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第一個日夜
最強的劍客總該搭配最美的女子。
隗*元穿著黑色的雲蟒紋衣裳,束著白玉帶子走過王城寬敞的長街時,是這樣想的。
他是如今王族中最強的劍客,而近日,他要迎娶藝樓第一美女的事情也傳遍了整座王城。
他佩著一柄腰刀,刀鐔暗金,以鎖扣扣於腰間,他摩挲著妖獸鱗皮製成的刀鞘,氣宇軒昂,嘴角微微勾起。
他是行淵中的劍客。
行淵是王族的一個組織,唯有那些於時淵中召靈成功的,才能夠加入。
他如尋常走入藝樓。
隗元的到來在樓中引起了很大的動靜,花枝招展的女子們對他揮動著手絹,笑容嫣然,一些情竇初開的少女則羞赧些,遠遠地捧著臉看著,似是希望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
但隗元目不斜視,順著樓梯向著樓上走去。
蘇煙樹是藝樓乃至整座皇城公認最美的女子,她恰是綺年玉貌,清媚無雙,懷抱紅漆古琴的模樣總惹人憐惜,過往她尚稚之時便早有名聲,如今更是出落得傾國傾城,先前歌樓的火盆之舞更是刀尖上行走,傾倒了許多人的心。
而她又端足了架子,不管對方何等身份,出多少銀錢,也只為自己心儀之人撫琴哼曲,相邀入幕,哪怕君王親至亦是如此。
而當時城外的辟野之戰里,隗元便是其中最出風頭之人,他親自於暗雪道殺死了攔道十餘年的惡穢之妖,劈開一條光明路,使得王族之人第一次見到了那片白茫茫的冰原。
當時意氣風發的他來到藝樓時猶披戰甲,袍上鮮血織網,一身腥氣。
蘇煙樹卻毫不為意,為他燃香撫琴,隗元掀開簾幕時,看到那張淺笑嫣然的臉,也醉倒了其中。這是這段佳話的開端。
隗元去往蘇煙樹的屋子並無人阻攔。
只是他沒有想到,今日蘇煙樹的屋中竟有人其他客人。
那是一對少女和少年,那少女他認識,是王族中的一個小姑娘,在初文石碑上挑選了邵為姓氏,平日里頗有些才名,而她的身邊那個少年則很面生。
這少年年紀不大,面容清秀,白衣裳也很乾凈,而他的腰間也佩著一把劍,劍有些殘破。
隗元顯然很不喜歡蘇煙樹的屋中出現其他男子,道:「你是什麼人?」
寧長久回過頭,望向了雲蟒衣袍的佩刀之人,沒有作什麼解釋,而這種沉默在隗元看起來倒有些挑釁。
邵小黎連忙焦急地望向了蘇煙樹。
蘇煙樹笑了笑,手指勾動琴弦,清音瀉地如冰珠彈躍相擊,琳琅動聽,她聲音清和道:「這位小黎姑娘是我的朋友,昨日召靈成功,今日特地來藝樓看看我,報樁喜事,隗郎莫要介懷。」
蘇煙樹的聲音總能讓人心思澄靜。
隗元望向了那個少年,道:「召靈?」
他立刻想起了一些傳言,看著他腰間的劍,道:「你就是朽劍者?」
昨日邵小黎召靈一事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這一轟動雖被參相刻意壓著,在一夜之間還未能被真正傳來,但王族中的大人物們也多多少少有了耳聞,關於那個奇異的靈,他們得到的消息不多,只是聽說是個人,穿著白衣服,腰間佩著一把腐朽生鏽的劍,於是被稱作朽劍者。
聽到他這麼說,寧長久也猜到了自己這個稱呼的來歷,聽著有些歷史感,還算滿意。
劍經之靈譏哨道:「幸虧沒叫鐵樹枝者。」
這是他們的心神對話,其他人無法聽到。
邵小黎連忙點頭道:「隗大俠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先前辟野之戰里我也是殺了不少妖怪的。」
隗元搖了搖頭,道:「我不記得後面的人。」
邵小黎神色微微尷尬,她看了寧長久一眼,立刻道:「這是我的神靈,以後我指不定也會成為你們中的一員。」
隗元道:「你收服他了?」
邵小黎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道:「那當然,昨天我花了一整晚的時間,循循善誘,用盡手段,終於將他收作我的神靈了!」
蘇煙樹畢竟風塵眾人,聽著這些話,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按著弦的手也無意撩動了兩聲。
隗元看著寧長久自若的神情,不信任道:「小丫頭總愛騙人,我可不相信你。」
邵小黎冷哼一聲,道:「我演示給你看。」
說著,她扭過了頭,自信滿滿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可憐極了,他望著寧長久,使著眼色,而寧長久坐在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
「怎麼了?」隗元見她遲遲沒有動靜,微笑著催促道。
邵小黎回頭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急什麼,我初初召靈立契,還沒有什麼經驗嘛。」
邵小黎不管不顧,死馬當活馬醫了,她從果盤裡抓過了一個果子,頂在頭頂上,說道:「我可以操控我的神靈用劍刺破我的果子,但不傷到我!」
說著,她閉上眼,假裝誦念了一段經文,用很模糊的語氣說著:「老大,求求你了,老大,求求你了……」
隗元和蘇煙樹饒有興緻地看著她。
終於小姑娘的虔誠感動了這位少年神靈。
隗元神色微動,下意識地摁住了腰間的劍。
因為那少年也將手按在了劍上。
行淵中人行事很重要的標準,有一條是不輕視任何人,有一條則是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可以看做是敵人。雖然這一條通常是適用於城外。
寧長久願意出劍的原因主要還是來自於劍經和血羽君的哀求。
「寧大爺求求你出劍吧,讓這小丫頭別念經了……」
寧長久心中是有些不悅的,他知道深淵之外陸嫁嫁在等待自己,而如今他也應該儘快想辦法出城,如今發生的事情對於他來說無疑有些浪費時間。
他隨意地抽出了劍,對著邵小黎刺去,邵小黎立刻閉眼,睜開時頭頂的果子骨碌碌地滾下來,上面有劍刺過的窟窿。
邵小黎鬆了口氣,生怕多說露餡,見好就收,連忙道:「謝謝蘇姐姐的招待,我帶著我的靈去城裡其他地方走走!」
說著她一口咬住了那果子,手環上了寧長久臂彎,將他拉了起來,一起向著門外走去。
隗元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向著方才這少年刺果子的一劍,輕輕搖頭,自語道:「傳言果然當不得真。」
……
走到了屋外,寧長久輕而易舉地掙開了邵小黎的手臂。
「這就是你說的大事?」寧長久淡淡發問。
邵小黎垂著頭,歉意道:「蘇姐姐是除了老大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了,比娘親都好,她對於我召靈一事擔心了好久,我當然要來給她報個平安呀,你可別生氣呀。」
寧長久嗯了一聲。
邵小黎扯了扯他的衣袖,說道:「那我們現在就算是假裝立契了哦,在外面的時候你給我些面子哦,回到家你怎麼懲罰我都行的。」
說著她還仰起頭,學著蘇煙樹的樣子嬌媚地眨了眨眼。
只是寧長久像是一尊石菩薩似的,對於邵小黎的示好並沒有什麼反應。
她也不氣餒,覺得感情總是需要慢慢培養的嘛。
她繼續找著話題,道:「老大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寧長久起初沒有說話,等到了人煙寂寥之地時,他才發問道:「你知道你們城中有一個銀髮黑袍的女子嗎?她的來歷你可有耳聞?」
「黑袍銀髮?女子?」邵小黎愣了愣,左臂橫在胸下,右手拇指頂著自己的嘴唇,牙齒磨咬,苦思冥想之後,道:「城中或許俘虜過這樣的異種……」
「是個人。」寧長久說。邵小黎再次陷入了沉思,道:「怎麼會呢?我以前在王族中地位也不錯的,要是真有這號大人物,我肯定是見過的。老大,你是哪裡知道的呀?」
寧長久沒有回答,繼續問:「那你知道星靈殿嗎?」
「星靈殿?」邵小黎再驚,苦著臉道:「我是個不稱職的王族土著……」
寧長久心中疑惑,莫非那個自稱星靈殿的女子並非王族中人?還是她是更加隱秘的存在?
寧長久想起了那頭銀髮。
他先前也感知過隗元的劍意,隗元的境界放在外面也是長命境巔峰的強者了,放在這斷界城中更是天花板一樣的存在。
他若是可以將旗幟插到冰原,那麼那個銀髮女子若是出手,想必早就可以涉足他們口中的那片冰原了。
她到底是誰?昨晚的一面又是為了什麼呢?
快到人群密集處時,邵小黎昂首挺胸起來,稍稍加快了些腳步走到寧長久的前面,假裝自己在家中地位頗高。
寧長久也並不在意,問道:「關於如何走出這片天地,你們探索了七八百年,可有眉目和線索了?」
邵小黎無奈道:「想要出去的話,只有兩條路呀,一條是往前走,一條是往後走!但是我們後面的路被堵死了,時淵只有神靈可出,人不可入。所以啊,我們就只能一直一直向前走,披荊斬棘,高歌猛進,直到盡頭。就像是人生一樣。」
邵小黎覺得自己說得好極了,只是這番自認為振聾發聵的言論,卻未能引起寧長久什麼反應。
「一直往前走么……」寧長久輕輕點頭。
當年白夫人究竟是怎麼從這裡出去的呢?他們來到的,真的是同一個地方嗎?
寧長久想著這些,目眺遠方,希望盡頭的道路可以給自己答案。
又繞過了一條巷子,遠處便是宮廷,忽然間,皇宮中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響,寧長久駐足望去,看著幾個穿著白衣服的人抬著一架木棺材走了出去。
「那是我娘。」邵小黎說了一句。
寧長久點點頭。
邵小黎道:「如果沒有你,七天後抬出來的就是我了。」
寧長久道:「你不會死,頂多受點皮肉之苦,那個蘇煙樹會救你的。」
邵小黎瞪大了眼睛,腳步慢了一些,她看著寧長久的背影,有些害怕道:「你……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寧長久不答,只是繼續問:「什麼時候才能出城?」
邵小黎回過了神,立刻答道:「等到下一次辟野之戰開始,就能和行淵隊伍一起出去了!」
「行淵……」
「嗯,行走深淵的意思,裡面都是王族的人。」
「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大約七天之後吧?」
「好。」
「對了!」邵小黎忽然道:「想要加入行淵的話,必須有考核的,只有我們達到了要求,才能加入的。」
「考核?難么?」
「我不知道哎,大約二十個王族後裔,只有一個能加入行淵,唉,我感覺還是挺……」
「聽起來挺簡單的。」寧長久打斷了她的話。
「不愧是老大!」邵小黎目光一亮,暗暗讚歎。
寧長久向著城外的方面過去,道:「這些年你們辟野,有留下過什麼記載這些的書籍么,我想看看。」
「有的!」邵小黎道:「王族中有專門的書庫,只是每次只能拿出一本,還要登記姓名,有些麻煩。」
「書庫在哪裡?」寧長久問。
邵小黎給他指了大概的方向。
寧長久點了點頭。
邵小黎看著他平靜的臉,心中覺得有些不妙。
這一路上,邵小黎又給他介紹了一些斷界城的事情,寧長久心不在焉地聽著,腦海中不斷地推演著昨晚那電光火石間發生的戰鬥,最後時間囚牢帶來的怪異和矛盾感讓他歷歷在目,卻無法想到破解的手段。
時間轉眼來到了下午,寧長久覺得有些倦了,陪著邵小黎稍微吃了點東西之後,便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中之後,邵小黎在外面氣宇軒昂的氣焰一下子低了下來,她才關上門便立刻以自己在外人面前的無禮為由給寧長久誠懇道歉,還給他揉肩捶背,軟語哄他開心。
家裡家外根本就是兩個人。
寧長久無奈地看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邵小黎見他不搭理自己,還以為他真的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就像是倉鼠伸出爪子似地捏住了寧長久的衣裳,道:「老大,我也是沒辦法呀,這個城裡的靈和主人是必須立契的,要不然王上會震怒的,你要是覺得不開心,你回家之後打我罵我都沒關係的。」
寧長久懶得回答,輕輕搖頭,只希望她安靜一點。
但邵小黎顯然無法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她低著頭,想著些什麼,咬了咬牙,翻箱倒櫃找出了一截鞭子,怯弱道:「這個?」
寧長久無動於衷。
邵小黎不氣餒,又找來了一幅枷鎖,雙手捧著,可憐道:「要不我戴罪立功?」
寧長久扶著額頭,有點頭疼。
邵小黎開始拆卸家中靈台前的蠟燭。
寧長久終於忍不住,制止了她,道:「你這都是什麼?」
邵小黎一愣,還以為他在問這些東西的來歷,道:「這些都是以前娘親和王上用剩下的!」
說完之後,她自己也意識到不太對勁。
寧長久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道:「我想靜一會。」
邵小黎卻又拿來了搓衣服的板子,雙手捧著來到了寧長久的面前。
寧長久嘆氣道:「不用下跪,我沒有生氣,只想靜靜。」
邵小黎搖了搖頭,解釋道:「老大,我只是想給你洗衣服。」
「……」
寧長久的耳畔,響起了劍經之靈和血羽君肆無忌憚的笑聲,寧長久有些煩,卻又無可奈何,他只好默默等到給血羽君找到新身體,等著金烏蘇醒把劍經之靈鎮壓下去,讓他平日里躲氣海中出不來。
那時候自己的耳根子或許才能清靜一些。
邵小黎在家中忙裡忙外,看上去很是持家。
而自己屋子裡那些她娘親用過的床被之物,也被她換了個遍,素雅的顏色倒是很契合寧長久的審美。
時間轉眼之間便入夜了。
邵小黎敲了敲門,問道:「老大,您在嘛?」
「嗯。」寧長久答了一句。
邵小黎道:「不準亂跑哦,小黎求你了。」
「好。」寧長久只當是撿了個調皮的女兒。
邵小黎這才心滿意足地去睡覺。
半個時辰后,寧長久推門而出,他施展隱息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邵小黎的房間內,他想以道門的秘法,使得她陷入沉睡,這一夜不要醒來。
他走到了邵小黎的床邊。
他眉頭微微皺起。
如今的天氣有些悶熱,她卻緊緊地裹著被子,白而纖細的身子蜷在裡面。
她的頭髮也亂糟糟地散著,明明是在睡夢中,細而彎的眉毛卻時不時地蹙起,眼皮也打著顫兒,瓷白的皮膚看著不太健康,沒有了白日里喋喋不休的糾纏之後,她的睡顏看上去還有幾分靜美。
寧長久以指虛畫,在空中繪了一道符。
「不……不要……」
他還未落符,少女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只是她聲音輕極了,像是夢囈。
寧長久的手指頓了頓。
「不要……不要殺我……饒了我吧,娘……娘親……」
「嗯哼……娘親……」
「嗯……你在哪。」
「不要殺我……」
少女的身軀蜷得越來越緊,她的脖頸緊繃著,秀骨分明。
「老大,老大我……」
寧長久嘆了口氣,不給她把夢話說完的機會,直接將那道符落了下去。
少女安靜了下來,陷入了沉睡,只是看上去很是脆弱。
寧長久伸出了手,觸摸上她的脖頸,感受著她皮膚冰冷的溫度,皺了皺眉。
他收回了手,將她的被子掖得更嚴實了些,覺得有些棘手。
寧長久俯下身子,將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整齊疊好,放在了她的床頭,隨後才轉身離去。
他離開了屋子,按照白日里邵小黎的指示,潛入了書庫里。
王族中的書庫不算大,裡面的許多藏書都是城外世界里搜羅出的孤本殘卷,也有許多質地很新,上面記載著一次次的勘察記錄,這些書目分開放置著,很容易分辨。
寧長久睜開劍目,開始閱讀起這些書。
他看書的速度很快,唯一阻隔他的,便是這與外面世界的一些文字的差異性。
但他適應了以後,很快風捲殘雲般閱讀過了上百卷的記錄。
這些書卷上,大致記錄了外面怪物的種類和它們的生活習性,攻擊方式,上面記載的怪物種類多達上百種,奇形怪狀,有些甚至很顛覆人的想象,寧長久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一個被命名為「重歲」的妖物,據說那是他們遇到的,最古老也最神秘的怪物,從五百年前至今,時有出現,卻一直沒有被殺死,甚至沒有完整的相貌記錄。
寧長久閱過這些之後,有了大概的了解。
其中許多東西,在外面的世界都可以找到一模一樣的對照,唯一不同的只是它們的命名。
寧長久翻看過了許多的卷宗之後,向著書庫的深處走去。
書庫的深處掛著幾幅怪物的畫,有的獨角數臂,有的滿口青牙,有的觸手無數,寧長久看著這些畫卷,忽然停下了腳步。
書庫的地面上,有一條紅線。
紅線的邊緣數著一個刺目的「禁」字。
寧長久想了一會兒,製造出了一點光,然後利用自己在地面上的倒影施展了鏡中水月,悄無聲息地潛了進去。
沒有讓寧長久的失望的是,內部的書籍果然記載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其中的內容,哪怕是他,都覺得吃驚。
城外的黑暗中,居然還有活人存在……
按照這些卷宗上的記載,在城外的一片深邃山谷里,藏著一個人,而從那座山谷中出來的人,許多用不了幾年就會死去,而關於他們的死因,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身體也完整至極,看不出一丁點受傷的痕迹。
那個地方被列為了禁地,出行勘察之時,也盡量繞過那片深峽。
但是每過幾年,都會有人偷偷潛入那裡,然後回來,守口如瓶,直到不久之後死去。
他們甚至特意派人前去探查過,但那個人回來之後,和其他人一樣,關於深峽中的事情,一句話也不透露。
而那個人,被列為了比「重歲」更危險許多的存在,命名為「夜除」。
「夜除……」寧長久低低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暗自記下,他隱約覺得這個名字與自己有冥冥中的聯繫。
最後,他找到了關於那片冰原的相關卷宗。
這些都是這兩年最新的東西,沿著皇城到冰原的距離很遠,若是步行,至少得走三天三夜。
而這一路上,每過一段距離,都會設立一處要塞,這些要塞連成了烽火台,自上方俯瞰,它們就像是一個個落足於茫茫荒原上的腳印,象徵著一代代斷界城的人們向著外面世界開拓而去的腳印。
如今這個腳印,已經停在了那冰原之外。
……
……
邵小黎醒來之時,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難得地覺得心安,似乎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安穩的覺了。
一向睡眠很淺的她,甚至想在被窩中多鑽一會兒。
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原本極容易體寒的身子,今天好像也暖和了不少。
她惺忪的視線由模糊漸漸清晰。
她發現自己的衣裙整齊地放在了床邊的小木桌上,這些衣裙疊的整齊得無可挑剔,就像是皇城前那塊觀測天象的金屬塊一樣。
邵小黎的心卻一下子揪了起來。
她抓起衣服,向外跑去。
「老大!」
邵小黎跑到屋外,看到寧長久如常地躺在院子里,才安下了心,她聲音柔軟道:「老大昨晚來過我的房間嘛……你還幫我疊被子了,嗚嗚,果然只有老大最好。」
寧長久閉著眼,一言不發。
邵小黎穿好了衣服,跑到了寧長久的背後,噓寒問暖道:「老大,你今天有什麼需要嗎,只要說出來,我一定想方設法滿足你,不要覺得我在哄人哦,我可是王族的小姐,權力很大的!」
寧長久道:「你以後能不能穿件衣服睡覺?」
邵小黎羞赧地低下了頭,道:「你……你都……」
寧長久後悔說這句話了。
而他的耳畔,劍經之靈和血羽君一下子炸開了鍋。
血羽君大喊道:「寧大爺,下次能不能行行好,放我出來,我……我就看一眼。」
寧長久手指一彈劍鞘,將藏在殘劍中的血羽君震得暈頭轉向。
劍經之靈也恍然道:「難怪你早上總閉著眼,呵,我對這種黃毛丫頭才沒興趣。只是你為了不讓我看,自己也不看,傷敵自損皆一千對你有什麼好處,不如我們……」
寧長久打斷道:「近墨者黑,以後少和那頭紅頭雞說話。」
邵小黎理著自己的裙子的下擺,想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實情:「我……我總感覺我的衣服要殺我,所以我不敢穿著它們睡覺。」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寧長久想起自己昨夜探查的身體狀況,又不知該如何寬慰。
邵小黎默默回屋,便如常地為他做起了飯。
不得不說,邵小黎的飯菜做得要比趙襄兒的可口許多。
吃過了飯,寧長久便在院子中練了一會兒劍。
邵小黎捧著臉,遠遠地看著寧長久練劍的背影,很是滿足,只是過了一會兒,她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了,轉而變成了震驚。
「老……老大!你這使得可是……」邵小黎一字一頓,震驚無比道:「北冥神劍!」
寧長久點了點頭。
邵小黎瞪大了眼睛,道:「這才一天啊,你就把我的絕學練到了這個地步!我……我這十幾年都白活了!」
寧長久道:「人與人的天賦是不同的,不可一概而論。」
「……」邵小黎也不確定他是在安慰還是打擊自己。
邵小黎恨不得立刻拜他為師,只是如果他真答應了,那自己以後該怎麼稱呼他呢?
師父老大?老大師父?
聽著好顯老啊。
明明老大還這麼年輕,這麼血氣方剛……
邵小黎正糾結著,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邵小黎有些緊張地去開門。
開門之後,少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竟是參相親至。
參相看著這個小丫頭,道:「行淵的入隊考試已經就緒,三天之內必須來,否則王上會親自問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