫁嫁仙首輕垂,話語清冷而細微:「我無神明之前世,也無真正的驚世之資質,將來天地傾覆,我怕自己無力做得更多……所以若是可以更快地幫你,你無需憐惜我的。」

  寧長久啞然失笑,道:「你真當我是邪教教主了?嫁嫁別胡思亂想,那樣非但對你傷害很大,甚至還會使得此間陰陽雙息失調,得不償失的。」

  「是么……」陸嫁嫁思怵了會,自嘲道:「一想到日子越來越近,見你遲遲不歸,最近總不免心浮氣躁。」

  寧長久神色認真道:「前些日子我們確實太過勞累了。可越是如此,越不可急功近利。嫁嫁萬不可妄自菲薄,心力不足尚可彌補,若心志不堅則很可能惹得心魔暗生。」

  陸嫁嫁收斂心神,道:「嗯,夫君說得是。」

  寧長久神色柔和了些,他牽起她的手,道:「以後莫再說這些了,否則鍛劍可就免不了了。」

  陸嫁嫁假裝沒聽到,道:「好了,別耽擱時間了,神國鑄成,我們早日回到中土,小齡還在古靈宗等我們呢。」

  「小齡……」寧長久應了一聲。

  也不知偌大的古靈宗,小齡一個人能不能守好。

  ……

  ……

  古靈宗大抵還算平靜。

  幽冥神國潛藏於古靈宗的地底,寧小齡穿著雪白道裙,系著衣帶,纖細嬌小坐在寬大的王座上,她面容平靜地注視著古靈宗中發生的一切,一個人獨處時,少女看上去是冷靜而威嚴的。

  她就像是真正的冥君,坐在空曠悠古的天地里,接過了四千年前傳承至今的古老血脈和王冠。

  魚王坐在她左邊的側坐上,蜷著身子趴著打盹。

  九幽這位真正意義上冥君的繼承人,則提著繁複的華裙在殿中走來走去,她並未覺得自己當不當冥君會有什麼區別,如今反而樂得輕鬆,唯一的願望便是有朝一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你還在寫詩?」魚王睜開眼,瞥了九幽一眼。

  九幽點頭道:「是啊,我很勤勉的!」

  魚王嘆了口氣,若非實在無聊,它確實不太想和九幽聊天。

  「又在寫什麼?」魚王問。

  「這次是悼亡詩。」九幽目光透露哀傷。

  「悼亡?悼念誰?」

  「老冥君啊。」

  「……你可真孝順。」

  「那當然,那一天永遠冥記於心的。」九幽說著,展開了詩文,「要給你讀一讀么?先君崩殂回地獄,幸好血脈得延續……」

  「停停停!」魚王不忍卒聽,連連打斷。

  九幽努著嘴,散著漆黑而華麗的衣裙,委屈地看著寧小齡。

  寧小齡輕輕睜開了眼,她看著少女,聲音清脆而柔和道:「我在聽的,寫得不錯。」

  九幽高興了一些:「還是小齡姐姐冥眸善睞!」

  寧小齡抿了抿唇,臉上的笑意卻是很淡的。

  司命姐姐臨走之前是來見過她的,她將未來可能發生的事都告知了她,並讓她好好容納冥國,提前做好準備。

  這兩個多月,寧小齡努力地適應著冥國,她將冥國殘餘的末日之息一點點掃去,使得此間重歸清和。冥國原本被災病壓迫的靈們終於不再畸形,那些原本想要衝出黑暗之海的宗門也一個接著一個地瓦解,先前的弒君宗如今城了擁戴冥君大人的先鋒隊。

  但這些改變也只是局限在冥國里。

  寧小齡一邊要發布詔書治理冥國,一邊還要藉助冥國的神通去監視古靈宗,看看有沒有壞人擅闖宗門。

  這些原本已經很消耗精力了,如今九月更是到來了。

  「你最近好像尤其地疲憊。」魚王看出了寧小齡臉色的衰白。

  寧小齡輕輕點頭,解釋道:「因為九月的時候,我們會掠過泉鱗星,到時候暗主很有可能會點亮泉鱗星,而泉鱗所掌之物與冥國相仿,到時候恐怕會很麻煩。」

  「泉鱗……」九幽對此有點印象。

  古書中說,泉鱗曾是地底妖邪匯聚而成的古蛇,它從地核深處爬出,穿過了岩漿土層,撞破了幽冥地府,吞噬了大量的幽冥之氣后變得強大,後來幾經廝殺成神,最終於神戰中得到了神位。

  太初神戰里,冥君也是因為被泉鱗誤打誤撞衝破了地府,奪取了冥氣,才使得力量大打折扣,逐漸遜色於其他幾位太初神明。

  「聽說那是十二神國之主中僅有的三位女神明之一。」九幽說道:「據說她極為妖冶艷麗,僅僅看一眼,就會讓人陷入瘋狂。」

  寧小齡對此並不關心,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在神位鞏固之前,永遠也不要見到她。

  魚王嘆了口氣,道:「當初冥君死後,冥字為冥猙所奪,君字為原君所取,這一年有好些個月,都是刻在黃曆里的世仇啊。」

  九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當冥君可真是危險啊,還好我讓賢讓得早……」

  魚王慵懶道:「這就是先見之冥?」

  九幽眼睛一亮,拍手道:「諦聽大將軍果然上道!」

  「待久了就被你帶入歪門邪道了啊……」魚王趴在王座上,嘆了口氣,淡淡道:「也不知那冥猙和原君,哪一位更難纏。」

  九幽沉思道:「應是冥猙吧!」

  「為何?」魚王以為她知道什麼內幕。

  九幽言之鑿鑿道:「俗話說得好,冥貴君輕,得了冥字應要更強些。」

  「……我就不該對你抱有希望。」魚王嗷了一聲。它默默想著,按理來說,九幽應該是一本行走的或歷史才對,可為什麼和她交流,一點有用信息也沒有呢。

  寧小齡聽著他們的話語,緊繃的心弦反而放鬆了些,她粉唇輕抿,笑意是柔和的。

  魚王與九幽爭執了一會兒,殿內重歸安靜。

  寧小齡的笑容也收斂了。

  「十一月十五日,天狗吞月。」寧小齡平靜地說:「在那之前,我絕不會讓泉鱗星亮起來的,在那之後,若是原君星點亮,我會與師兄一道,將『君』字奪回來。」

  她這樣說著,像是立下了一個誓言。

  魚王看著寧小齡的面容,知道這個小姑娘在幾位姐姐面前雖然活潑乖巧,但內心卻早已在白蛇古殿的時候就變得沉靜凝重了。

  「怎麼才能阻止泉鱗星被點亮呢?」魚王問。

  寧小齡低下頭,話語中帶著微微的愧疚:「冥君殿雖在地底,但神國的時空是複雜且錯亂的,譬如冥君大殿後連接的是竟是墟海。墟海是過往輪迴海的所在,司命姐姐告訴我,很多年前,師兄便是通過輪迴海來到人間的……今年師尊坐鎮天上,世界的屏障可能會弱些,我在想,我若操控整個神國為舟,能不能衝出去,撞破泉鱗星。」

  魚王看著她無比平靜地說出這種天馬行空的、自殺式的計劃,背脊微寒。

  九幽也暫停了文學創作,抬起頭驚駭地看著寧小齡。

  寧小齡立刻補充道:「放心,在那之前,我會想方設法先將你們送出去的。」

  魚王搖頭道:「這個計劃絕不可行。」

  「當年燭龍都未能突破天空,我們一個殘破冥國怎麼可能出得去?更何況那位神通廣大的觀主還在,你若輕舉妄動,反而有可能打亂她原先的計劃。」

  魚王語重心長地說著。

  寧小齡揉了揉腦袋,道:「嗯,我有分寸的……我想的只是萬不得已的時候。」

  九幽看著她雪白的臉頰和脖頸間淡淡的青絡,憂心忡忡道:「小齡姐姐還是多休息會兒吧,幽靈也是要睡覺的啊……要不我讀詩為你助眠?」

  寧小齡輕輕嗯了一聲,竟答應了下來。

  九幽喜不自勝,拿起自己的詩稿讀了起來。

  魚王識趣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寧小齡輕輕撫摸著自己刻在右手邊的字,輕聲呢喃:「我是師兄之媦,師尊之徒,我是冥君寧小齡……」

  ……

  古靈宗的東邊是縹緲樓。

  縹緲樓位靠南溟,地處偏僻,千年未有大動靜。

  俞晴坐在南溟之畔,看著鐵黑色起伏的水面,那裡時不時有魚類自水下湧起。

  俞晴是女冠,是中土道門的執牛耳者,是世人眼中出塵的大仙人,但如今,這位五道巔峰的道門女仙卻終日面對南溟,滿臉愁容。

  她始終記得自己的古靈宗一行。

  那個名為司命的絕色女子立在自己面前時,她古井無波的道心裡,第一次生出了怯意。

  她知道自己絕非對方的對手。

  於是她順從心意,離開了古靈宗,回到了南溟。

  風起雲湧之前潛龍各自出水……這本該是常事,她只要獨守縹緲樓偏居於一隅就好,但近來她心緒總是不安。

  她看著萬古如此的南溟,總會生出陌生感,她覺得裡面藏著什麼連她也無法窺見的東西。

  而隱約之間,各方的雲與雨在向著這裡湧來了。

  她嘆了口氣,將先前看過的信收入了袖中。

  信很簡略,但內容卻不輕。所寫的是劍聖於北冥現身,騎鯤鵬扶搖直上,不知所蹤。

  劍聖的目的是什麼?只是逃避么?他會前往哪裡呢?

  諸多問題在她腦海中一閃即逝。

  俞晴緩緩起身,聲音輕曼地吟了一句讖語:「老鯤負劍尋舊府,神龜駝州歸怒海……」

  大風呼嘯,南溟的海水拍打岸頭,撞得粉身碎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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