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第四樓
劍閣十三位弟子天下聞名,第七與第八位更是劍靈同體,他們是銜劍而生之人,一生下來便註定了劍道之途。
此後他們也是遊學砥礪,名揚天下,最終成為劍閣弟子,被譽為天下最鋒利的十四把劍之一。
劍閣的劍聖大人除了前四位弟子是百年前收下的,剩餘的弟子,最年長的,也不過五十多歲。
這用修道者的尺度衡量,甚至可稱少年。
七弟子名為柳合,三十餘歲。其眉如柳,其劍如柳,自修道之始,劍閣之外,他同境比劍從未敗過,除去中土那幾個深藏不露的五道怪物,有資格做他的對手的人都很少。
劍閣的弟子無論外表再謙和,內心擁有是驕傲的,這種驕傲近乎於狂妄。
所以劍侍感到很奇怪。
這次龍母宴之行是三師兄命他前來的,雖不知目的如何,但柳合向來尊敬三師兄,便也不問緣由,千里馭劍而來。
到此之後,他一直隱姓埋名,眾人雖知劍閣來人,卻不知是誰。
劍侍也能理解,主人怕麻煩,更何況,他們所在的世界,與這些看上去大道康莊的修道者是截然不同的,一個在雲一個在泥。
只是她不曾想到,主人竟動了出劍的念頭。
雖然那個不知名女子的劍體在七先生口中一文不值,但這個世界上,哪怕能讓先生出一劍,想來也是值得自傲之事了吧。那個女子若是知道打敗自己的是劍閣弟子,應該也會覺得雖敗猶榮,難忘一生。
劍侍想著這些的時候,柳合已經登到了第三樓。
他步履輕輕行過台階,如海風吹潮湖風問柳,於是波瀾自起,柳梢自舞,他壓抑的境界像是寒冬中抽出的新芽,緩緩地綻放開來。
此刻四樓之上,陸嫁嫁立在蓮花劍池之側。
劍樓是所有樓中最大的,也是禁制保護最為完整的樓,因為修劍的最不講理,有時候比劍落敗不服勝負,非要分出生死,然後大打出手。
陸嫁嫁是所有人中登樓最快的。
比劍之時所有人都自報家門,有的能說很長一串,譬如「萬界仙宗非俗一脈玉門山下首席弟子曾斬獲六峰大比魁首的歐陽劍。」
然後他落敗的速度比自報家門的速度更快。
不因其他,只因陸嫁嫁的劍意太過匪夷所思。
劍樓比劍比的只是一劍,一劍之後誰劍意尚在便是勝。
而陸嫁嫁的劍體可以將其餘人的劍氣同化為自身所有。
而四樓的時候,便沒有人主動挑選陸嫁嫁作為對手了。
她也並不心急,在蓮台邊坐下飲茶。
「這中土何時出了你這樣的劍仙?」
最終,其餘人都選完了對手,一個男子無奈之下,只能走到了陸嫁嫁的對面。他看著這個絕美的女子,心中也生出感慨,想著這等姿容絕美劍術絕塵的女子如這池中之蓮纖塵不染,按理說早就應該名動四方,為何從不曾聽聞?
陸嫁嫁放下了茶杯,道:「我自南州來。」
那男子聽完之後更驚,心想南州那等荒蠻之地竟也可出得這般劍仙?
他與陸嫁嫁抱拳行禮之後拿出了劍。
他知道,自己不是眼前這個女子的對手。
陸嫁嫁同樣不會因為穩操勝券而輕敵……自從那日對指劍輸給寧長久之後,她無論與誰對敵都不再有絲毫的分心和輕視。
但饒是她如此專註,在這場比劍正要開始之時,她的精神依舊被其餘的東西分散了。
她下意識地朝著樓道口看了一眼。
狹長的樓道是劍樓唯一登頂的路。
還有人來?
陸嫁嫁感受到了那股劍意。
能到四樓的皆是劍道之中的佼佼者。
但陸嫁嫁依舊有一種錯覺,那柄緩緩登樓的劍,是沖著自己來的。
噠。
所有人都聽到了腳步聲。
滿樓的劍擊之音都被這輕微的腳步聲壓了過去。
眾人一齊望向了那裡。
「來晚了,擾了諸位了,抱歉。」柳合相貌平平,只能說是有些銳氣,他懷中抱的劍也平平,那是他最開始練劍時買的劍,再未換過。
但在場的人也不傻,他們知道,能出現在這裡的,哪有人是普通人呢?
他出現的瞬間,所有的劍都忍不住輕輕顫鳴,似畏懼也似臣服。
「柳先生?你是劍閣的柳先生?」有人猜到了這個可能性,忍不住喝了出來。
一時間,劍樓中人再無心比劍。
中土修劍者,一生最嚮往之處毫無疑問便是劍閣,在劍閣要招收第十四位弟子的消息宣布之時,許多宗門的天縱奇才也都躍躍欲試,而他們宗門也並不將此事視為背叛,反而覺得光宗耀祖。
能有此待遇的,唯有劍閣。而劍閣的劍聖便是毫無疑問的中土第一、天下第一。
柳合聽著他們嘈雜的議論,以指輕輕扣擊虛空。
劍鳴聲頓起,震得劍樓一片寂靜。
「柳某乘興而來,也知劍樓規矩,你們比劍便好,無需管我。」柳合淡然一笑,緩緩地走入了樓中。
眾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後,這個看上去普通的男子在他們眼中的風采便蓋過了所有的名門公子。
「七先生也是來比劍的?」有人在震驚之後,不由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柳合輕輕點頭:「正是。」
他們知道劍閣有人來了,卻絕對想不到七先生會親自來比劍。
整個龍母宴,除了極少露面的龍母娘娘,誰又能是七先生的對手呢?
但眾人的心氣卻也並不低落,能感受一次劍閣的劍意,是何其榮幸之事?
四樓中,唯有陸嫁嫁始終平靜。
她靜立在蓮池之側,如一幅安靜垂掛的畫,畫中之人窮盡了畢生的丹青技法。
但這幅畫很快出現了不和諧之處。
因為柳合望向了她。
他的目光明明溫和,卻好似一柄劍,僅僅一眼,便讓陸嫁嫁渾然天成的劍意不再圓滿。
陸嫁嫁對於他的凝視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問道:「你是來找我的?」
這句話落在不同人的耳中意味也截然不同。
有些人心生敬佩,有些人覺得狂妄,有些人則是嗤之以鼻,想著你先前清冷高傲,宛若蓮花仙子,如今見到了劍閣弟子,竟也主動邀戰,想博取對方的注意,呵,看來清傲不過偽裝,仙子終也逃不過名利。
柳合的回答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就是為你登樓的。」
這句話有些尋釁也有些曖昧。
陸嫁嫁秀眉微蹙。
其餘人只當她是受寵若驚亦或是緊張。
但陸嫁嫁卻覺得有些噁心。
她過往雖沒有來過中土,但劍閣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
劍閣在她心中,從來也都是修劍聖地。
這位劍閣的七先生雖強,卻與她心中所想的劍閣弟子,落差極大。
陸嫁嫁對面的男子聽聞柳合這樣說,連忙讓開了身子。
柳合微微一笑,抱著劍走到了她的對面。
兩人相隔一片蓮池。
「你的劍靈同體修得不好。」柳合開門見山道。
陸嫁嫁問道:「有何高見?」
柳合也不吝嗇,他便緩緩地抽出鞘中之劍,一邊微笑道:「劍靈同體,顧名思義劍也是靈,是一個可以契合自身,強大無比的靈。而你卻急功近利將劍胎直接煉化入身體里,換來的不過是讓劍體更堅韌一點,劍氣更鋒利一些……得了劍,卻失了靈。」
陸嫁嫁不知道他說的理念到底對不對,但她的劍體是寧長久煉的,她當然更相信自己的夫君。
不過即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可能要止步這第四層樓了。
陸嫁嫁淡然道:「不必抽劍了。」
柳合抽劍的動作始終在繼續,卻一直沒有將劍抽出。
滿場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他的動作懾住,直到陸嫁嫁開口,才將這一狀似隨意卻懾人心魄的動作喝破。
柳合不惱,只是笑了笑,道:「還不錯。」
「出劍。」陸嫁嫁道。
他們都是劍靈同體,最鋒利的劍永遠不是外物,而是自身。
柳合掌心抵著劍柄,將劍緩緩壓回了鞘中。
陸嫁嫁與此同時也做了一個拔劍的動作。
但她拔的,卻是思維想象出的劍。
一收一拔之間,劍音清澈。
蓮池中心的水面分開。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望向了於劍樓西北角相對而立的兩人。
寧長久也望向了西北角。
而棋樓的四樓里,一個耄耋老者從那裡走來,緩緩落座。
他將拐杖側靠在木桌上,看了寧長久一眼,打了個稽首。
寧長久正襟危坐,還禮。
他能感受到,這位老者的境界對比自己,只高不低。
事實上,這個棋樓中,很少有人認識這位曾經聲名赫赫的老人。
老人的請柬還是從宗門的一位晚輩那裡借來的——他已經許多年沒有下過棋了。
寧長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猜先,行棋。
老人執白先行。
棋落在空空如也的棋盤上,像是一片落於荒原的雪花。
寧長久在下過三場之後,從入門一路到了精通,他沒有了最開始的緊張,而是將這種情緒換作了謹慎。
他也拈起棋子,落了下去。
劍樓比劍也似對弈。
兩人先爭起勢,劍意凝起時如點,再飛速擴張,變成面,然後化作一個立體的劍域,將對方納入其中,如凌遲般將如雨的劍意落到對方的身上。
所以誰的劍勢先起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誰的劍域先成,對於勝負尤為關鍵。
陸嫁嫁拔出了她空想的劍。
劍雖是虛幻,劍意卻似琵琶弦聲裂動,嘈嘈切切,也似幽泉迂曲環繞,如涕似訴。
劍樓之中,劍意生悲。樓中的其餘劍皆被感染,也生出了哀婉如泣的震顫之響。
那是天窟峰無數個夜色里,晚風過隙的聲響。
柳合不為所動。
他的動作明明是收劍,但身上的劍氣卻是鋒芒出鞘。
陸嫁嫁的劍意外表是悲,內蘊卻是千軍裂陣般的波瀾壯闊。
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一株柳。
春風中是柳,冬雪中亦是柳,任你和煦亦或凜冽,他都安然如常。
他的身前像是騰起了一片劍氣構成的絕對領域,陸嫁嫁所有的劍意掠至眼前時,都會化作洪流向兩側分開。
先前陸嫁嫁同化過無數的劍氣,但這一次,卻像是遇到了無法點化的頑石,根本無法將其據為己有。
陸嫁嫁抽劍而出,柳合按劍而回。
無形的劍意里,兩軍交陣,蓮池之中,沸騰的池水雨幕般掀起。
雨幕化作雨點落下。
黑棋也如雨滴般滴落在了棋盤上。
老人看著那顆棋,笑了笑,道:「年輕人想來也是名門出身吧?」
寧長久微笑道:「棋不會因為出身高低而改變規則。」
老人輕輕點頭,知道他們宗門的弟子外出行走,應是不允許自報家門的。
棋盤上的爭鬥緊張而激烈,每一步子的價值考量不好,都有可能造成中期重大的損失。
但棋盤之外,他們卻開始閑聊起來。
「我如你這般年輕的時候,也來過幾趟龍母宴,那時候的彩眷仙宮還沒有現在這般漂亮。」老人一邊說著,一邊將棋子在棋盤上擺正生根。
寧長久道:「想來先生當年也是風流人物。」
老人笑了笑,道:「都是兩百多年前的往事了。」
寧長久皺眉道:「老先生受過傷?」
兩百多歲對於紫庭境而言不該顯出如此老態。
老人笑著點頭:「年少時爭強好勝,落了不少病根,你可別學我。」
寧長久道:「老先生也是來見龍母的?」
老人點頭道:「我心中有一困惑,不想帶著疑惑而死,故想來問一問她。」
寧長久道:「什麼疑問?」
老人沒有直接說,而是道:「龍母膝下無一子嗣,卻被稱為龍母,你不覺得奇怪嗎?」
寧長久道:「是很奇怪,敢問先生是何原因?」
老人笑了笑,含糊其辭道:「因為龍母娘娘,她的存在,可遠遠不止三百年啊。」
不止三百年?龍母?寧長久捕捉到了一絲什麼。
寧長久微微分神之後,老人已選定了落子點,扎紮實實地點落了一子。
寧長久看著如今的局勢,陷入了沉思。
老人不再看棋盤,他靠在椅背上,眼眸微闔,似是假寐休憩。
他原本也以為會很輕鬆,不曾想消耗了這麼多的精神力……老人也覺得有些疲憊。
寧長久看著這局棋,發現此刻棋面上看似平分秋色,但實際上,自己的棋已經撕開了一道口子,許多個斷點之後的計算又很麻煩,他終究缺乏經驗很難算清,但他隱隱能感覺到,若是自己處理不善,便是雪崩之勢。
他慢慢地讓自己靜心。
清脆的落子聲響起。
老人知道這局棋,自己的勝算已是頗大了,但他睜開眼時猶自震了震,倒不是因為他下了什麼妙手,而是老人分明地看到,他的眼眸里隱含著金色的光。
那種金光很純粹。
但知曉一些老黃曆的老人很清楚,這種金瞳是大逆不道的。
哪怕只是看到,都寓意著不祥。
……
劍樓的這場比試也漸入高峰。
其餘人早已放下了手中的劍,專心致志地盯著這裡,他們知道柳合一定會贏,所以關注的並非勝負,而是試圖參悟兩人劍意中的精妙之物,希望從中捕捉到一些有益於大道的東西。
劍樓相爭大抵無關境界,是純粹的劍意之爭。
陸嫁嫁自幼在天窟峰長大,她慣看了雲遮霧繞的風景,她的劍是對天刺去的峰,她的峰亦是對天而刺的劍,兩者相揉,她巍然不動卻已有了巨峰當道之意。
而柳合在劍閣修行,劍閣之人信奉的教條,便是要遇峰開峰,遇水截流,逆天而爭命。
他的劍勢看似被壓在了下風,但陸嫁嫁清楚,自己只要無法壓垮他,那麼對方的反擊便會是致命的。
果不其然,陸嫁嫁劍目中晃過了一道影——白色的人影。
如果說柳合仰仗的劍意是一片湖,那麼這個突兀出現的影便是湖水中的猛獸。
陸嫁嫁很快反應過來,那便是柳合用劍體煉成的靈。
那個靈是柳合的模樣。
靈舉起了手臂,於是手臂成了劍,對著陸嫁嫁的眉心刺去。
陸嫁嫁將劍意聚合與眼眸之前抵擋。
碎裂聲清脆。
陸嫁嫁的劍體與身體已然圓融,但不知為何,這一劍刺來之時,她依舊生不出太大的反抗之力。
但她絲毫沒有退縮。
她迎著靈而上,將諭劍天宗下半卷的那一劍模擬成了劍意。
劍意必殺。
柳合神色微變,他原本的設想里,這個白衣女子這一劍便要敗了,但忽然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殺機。
這種殺機令他感到錯愕也讓他興奮。
他並指一擰,身形與劍靈合一,劍意的鋒芒與銳意暴漲攀升。
他的身前,無數小劍幻化的劍影如鯉魚般自蓮池中躍起。它們甩尾而上,不停分裂,像是颶風捲起的暴雪。
陸嫁嫁紅唇緊抿成線。
劍意之爭並非真刀真槍,但其中卻飽含著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的博弈。
劍意對撞,如相互攪動的刀。
陸嫁嫁落了下風,殺意決絕的劍意被柳合打得粉碎。
劍意粉碎之聲清脆得好似棋子落地。
寧長久拾起了一枚落地的黑棋,用手拭去了上面的灰塵。
「你要敗了。」老人緩緩開口。
寧長久嘆了口氣。
如今棋已至后盤,他很難回天。
寧長久嘆道:「老先生棋力果然高妙。」
老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盤棋複雜的思考讓他老態更顯,他嘆氣道:「你的棋也很強,是我這輩子遇到的幾個最強的人……之一。」
寧長久將擦乾淨的黑子落到了棋盤上。
陽光似更明媚了幾分。
這是一手妙招,妙得可以引動天象,卻不能扭轉勝局。
老先生緩緩抬手,他看著棋盤上縱橫的黑白子,對於這局自己的收官之戰很滿意。
他的手慢慢地落了下去。
陸嫁嫁看著落下的、宛若冰鳳飄墜的劍意,神色凝重。
劍意似蔓延的冰,將她所有劍意變化的可能性被一併封印。
哪怕是蓮池中的水,也被劍意感染,凝成了一層薄而易碎的冰。
陸嫁嫁閉上了眼。
她的劍意里,一道金烏的影碎冰而出。
柳合神色微異。
但他很快收斂了神色,嘆道:「劍當直,當冷,當冷漠無情,可為歲月腐蝕生鏽卻絕不可粘塵。這才是劍,你的劍修得像是人,哪怕外面再冷漠,裡面裝的,也不是一顆純粹的劍心。人心不似劍心,當然怯弱。」
這隻金烏很強大,卻只是一個虛影,並非陸嫁嫁真實擁有之物。
柳合的劍意化作了鎖,將金烏之影圈禁在內。
這是劍閣的冰封,是世上最好的劍鎖。
沒有任何凡間的火焰可以將其融化。
陸嫁嫁被劍意冰封,動彈不得,神色平靜卻蒼白。
柳合一劍之後剩餘的劍意向著陸嫁嫁的眉心點去。
接著,異變陡生,柳合瞳孔驟縮。
他看到了火。
那不是凡間的火。
陸嫁嫁的長發被劍風吹得微微揚起,長發之中,一縷髮絲忽然發出了紅光。
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是覺得溫暖,這種溫熱感很像趙襄兒那小丫頭的。
陸嫁嫁冰封的劍意轉眼獲得自由,也刺向了柳合。
這一劍不是她一個人刺出的,更像是她與趙襄兒一起握著劍柄刺出去的。而代表著寧長久的金烏在一旁加油吶喊。
蓮池上的冰瞬間消融。
一滴血滴入了蓮池裡,漾開。
那是柳合的血。
他看著眉心,神色震驚。
滿樓寂靜。
棋樓中,亦是寂靜。
寧長久拈起子,舉棋不定,然後輕輕放下,他有些遺憾地嘆道:「我輸了。」
老人卻輕輕搖頭。
「嗯?」寧長久疑惑不解。
老人慢慢悠悠地說道:「我要死了。」
這一場棋他雖能贏,但贏得艱辛,也耗盡了他最後的心力。
後面還有三樓,他註定是走不完了。
與其在某一殘局中逝去,不如在這完美的收官里終老。
他落下了最後一子,輕輕扶正,這一子填在了自己的氣眼,讓他原本活棋的地方變成了死棋。
子如他的白髮。
老人靠在椅背上,雙手攏袖,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