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八章:人間大雪,玉宇瓊樓
神國之上第三百十八章:人間大雪,玉宇瓊樓冬日,大雪不絕。
春天還遠未到來,萬里山峰被雪覆蓋,寒冬的季節里,本該嶙峋的山石皆被澆成雪白的美玉。
號令樓中,寧長久白衣孤坐,便每日欣賞著這樣的風景。
中土大地遼闊浩瀚,哪怕離天榜最近的八十一國也要御劍七日才能抵達。當日海國宴里,與自己下棋的一個小姑娘,據說就來自那裡。
他並不打算在樓中坐鎮太久,一個月後,他便要回古靈宗,與司命一起去為冥君權柄查漏補缺。
而這些下雪的日子裡,他大部分時候在參詳柳珺卓的劍。
這是劍閣二弟子之劍,是整個中土排名前五的劍。
他握著劍柄,想要看一看這劍身之上,除了崑崙二字還有沒有其他銘文。
但他發現自己竟無法拔出此劍。
劍每出鞘寸許,手上的劍意便沉重幾分,這種沉重跨越了肉體與心靈,幾乎是成倍增加的。他連一半都沒有拔到,便已無法寸進,只覺得每一根骨頭裡,都灌上了數千斤重的鉛,壓得骨骼咯吱直響,靈魂間,也有錐心之痛傳來。
若再拔下去,便不是他拔出劍。而是這柄『崑崙』仙劍將他的靈魂從他的肉體中拔出了。
寧長久無奈放棄。
但哪怕如此,這劍鞘之中蘊蓄的劍意,依舊對於他的大道修為有著很大的裨益。這柄劍的劍意壯麗磅礴,鋒芒映雪之時,劍光浮動的霞虹如巍巍崑崙,彷彿一劍斬下,便是開山鎮海,搗穿汪洋的氣勢。
寧長久嘗試將這些劍意煉化,但劍意桀驁不馴,若溪水中銳利的石頭,要真正將其崢嶸沖刷掉,需要極為漫長的歲月。
劍閣之劍果然名不虛傳。
寧長久不再做多餘嘗試,只是將這劍橫在膝上,借著劍中的劍氣精意淬鍊肉體,打磨魂魄,使得自身的劍道更上一層樓。
他原本劍意中精巧有餘,剛烈不足,倒恰好能與此劍互補。
至於那銀冠……和嫁嫁倒是蠻般配的。
嫁嫁……
唉,也不知嫁嫁和小齡現在怎麼樣了。
寧長久抬頭望雪,目光置於東南方向,久久出神。
……
……
古靈宗也下著雪。
昏暗的屋內,繪著小鬼的彩帘子寂靜地垂著,兵器架上擺著數把半出鞘的劍,劍身宛若鏡面,映著點點星火。
星火來自於居中燃燒的瑞獸銅爐,一雙雪白的柔荑在火爐上柔和晃動著,皓白的手腕映著淡淡的緋色。
女子一襲裁剪恰當的白裳,將她身軀的曲線完美地勾勒著,她簡單地盤著如雲的發,未飾脂粉,純凈如玉的臉看著窗欞外的雪,悠悠出神。
正是陸嫁嫁。
二十四歲之前,她便喜歡這樣,在靜謐的午後獨坐在未點燈火的房間里,於昏暗處睜開明眸,去眺望窗外明媚紛飛的景緻。
寧長久的離去轉眼之間已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
再過些日子,窗頭的瓊枝玉葉便要化作嬌嫩的花樹了。
陸嫁嫁屈膝枕腿,感受著掌間的溫度,體內參悟的劍意潺潺流淌,如她的曲線一般行雲流水。
今日來宗中的人少了,大部分的宗門已經交出了他們的權柄,並換去了與之等價的秘籍。
這些秘籍的流逝在今後的百年裡,恐怕會改變古靈宗獨掌幽冥的格局,但司命並不關心,她雖是宗主,但更像是個涸澤而漁的昏君,對於宗門並沒有什麼歸屬感,只想扶持自己年幼的儲君上位。
而年幼的儲君每天都在詮釋著『狐假虎威』這詞的含義——在司命立著的巨大帷幕遮掩下,搖晃著九條火焰般的尾巴,露出巨大的身影。
等到那些來客戰戰兢兢地離去之後,寧小齡便用小爪子將捲起的毛絨墊子鋪開,然後趴在墊子上,拉攏著耳朵,抱著中間的尾巴小憩。
有時候,她也會在司命姐姐不在的時候,躲在其餘八條大尾巴下,一爪輕輕捏自己的尾,一爪捂住自己的嘴,防止發出什麼聲音。
而今日,她在捏自己尾巴的時候,那一襲黑裙魅影無聲地出現在了王座前。
寧小齡很是冷靜,立刻閉上了眼。
司命揪了揪她的耳朵,道:「別裝睡了,起來吧。」
寧小齡弱弱睜眼,睡眼婆娑,話語模糊道:「嫁……嫁嫁師父?」
司命一把從她的懷裡搶過尾巴,狠狠一捏,在少女狐狸啊啊的叫聲里冷笑道:「你這小狐狸,以為能在我面前藏住狐狸尾巴?」
「司命姐姐我錯了……快放開我吧。」寧小齡被倒抓著尾巴提起來,爪子下意識地憑空亂撓,連忙對司命屈服。
司命把玩了一會兒寧小齡的狐尾,然後將軟趴趴的她掛在了自己的脖頸上,道:「此處的權柄已經收集完整,近來無事,我帶你上街走走吧。」
寧小齡輕聲道:「謝謝司命姐姐一直幫我。」
司命道:「嗯,狐狸皮毛養好了才比較舒服。」
「姐姐你要做什麼!」寧小齡瑟瑟發抖。
司命笑了笑,道:「我們一同去喊上你師父吧。」
「嗯嗯。」寧小齡點頭,她迫切需要師父一同來分擔壓迫。
司命微笑道:「聽聞嫁嫁最近在苦練劍法要報復我,據說已至紫庭巔峰,隱隱要勘破五道了呢。」
寧小齡精神一振,心中喜悅,但她很機靈,立刻意識到這有可能是陰謀,她輕輕搖頭道:「司命姐姐這麼好,我們怎麼會想著報復呢,更何況,姐姐這麼厲害,哪怕是師父想贏你也是痴心妄想的!」
寧小齡屈辱於司命的淫威,已經暫時背叛了嫁嫁師父的陣營。
司命摸了摸她的頭,道:「小嘴可真甜呀。」
於是,司命將她圍在脖頸間,去往了陸嫁嫁參悟打坐的閣中,輕輕敲門,將陸嫁嫁一同喊去。
陸嫁嫁寧靜的心緒被打亂,卻也不敢朝著司命發火,只好乖乖陪同。
她離去之後,先前她所靜看的瓊枝上,轉眼停落了一隻黑雀,黑雀銜起瓊枝,振翅飛走。
無人察覺。
「妹妹,最近修道如何,可還順遂?」司命狀似隨意地問道。
陸嫁嫁近來修行是很順遂的,她已連續參悟了數道門檻,過往所得的機緣也在這一個月內消化,成為了道境的養分。
但她卻輕聲回應:「嫁嫁有些愚笨,這些天修行非但不順,反而有江河倒流的徵兆……我已憂心了許多日,想來姐姐也是看我心情煩悶,才想著尋我出去玩的吧?」
「……」司命眯起眼眸,看著這個雪衣白裳的絕美劍仙,道:「好端端一柄寧折不彎的劍,怎麼就這樣子了?」
陸嫁嫁眨了眨眼,無辜道:「我對姐姐從來是仰慕的,劍心不可因武而折,卻可用愛暖化,姐姐便是後者。」
「嗯,小齡也是這麼想的。」充作圍巾的寧小齡舉起爪子,點頭附和。
司命明知是假話,聽著卻也受用……看來這對師徒被調教得很乖了。
她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道:「整日穿這般素的衣服,也難怪寧長久總在外面沾花惹草,姐姐今日帶你買些好看的。」
素?這是說我土嗎……陸嫁嫁看著她萬年不變的黑裙,敢怒不敢言。
司命帶著她們,一同前往了衣裳街。臨別之時,讓魚王看守大門,若還有人前來交還權柄,便由它招待一下,魚王『汪』了一聲,同樣很乖巧。
司命終於找回了當初為神官時高座神位的感覺了。
只是當初尚有神主在上,此刻在古靈宗里,卻是真正無法無天,唯我獨尊的。
「前幾日,多方的石碑、古木、山岩都現出諭令了。」司命無聲踏雪,悠悠開口:「寧長久據說贏下了一個神宗的大弟子,接著又將劍閣的十四弟子打敗了,氣得劍閣二弟子破規矩闖天榜……呵,果然是他,去哪裡都能鬧出些動靜。」
「這些年都是如此的。」陸嫁嫁無奈道:「此次動靜與過往相比,倒是不足一提的。」
司命嗯了一聲,道:「據說那劍閣的二弟子與十四弟子,皆是絕世美人呢。」
陸嫁嫁微怔,旋即裝傻道:「雪瓷姐姐此話何意?」
司命道:「劍閣一共四位女弟子,去一趟天榜便碰上兩位,寧長久的命里栽滿了桃花樹啊。」
陸嫁嫁堅定道:「不過巧合罷了,長久也不認識她們,不過萍水相逢,哪能見一個就愛上一個呢?我相信他的!」
司命笑意淺淡:「妹妹還是太傻了些,指不定下次見面,他身邊就又跟一個小姑娘了。」
「反正就是相信他。」陸嫁嫁難得地鼓起勇氣頂嘴。
司命也不惱,道:「那就等他回來吧……哎,你這傻姑娘,也不知他要勾上多少妹妹,你才不相信他。」
陸嫁嫁低著頭,不說話了,清麗的背影在風雪中顯得落寞。
寧小齡感覺氣氛不太對,立刻道:「我也相信師兄的,嗯……等師兄回來,小齡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到時候他若敢帶女孩子回來,我們一起去抓他,不給他藏著掖著的機會!」
片刻的安靜。
司命微微扭頭,望向了肩頭可愛的小狐狸,眯起眼,她抓到了重點,問道:「第一時間?你……是怎麼第一時間知道的?」
寧小齡立刻想起了除夕夜的事情,察覺到了不妙,捂起嘴巴,含糊其辭道:「小齡……小齡是猜的!」
「是么?」司命將手伸向她的尾巴,開始了嚴刑拷打,陸嫁嫁輕聲嘆息,只好投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最後,寧小齡將永結同心的事情乖乖招供了。
「好啊,原來那天夜裡,你才是那個叛徒啊。」司命終於破解了案情,道:「我就說,當日我偽裝那般好,怎麼可能被發現,原來是你偷偷傳訊。」
寧小齡淚眼婆娑道:「嗚嗚……我不是故意的。」
司命問道:「一封婚書就有此神效,看來寧長久的師門確實不簡單,到時候可必須去拜會拜會,看看是何方神聖了。」
寧小齡拉攏著耳朵,像是只折耳狐。她顫抖嘴巴,肉墊搭著腦袋,抹著淚眼婆娑的眼睛,違心道:「反正肯定都不如姐姐厲害的。」
「對了,嫁嫁妹妹,這件事你是不是也瞞著我?」司命問道。
陸嫁嫁連忙撇清關係,她嚴厲地看著小齡,道:「這等重要之時,小齡原來一直瞞著師父啊。」
寧小齡更委屈了。
司命又問:「同心之事趙襄兒知道嗎?」
寧小齡搖頭:「襄兒姐姐還不知道。」
司命微笑道:「嗯,這種事還是瞞著好,要是讓她知道了,肯定會被穿小鞋的。」
寧小齡道:「沒關係,司命姐姐一定會保護我的!」
「小齡越來越乖了呀。」司命彎眸而笑,道:「據說那趙襄兒與朱雀神國有關?」
「是的。」寧小齡道。
司命輕哼了一聲,心想神國的後裔比起人間雖是高高在上,但只要對方不是朱雀神主,那又如何能勝得過自己呢?
陸嫁嫁與寧小齡已對自己低眉順眼,她越來越期待自己與那驕傲不可一世的少女相遇,然後將其調教乖順的畫面了。
……
……
人間大雪。
但大雪之上,猶有未可望見的天空。
中土以西,被稱為世界的最邊緣處、蒼穹與墟海交界之下,無數泡沫宛若幻影般相互滲透,無聲地漂浮在天地里。它們肉眼不可窺見,宛若煙塵眾香間無上的美。
那是一個又一個獨居塵外的曼妙世界。
正午,西邊的天空上已浮現出淡淡的雲霞,這種雲霞高絕於空,渺遠離俗,形成了一片光流的海洋。
這些泡沫般的世界里便在光流中載沉載浮,其間流光溢彩,時不時有燃燒的蝴蝶飛出,翩躚著進入另一個世界。
而泡沫世界也遠非所見那般小,每一個泡沫里,皆是無邊無際的遼闊。其間盡懸仙山雲海,瀚海與星辰顛倒,白鶴共仙鹿同行,更有萬千島嶼當空,皆如醉倒之杯,雲一般隨風飄浮。
最玄妙之處,便是此處的每一朵花,每一粒沙也都藏著奧妙世界,而那個沙中世界里的花草樹木,同樣藏著世界,如此周而復始。
哪怕有凡人或者修行者有幸誤入與此,也會永生永世迷失,分不清柳暗花明。
而這些萬千的泡沫簇擁著一個世界。
這是三千世界中的主世界。
這個世界無邊遼遠。
赤色的焰火在天空中不停地燃燒著,一隻只浴火焚身的鳳凰在天空中彩蝶般飛舞著,將焰火的種子銜為柔軟的羽,巨大的鯨魚同樣在天空的火海中翻滾身軀,它扇動著巨鵬般的翅膀,孤島般的腦袋上,火流噴若熔岩。
下方,水流與雲在千山萬壑里奔流碰撞,飛鳥與魚在其間穿梭相遇,桃花開在海里,落紅化作珊瑚,大氣的流動無聲無息,裹卷著萬物形成了一個遼闊無邊的圓。
而這個圓的中心,懸著一座樓閣。
這據說是一座擁有一百層的高樓,但因為只搭建了第一百層的緣故,看上去就是一座孤島上的空中樓閣了。
這個樓閣也是圓形的,飛檐翹角對稱地排列著,像個精美的核雕。
樓閣中,比三千世界更加曼妙的少女趴在雲朵匯聚的案上,纖秀青絲如搭在雲上的風,雲中明滅的彩霞將少女清純的面容妝點得宛若彩繪,她似在靜睡,眼瞼低垂,臉頰枕著衣袖,微亂的發縷縷掠過頰畔,婉約的末梢搭上在薄而翹的唇,清幻如畫。
空中樓閣無聲地旋轉著,一縷縷光自縫隙漏下,紅紫婆娑的影在少女的白裙上單薄如雪。
忽然間,一束光被遮蔽了,一隻漆黑的鳥雀閃動翅膀,順著光流落下,輕輕地停在了桌案上。
九羽的喙中銜著一根瓊枝。
趙襄兒輕輕睜開了眼,曲翹的睫羽觸在光上。
比起人間之時,少女更脫稚氣,宛若真正的仙子神女,氣質與容顏皆美得難以描述,非沉魚落雁所能比擬,好似立於人間,人間萬里大雪便不敢落,立於海邊,海上浪潮波濤便不再起。
少女自心鶩太虛中回神,望向了九羽喙中的瓊枝。
她輕輕接過,點了點頭。九羽飛回。
少女坐得挺拔優雅,她伸出白皙玉手捏起一片雲,雲化作玉盞,她另一手按著衣袖的邊緣,淡飲了口,將薄唇惹得濕潤。
隨後她展開瓊枝,目光落入瓊枝的世界里,與昏暗屋中,素手貼爐火的陸嫁嫁對視了一會兒。
接著,她才去看其他的畫面,久久出神。
她時而蹙眉,時而微惱,時而露出微笑,更多的時候則是面無表情。
趙襄兒坐鎮三千世界里,她是此方群島般世界的主人,亦相當於此處的國主與天道。
她要維持三千世界的秩序,同時,也會偶爾將目光投向人間。
少女本著心懷蒼生的名義,讓九羽記錄了人間的許多訊息,她走馬觀花的看著,然後在某些地方停留許久。
趙襄兒收回目光,將瓊枝置於一邊,緩緩起身,披上了一件紅色外氅,步履輕緩地走到了樓閣之外。
世界仙意盎然,她更凌於這世界之上。
「柳希婉,司命……好一個青面獠牙,永結同心……」趙襄兒輕聲嘆息,話語冷漠:「寧長久,越來越出息了呀。」
閣樓上,萬鳥來朝,於空中匯成霞帶。
此處望去,世界無比地空闊寂寥。
萬里的光明裡,唯她居住的仙樓還收攏著昏暗,她立在檐下,眉目落著斑駁的影,大氅上的彩鳳朱雀都似要乘仙而去。
「姐姐。」
一個聲音輕輕響起。
萬鳥之中,一隻電光交織的雀落在了趙襄兒的身後,雀化作少女,少女背著細劍,一襲淡紫衣衫,身材姣好。她正是當日雷國時被雪鳶與魚王暗殺而死的師雨。
師雨低垂螓首,輕聲道:「姐姐,我在天運盤上望見了一粒黑點,那粒黑點已跨越虎牢星宿,將要落在月亮上。」
「嗯。」趙襄兒開口,仙音不摻雜質,若至純之水:「星空之事非我們所轄之域,望見了記錄便好,莫要多言。」
「是,姐姐。」師雨眉目溫順。
趙襄兒問:「何時開啟下一次歷練?」
師雨於袖間卷出了一隻蝶,蝴蝶的翅膀繪滿銘文。
「還有十五日,此次試煉若是順利,便可恭喜姐姐徹底埋入五道之中了。」
趙襄兒嗯了一聲,她未綰長發,嬌柔清美的身軀為天鳳吹卷,衣袂間勾勒的玲瓏之線令得師雨也微微恍神。
師雨看了眼閣中,望見了瓊枝,心中輕嘆,低聲道:「姐姐為朱雀之女,此任神官老去,姐姐必為新的神官,屆時須斬斷塵緣,如此糾葛羈絆,應在情淺之時便斷,不然……」
趙襄兒出言打斷,話語柔和:「妹妹不用為我擔憂,姐姐自有分寸的。」
師雨輕輕嗯了聲,依舊道:「嗯,我相信姐姐,那人雖然很好,卻終究只是凡種,修仙之路早已名存實亡,他……如何能來真正與你長守呢?」
修仙之路……趙襄兒輕輕搖頭,道:「謹言。」
師雨立刻噤聲。
趙襄兒已轉過了聲,明艷的大氅和著白裙浮動,赤嫩如玉的足履過白雲,嬌小而出挑的背影沒入了昏暗的閣樓里。
……
……
人間不知天上事。
悠悠飄卷的雪花里,司命圍著寧小齡,領著陸嫁嫁,在衣裳街閑逛著,女子美目流轉,哪怕來人間已大半年,但她在斷界城壓抑太久,看到珍奇之物時,也偶有新鮮感。
「好像貓也蠻可愛的,你要換副身子么?」司命看著販賣的幼貓,眨著眼睛,露出了幾分善良的情態。
寧小齡不敢說話,捂緊了尾巴。
「才不要,而且這些貓都太小了,估計還沒斷奶。」寧小齡分析道。
司命道:「沒關係呀,可以讓你師父給你餵奶。」
「?」陸嫁嫁一震,輕聲道:「我……我怎麼行?」
司命問:「你已非處子,為何不行?」
陸嫁嫁抿著唇,臉頰微紅,不知如何解釋。
寧小齡心想這個我懂,道:「只有婦人生過孩子之後才可以哦。」
「生孩子?」司命這才想起人間的繁衍之事,她望向陸嫁嫁,道:「等妹妹生了孩子以後,我是不是就可以……」
「不可以!」陸嫁嫁話語無比堅定。
司命並未糾纏,循著桂花般的酒香,與她們同去了一家酒館。
為了避免麻煩,司命與陸嫁嫁皆易容了些,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大家閨秀。
寧小齡是醉得最快的。
司命笑揉著她,道:「虧你還是小狐狸精,這麼快就倒了,怎麼勾引你師兄呀?」
陸嫁嫁默默地飲了一杯酒。
寧小齡醉醺醺的,道:「因為小齡太小了呀。」
若是她體型再小些,都能醉倒在酒杯里了。
司命微笑道:「你們師徒這對大小狐狸精,酒量怎麼都這般差呀。」
陸嫁嫁想起了那夜她被司命與寧長久灌倒之事。
也不知道自己睡著之後,他們有沒有……
陸嫁嫁想著,有些生氣,道:「我才不是狐狸精。」
司命道:「既然不是狐狸精,怎麼總勾著姐姐呀,妹妹分明是把狐狸尾巴藏好了。」
陸嫁嫁繼續敢怒不敢言。
寧小齡借著酒意忽然開口:「師父也可以有狐狸尾巴呀。」
陸嫁嫁蹙眉道:「你瞎說什麼呢?」
寧小齡道:「來的時候,我看到角落裡有一家店,好像就有狐狸尾巴賣。」
司命好奇道:「是將狐狸的尾巴砍向來賣么?你們人間之人這般殘忍?」
寧小齡展現了她豐富的知識:「當然不是呀,姐姐有所不知了,那些尾巴其實都是假的,它的末梢有……唔唔。」
陸嫁嫁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若小齡再說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遭殃了。
司命很是困惑:「假的狐狸尾巴?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沒……沒什麼的。」陸嫁嫁無力解釋。
小狐狸上下亂竄,陸嫁嫁伸手捉拿。
酒桌杯倒瓶傾,亂糟糟地一片。
酒館溫暖的燈火搖晃著。
不久之後,新一年中土十人的名單,便要在這風雪夜,傳到古靈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