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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少年

  神國之上第三百八十七章:少年寨門還未真正建成,看著有些破落,邵小黎立在門口,看著後方馭劍而來的落拓男子,尚有些懵。

  胖乎乎的血羽君還被綁在劍上,可憐巴巴地看著邵小黎。它的姿勢有點像是烤雞。

  聽到盧元白這個名字,血羽君覺得有點耳熟,一時間卻也想不起來是誰。它眼睛向後瞄著,看著來者是何方神聖,心中祈禱著別是過去的仇家。

  薛尋雪也停止了對於血羽君罪刑的審判,回過頭看向盧元白,怒目而視。

  盧元白穿著一身標準的劍服,不知是不是氣質的緣故,那身乾淨的劍服看上去卻是髒兮兮的,他頭髮有些亂,還沾著碎草和葉子,背上背著的劍看上去也平平無奇。

  他被薛尋雪的目光震懾在了五步開外。

  盧元白沒敢前進,他一手叉腰一手握拳,眯眼看著眼前初具規模的部落,呲著牙,神色震驚。

  「這……這真是你的私宅?四峰這麼窮,你哪來的錢?」盧元白很是震撼。

  接著,他注意到了立在門口的少女,少女的容顏被薛尋雪微擋了些,絕世的風采卻像是無形的劍氣,入目之時宛若光入秋水,照見孤鴻。

  「這位是……」盧元白看著她們都是紅衣,一個可怕的想法浮了上來:「這位不會是峰主的私生女吧?」

  「我讓你滾!」薛尋雪的怒意徹底爆發了。

  她匣中劍轟然出鞘,化作流光飛至身前,五指一抓,周遭林葉皆震,劍鳴清亮好似蟬聲,薛尋雪向前一步,身子前傾間,問雲劍向前斬去,劍意既大氣磅礴,一往無前,又如雲離散,難覓仙蹤。

  盧元白臉色微變。

  當初天窟峰中,他乍然顯山露水,孤身一劍攔截紫天道門道主,其後又出劍峰頂一人連戰數位長老,最後從陸嫁嫁手中接任峰主之位,可謂名聲大噪。

  但他相比其餘峰主,終究是年輕人,境界偏低。此刻薛尋雪是真被觸怒了,一劍不留餘力,盧元白難以抵擋,被劍逼得步步後退,直至飛了出去。

  邵小黎看得莫名其妙,心想都是一宗中人,何必下這樣的手?

  血羽君瑟瑟發抖,它慶幸剛剛那一劍沒有用綁著自己的劍砍,要不然估計自己毛都要掉光了……它戰戰兢兢地回頭,看著盧元白消失的身影,倒是有一種同道中人的感覺。

  「好了,清靜了。」薛尋雪收回了劍,道:「繼續說正事吧。」

  見識了薛尋雪真正出劍,血羽君更加呆若木雞。

  這……邵小黎現在是什麼境界來著,是不是對手啊……

  邵小黎看著薛尋雪,贊了一句:「峰主好劍法。」

  薛尋雪笑了笑,問:「這隻紅頭雞真是你養的?」

  邵小黎慢條斯理道:「這是我們部落的光明神,品性善良,深得大家的愛戴,它與峰主之間,想來是有什麼誤會,還望峰主可以與我心平氣和地聊聊。」

  「嗯,這隻雞也沒真做什麼惡事,要不然我早已將它一劍誅滅了。我觀邵姑娘品性不錯,你若願做擔保,我可以放了它,只是你以後要嚴加管束。」薛尋雪認真道。

  邵小黎鬆了口氣,先前看她那一劍,還以為她是不講理的人,現在看來講不講理應是分人的。

  「多謝薛峰主。」邵小黎平靜回禮。

  薛尋雪道:「只是你們是誰,這光明神的稱呼又是怎麼回事,還是希望邵姑娘能與我解釋清楚。」

  「嗯,薛峰主進寨子一敘吧。」邵小黎說。

  薛尋雪看著手中的獨腳紅頭雞,又看了看她身後連綿的新房子,忍不住問道:「邵姑娘是北邊遷過來的么?他們稱你為陛下,姑娘過去是某個國的國君?」

  邵小黎才想說話,那男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血羽君,你是血羽君?」

  先前被斬飛的盧元白又飛了回來,他這次退到了二十步開外,不敢冒進,只盯著那頭紅鳥,神色震驚。

  血羽君眼睛一亮:「你聽說過我?」

  「是聽說過。」盧元白道:「當年有一妖雀,禍亂趙國皇城,與巫主數戰,摧垮城牆無數,最後不知所蹤,此雀名為血羽君,凶名盛於一時,被列為南州十大惡獸之一。」

  血羽君聽著,不由想起了自己初出江湖時的慷慨歲月,心血沸騰間又有滄桑之感。

  它感嘆道:「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還有人記得本君的光輝過去。」

  盧元白沉默片刻,有些尷尬道:「我的意思是,就你這鳥樣也想冒充當初叱吒風雲的血羽君?」

  「……」血羽君低下頭,看著自己被捆起時繩子勒出的肥肉,一時無從反駁。

  唯有邵小黎好奇道:「你以前這麼有名?」

  血羽君感慨道:「陛下別誤會,我棄暗投明很多年了……」

  薛尋雪聽得頭痛,道:「盧元白你先別插嘴,你在門外候著,等我與邵姑娘談完,再說你的事。」

  盧元白不滿道:「我也是四峰峰主之一啊,守護南州安危也是我的職責,為何獨獨要趕我走?」

  薛尋雪嘆氣道:「要不是陸嫁嫁讓人拐跑了,輪得到你做峰主?」

  盧元白道:「時也命也,有本事你去怪寧長久,怪我做什麼?」

  薛尋雪冷笑道:「寧長久是四峰的大恩人,他與陸嫁嫁亦是情投意合,大家雖有微詞,卻大體還是祝福的,呵,你看看人家,一個外門弟子將四峰最漂亮的峰主勾走了,再看看你,明明貴為峰主,來我峰勾引弟子不說,還天天吃閉門羹,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盧元白聞言,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他被戳中痛處,捂著胸口,神色苦澀。

  「你!你欺人太甚!」盧元白心存僥倖,道:「宛琴明明是喜歡我的,是你從中作梗!」

  薛尋雪嗤笑一聲,道:「算了,實話與你說了吧,宛琴私下與我說過,要我幫她和你挑明,我念在你好歹是峰主,給你些面子,一直沒與你說。」

  盧元白如遭電擊。

  薛尋雪出了口惡氣,心情好了些,轉身望向邵小黎,道:「好了,我們進去吧。」

  邵小黎輕輕點頭,猶豫之後還是問:「薛峰主與寧長久很熟么?」

  她不敢直說寧長久就在此處,生怕遇見的是老大當初得罪的人。

  薛尋雪搖頭道:「並不熟,寧長久與我們不是一個峰的,他是陸嫁嫁峰下的弟子,當初與盧元白倒是挺熟的。怎麼,你也知道寧長久?」

  邵小黎點頭道:「我與寧公子有過一面之緣。」

  薛尋雪也未生疑,道:「寧長久可是我們這的傳奇人物,人盡皆知。」

  邵小黎小心試探道:「可以與我講講寧長久的故事么?」

  薛尋雪有些為難,因為她知道的確實不多,倒是還沉浸在悲傷里的盧元白舉起了手,道:「我……

  我來給你講吧。」

  盧元白站直了身子,回憶起來,道:「當初這小子初來峰里的時候,雖然整天板著一張臉,看著無欲無求,但我早就感覺到他圖謀不軌了。」

  「圖謀不軌?圖謀什麼?」

  「當然是圖謀陸嫁嫁啊,唉,我觀其談吐,就覺得他不像是普通弟子,悄然入宗,扮豬吃老虎,又帶了個嬌俏師妹,假裝自己是正人君子。陸峰主心善溫柔,未設防備,就被他趁虛而入了啊。」

  「休要胡言亂語,寧長久不是這樣的人。」

  「嗯,我也覺得老大不是這樣的人……」

  「老大?」薛尋雪與盧元白皆一驚。

  邵小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正想補救一下,卻發現身後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

  咳嗽聲在身後響起,少年透著虛弱的話語傳了過來。

  「老盧,你對我的認知,還真是透徹啊。」

  邵小黎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回頭,寧長久白衣墨發的身影一下子撞入了眼中。

  薛尋雪也愣住了,她望向了宅子里走出的少年,一時間竟沒能認出他是誰。

  最吃驚的還是盧元白,他愣在原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確認對方的身份。

  「老大,你醒了……」邵小黎一時語痴,不知說什麼,就說了句廢話。

  寧長久微微一笑,道:「嗯,醒了。」

  「寧長久?」盧元白懷疑自己在做夢。

  寧長久走到邵小黎的身邊,揉了揉她的發,望向了盧元白,笑道:「盧師叔,好久不見啊。」

  ……

  幾人來到了寨子里。

  「我先前那些話只是玩笑,你別放在心上啊。」盧元白正經了些。

  寧長久道:「你說得也沒錯啊。」

  盧元白微驚:「難道你當初入峰真是這個原因?」

  「我也是開玩笑。」寧長久淡淡笑著,問:「許久未見了,盧師叔也老大不小了,不知成親了沒?」

  薛尋雪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盧元白愣在當場,苦笑道:「你小子還是老樣子,一見面就尋師叔開心。」

  薛尋雪譏諷道:「還不是你自己太劣跡斑斑了。」

  寧長久道:「也不必這麼說,有些人在太平時候就是個活寶,但在亂世時卻能站出來當英雄,當初四峰之變后,我就篤定盧師叔是這樣的人。」

  盧元白拱了拱手,「寧兄弟謬讚了。」

  寧長久看著兩位故人,眉目含笑。他的氣質卻透著一種無名的清冽,黑與白皆顯得純粹,像是一副筆鋒簡約的畫。

  薛尋雪與盧元白看著他,心中都閃過了兩個字:「仙人。」

  寧長久道:「兩位進屋子坐吧。」

  薛尋雪與盧元白對視了一眼,來到屋裡。

  寧長久將發生的事簡單地交代了一下,隱瞞了有關師尊和神主的事,只說是遇到了強大無比的敵人,然後他們慷慨激昂地將敵人擊敗了。

  即便如此,薛尋雪與盧元白皆聽得驚心動魄了。

  他們未曾想到,這個部落的人,竟是從深淵之下來的。

  「對了,陸嫁嫁呢?她怎麼沒有與你在一起?」薛尋雪問。

  寧長久道:「嫁嫁尚在中土,與小齡師妹在一起,沒與我同來。」

  薛尋雪點了點頭,她端詳著一旁傾國傾城的年輕女子,若有所思。

  盧元白看著邵小黎,心中也替陸嫁嫁感慨了一番。

  寧長久靠在椅背上,閉著眼,面色虛弱。

  邵小黎道:「老大才剛醒,待客不便,若沒有其他事,兩位先回吧。」

  「不回諭劍天宗看看么?」薛尋雪問。

  寧長久道:「今日不了,等我身子調養好了,再回來看看。」

  「你修行悠著點,這般年輕撈一個紫庭境,已殊為不易了。」

  「嗯,想來寧兄弟應該也有紫庭八樓的水平了。」

  「八樓?你當紫庭境是大白菜么,哪可能漲這麼快?」

  寧長久笑了笑,道:「確實沒有八樓。」

  邵小黎看著老大越發蒼白的臉,自作主張送客了。

  盧元白與薛尋雪猜到他或許有難處,並未追問,邵小黎將兩位客人送走,屋內清靜了許多,邵小黎再回來時,寧長久依舊靠在椅背上,雙手攏袖,眉目安靜。

  邵小黎輕輕掩門。

  寧長久睜開了眼,看向了她。

  邵小黎一襲紅裙,似被他目光定住了,立在原處,有些拘謹。

  明明才分別兩載,時間卻像是過去了千年,邵小黎比之十七歲時高了一些,身子愈顯修長,清恬的容顏上皓齒丹唇明艷,紅裙勾勒出的輪廓亦是玲瓏凸浮,她散著長發,身子散發著青春獨有的風韻,宛若一朵從洛河中捧出的白蓮,卻以硃筆丹砂勾勒,令其顯得古艷,好似畫中走出來的女子。

  千年前的洛神與如今的少女,似在冥冥中重疊了。

  風鈴聲響起。

  寧長久恍惚回神。

  邵小黎借著鈴聲平復了些心緒,她在寧長久身邊坐下,尚有些拘束。

  「小黎,這些天多謝你的照顧了。」

  「老大哪裡的話,與我客氣什麼?」

  「我睡了多久了?」

  「嗯……有半個月了。」

  「這麼久了啊……期間我有醒過么?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大事是沒什麼。但半個月里,老大是醒過幾次的。」

  「嗯?我有說什麼嗎?」寧長久好奇道。

  邵小黎目光閃爍,咕噥道:「沒說什麼。」

  兩人簡單地說著話,距離離得很近,中間卻像是隔著什麼。邵小黎覺得,此刻的寧長久像是真正的仙人,與他們之間存在著隔閡。

  邵小黎問:「老大睡了這麼久,有做什麼夢嗎?」

  「做夢啊……」寧長久回憶道:「確實做了很長的夢了。」

  他將自己的前世完整地看了一遍,清醒之後雖無法記得全部內容,但大體的輪廓已經清晰了。

  十四歲那年,他和姮娥在村子里結拜成了夫妻。

  所有的村民都立在他們身後,他們曾是他與姮娥的學生,同樣也是他們的老師,他將文明的種子散播到了大地上,再見之時雖已是秋風如殺凜冬迫近,但人間薺麥卻亦已生機勃勃,他們昂首挺胸,對抗著秋的肅殺,也鑄成了高高的牆壁,一同面對將要來臨的風雪。

  他與姮娥在鐵壁中走了出去。

  寧長久不確定自己與姮娥究竟有多少感情。

  記憶中姮娥是一個簡單到孤單的人,她的性格清冷得幾乎涼薄,對人不親近也不疏遠,她的儀容是靜的,身軀是冷的,就像是天上

  真正的月亮,

  從常曦開始,她或許就是這樣的性子,所以哪怕月宮與太陽國並居天上,帝俊與她也鮮有往來。

  月宮萬年清冷,只照人間幽色。

  可就是這樣的人,在外神入侵塵世之後,她第一個離開了月宮,前往了人間。

  月神是溫柔的,她為所有生靈在夜深人靜時編織了數千年的夢,同樣也不允許任何人踐踏自己的夢,人類在靈智初開時便奉月為神,他們頂禮膜拜著天上的月亮,為她燃起了無數青煙香火。

  這些香火不可能傳達到月宮,但她是收到了他們的心意的。她將這份心意視若琉璃珍寶。

  月神雖也強大,卻終究不敵聯盟之後的六神,被逼至昆崙山下,身負重傷。瀕死之際,有一支金鳥神箭觸破崑崙神柱,橫亘在她面前,神箭斜插在地,箭上立著一個白袍的影,影子散發著金光。

  月亮是不能自己發光的,點亮她的是太陽的光。她承受這種光數千年,無比熟悉。

  帝俊救下了她。

  帝俊射在人間的金箭生出靈性,化作了後來的金烏。

  常曦為他所救,心懷感激,卻也不知如何表達,他同樣沒有挾恩求報,彼時暗主籠罩世界,羲和留下守國,帝俊與她回到人間,上演了後來的故事。

  羿和姮娥是他們第二世的故事。

  寧長久原本以為,他們的第二世應是有著感人肺腑的曲折,但塵封中的歷史所彰顯的畫面,卻只有曲折。

  那是塵世第一次陷入這樣的混亂,他們負劍出山,與天地為敵,是萬靈眼中最耀眼的俠侶,註定譜寫下山與海的詩歌。

  但事實上,他們連話都很少說,這卻也並非生疏,他們有著獨特的默契,無需言語,便能明白對方的所思所想,在那個魔神逐鹿的時代里,他們殺死了許多強大到不可一世的古神。

  這些古神任何一個都有可能成為以後的神主,它們的風雲與浪在還未掀起之際就化作了劍下的白骨。

  寧長久記不起多少具體的細節了,他只記得姮娥負責鉗制敵人,而他負責斬首,一個個巍峨的身軀在眼前轟然坍塌,身首異處。

  姮娥在殺人的時候沒有表情,他也是。

  若沒有暗主的插手,他們或許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成為千古流傳的兩尊大神。

  可敵人還是太過強大了。

  太初六神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暗主力量的饋贈,以鵷扶為主導的圍獵馬不停蹄地開始,他們被一路追殺,追殺的路上,堆積的骸骨連成了世上最長的山脈。

  六神被他們陸續擊潰,然後在其他陰謀中自相殘殺,以鵷扶為首的古神卻死咬著他們,如附骨之疽,將他們一路逼到了最初的村子外。

  村子已經空了,只剩下一位村長。

  村長不是老人,而是一個容貌中性的年輕人,他的胸口有個血窟窿,他攥著一顆火丸,遞給帝俊。

  「這是最後的火種。」他說。

  村長奄奄一息。

  羿接過了火種,他與姮娥有著一段簡單的對話。

  「你遠比我強大,你吃了它吧,沒有太陽,月亮只是終年黑暗的石頭罷了。」

  「不,我沒有辦法服下它。」

  「為什麼?」

  「羲和已經死了,我的家早已被荒河龍雀佔據,我即使離開又能去哪裡?你的月宮還在,那是最後的凈土,你可以回去,也有機會回來……茫茫太虛,我已是孤家寡人了。」

  「我沒有辦法戰勝它的,這份希望給我,我怕我讓你失望。」

  「不會,我相信你……對了,你愛這個人間嗎?」

  姮娥不知他為何忽然問這個,她看著滿目瘡痍的大地,目光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堅定:「愛。」

  說話時她檀口半張。

  羿抓起火種,閃電般送入了她的口中,姮娥想要說話,他以指緊抵了她的唇,道:「這是世上最後的火種,讓你背負這樣艱巨的使命,是我自私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計劃,就叫火種計劃吧,獵國已經失敗,但火種必須延續下去。」

  姮娥吞下了火種,她堅定地點頭,答應了他。她身軀不自主地變輕,向著天上飛去。

  羿張弓搭箭,口中哼唱著什麼,那是姮娥曾經寫的詩,她只聽到了最後一句。

  「我願意相信這裡依舊很美,只是我的眼睛已傷痕纍纍……」

  箭與她一同升空。

  他們背對著村子,所以只有『村長』星神看到並永遠記住了這一幕,後來也是他將這個故事改編,取名為姮娥奔月,悄無聲息地流傳到了世間。

  人類最後的火種不在人間燃燒,而是到了月亮上。

  羿再無顧忌。

  他一生經歷了許多至痛,最痛苦的一次莫過於射殺九日。

  這一世的苦痛走到了盡頭,他向著外面鐵桶般的古神沖了過去,疲憊的星神站在空空蕩蕩的村子里,為他獻上了最後的『生命』祝福。

  他拄刀而死,屍骸如鐵。

  但他的神魂卻逃逸了出去。

  他肉身的消亡與太初六神的自相殘殺宣告著太初神戰的結束,接著,十二神國陸續在天國構築,萬靈又開啟了長達千百年的神國之爭。

  鵷扶是第一位登上神主之位的人。

  此間千年,羿的神魂又在生命的祝福下,輪迴轉生了數次,但每一次都會發現並斬殺,他活得最久的一次,也只有二十八歲,最年輕的一次則是七歲,那時候他才第一次學會使用弓箭。

  殺他的操刀者一直都是鵷扶。

  『生命』耗盡的最後,他又作為某一個部落的英雄,來到了戰場的前方,張弓搭箭,指向了鵷扶的投影。

  彼時鵷扶神國,舊的神官不幸在諸神爭位的亂世里重傷死去,天君隨著鵷扶一同下界殺人,他的身邊帶著一個極美的小瓷人,小瓷人偷偷地看著敢像神明張弓搭箭的少年,默默記住了他的容貌。

  張弓者毫無疑問地被殺死,他比想象中弱無數倍。

  小瓷人離去時回頭看了一眼,她看到一隻猿猴躲在遠處,目呲欲裂地盯著這裡,那隻猿猴看著很有靈性,卻也僅此而已了。沒有人太關注什麼。

  很多年後,一頭神猿出世,鑿山破海,奪得神主之位的故事已是后話了。

  安靜的屋子裡,寧長久閉著眼。

  邵小黎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長時間地陷入安靜,並未打擾。

  寧長久回憶著自己倒下的畫面。

  那白衣的少年背對著他,戰刀刺穿了他的軀體,他卻不願倒下。蒼龍爭霸的年代還未過去,他風塵滿面,手中長纓猶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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