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潤物無聲
蘇木放下停留在楊艾艾肩膀上的手,沒有人發出聲音。剛剛吵鬧的房間突然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壓抑。
一會兒俞斯言的短信回過來:
好,等半個小時。
楊艾艾突然打破平靜,語氣平淡地說,
“喝點酒吧。好渴。”她喉嚨幹澀,說出來的話聽起來有些奇怪。
“口渴喝水。”
“不要,我喝酒。”
她執拗著撥通客服,想著一醉方休解千愁。
徐尹西淡淡地望著她,眼裏神色複雜。
看到桌上一堆的啤酒瓶,楊艾艾神誌不清地躺在沙發上。蘇木站起身,給一旁的簡小依遞眼色,而後兩個人把她扶起來,一邊對著徐尹西說道,
“我們走吧,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徐尹西微微點頭,也站起身來拿起包包。
從酒吧出來,果然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車窗開了一半,駕駛位置上坐著一個年紀過四十的男人。
蘇木走到車前,男人把車窗打開,禮貌地開口,
“請問是蘇小姐嗎?”
蘇木輕輕回應,
“嗯,我是。”
“少爺讓我來送你們回去。上車吧。”說完打開門,
蘇木坐上副駕駛,徐尹西和簡小依攙著不省人事的楊艾艾,也打開車門坐進去。
身邊的大叔看起來穩重老成,這應該是俞斯言家裏的司機吧,蘇木默默地想。
他突然開口,
“我們少爺從來沒有讓我去接送一個女生呢,蘇小姐你是第一個。我們少爺啊,終於也是會像其他人一樣有感情的呢。”
蘇木轉頭望著旁邊的大叔,他剛毅的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眼睛裏流出溫和的光芒,
見蘇木盯著他,他繼續說道,
“我在少爺家待了幾十年了,卻從少爺十歲之後再也沒看到他像別的孩子那樣在陽光下笑著,鬧著。也不知道要和老爺僵到什麽時候。”
突然意識到自己話多了,他不好意思地笑道,
“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跟你說了這麽多。”
蘇木微微搖頭說道,
“沒事。”
原來俞斯言從十歲開始就這樣沉寂淡漠。
他該有多孤獨?
俞斯言,我多想對你說
那些沉重的、流離的和虛妄的日子就讓它凋零。
現在,你隻需要穿著你的一身輕衣
讓陽光照進你。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就算不流光溢彩也要平淡幸福。
會這樣的吧。
車子不急不慢地行駛到學校門口,緩緩停下來。楊艾艾被簡小依扶下來,蘇木下車關上車門,
對著司機大叔開口,
“謝謝你,叔叔。”
“不客氣,我很開心少爺能有朋友。”他笑著擺手道。
回到宿舍,已經快要十一點鍾,樓道裏很安靜。隻聽得見不細不粗的高跟鞋打在樓梯道上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刺耳。
把楊艾艾弄到椅子上去,她終究是清醒了一點,眯著眼睛,
簡小依輕聲開口,
“楊艾艾,我們睡覺好嗎?”
“嗯。”她聲音虛弱無力。
一棟英倫風格的別墅,晚風輕輕地搖曳著樹葉。
兩個男人一個站在偌大的房間裏,另一個坐在椅子上,不怒而威。
“俞斯言,最近你在外麵是不是待的太久了?你到底在幹什麽?”
“還有,如果不是看到你的消費信息,我恐怕也不知道你的行蹤。你為什麽去飯店,酒吧?”
“這你也要管嗎?我隻答應你去管理公司。你難道還想要幹涉我的自由?”他眉梢輕挑,略帶嘲諷地說道。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說話?”
椅子上的男人盯著他的兒子,無奈道。
“我不知道,大概是沒有那個時候。”他依舊表情淡漠,轉過身,離開房間。
空蕩蕩的的房間隻剩下這個精明的男人。他睿智的眼睛卻布滿風霜。
俞斯言,我就算已經知錯後悔。
你還是不打算原諒我。
你還是一直恨我。
男人閉上眼睛,眼角溢出眼淚,浸過皺紋。
我犯下的錯,你不能釋懷也不想釋懷。
所以有些東西不管你怎麽努力,也都無法換回,也有無論怎麽掙紮都逃脫不了的絕望。
蘇木睡在床上,還是想給俞斯言發個消息,
我們到了。今天突然離開沒有什麽事吧?
很快俞斯言打過來電話,
“我沒事,隻不過我爸突然找我說工作的事。”
“噢~”蘇木淡淡地回應,不管是什麽事,她好像都插不了手。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所以別瞎想。
還有,蘇木,我們下周出去吧。”感受到電話那一邊人語氣有些異樣,他突然說。
“下周,好啊。”
葉菲菲一個人坐在咖啡廳,看著手中的資料,瞳孔緊縮,用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
手中的資料表明,那天照片中的女人名字叫蘇木,武漢大學的一名大一學生,家庭背景普通。
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她和安夜明,是怎麽認識的?
沒有哪個人是真正薄情的
隻是他選擇了對一個人多情
對所有人薄情。
對於安夜明來說,那一個人,不就是她的妹妹安沐晴嗎?
突然想到這,她驀地翻開照片,
照片中的女子竟然眉眼間與安沐晴有著細微的相似,就連淡漠清冷的氣質,也如出一轍。
她漂亮的眼睛緊眯著,原來是這樣。
那麽這樣的話,那個女生,蘇木,是安沐晴的影子嗎?
葉菲菲抬頭看向玻璃窗外,她有些後悔。
安夜明一直對她冷淡薄情,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他一直都不肯原諒自己。
他怎麽可能原諒自己。
如果不是自私嫉妒瘋狂地蔓延,
也許不會是現在的模樣。可是若為情執,是不計後果的。
安夜明,他不會知道。為他跌落雲端,跌在塵埃裏,滿身地泥濘,滿腹地委屈和妒嫉。
愛不能言,求不可得。
突然恢複多年前站在漆黑的街道上,街道上沒有人,隻聽得見車輛急駛發出的聲音。自己一動不動地望見少年安夜明懷裏擁抱著滿身鮮血的安沐晴,他大聲的呼喊著,卻沒有人回應。那樣的少年一往情深地哭泣著,眼神祈求著自己。
可是,我隻是猶豫了一會兒,我隻是自私了一會兒。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會兒,
就讓安沐晴永遠地閉上眼睛,
就讓你這樣恨我一輩子。
那時候,看著你絕望的雙眼,我在你寫滿憤怒的眸子裏看到了醜陋的我。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就像是躺在油一樣粘稠的水麵上,水底遊動著那些想把我卷入深淵的水草,我的周圍是黑漆漆的森林,耳邊是尖叫的風聲。
我看著你用那樣恐怖的眼神看向我。
我完全能夠體會人在浴缸裏,割脈時的那種絕望和無助,起伏的感覺讓我惡心,四周的空氣讓我窒息,別人承受過的,我正在承受。
所以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這樣記恨我一輩子,在心裏。
葉菲菲晶瑩的眸子裏流出透明的液體,她卻毫無知覺。
如果你知道,我多想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你會不會一把推開我。
不屬於你世界的花,開著,終於也會凋謝,不屬於我世界裏的人,來過,終於也會離開,不留一絲眷戀。可是,我依舊不願意放棄嚐試。
安夜明,我愛你啊,一直都是。
所以我承受著內心恐怖的自責,在深夜裏被噩夢驚醒,在淩晨瞪著空洞的雙眼望著天花板。
可是,我無能為力。就算我累了。
至於蘇木,那個女子,不過是安沐晴的影子,你看向我的眼神卻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葉菲菲拿出紙巾擦幹淚痕,深深呼吸一口氣。接通電話,
“喂,爸爸。”
電話那邊是和藹的聲音,
“你在哪裏?還有,你不去法國了嗎?”
“我在咖啡廳,我不想去,現在,我得待在這。”
“好吧,你決定的事情我也改變不了。不過,我隻給你半年的時間。半年之後,我不管你是在等誰,我都必須讓你去法國。”
“好了,爸爸。我一會就回來。先掛了啊。”葉菲菲說完,掛斷電話。
半年的時間,能改變什麽?
可是安夜明,我一個人的世界那麽荒蕪。
我怎麽能把你留在這裏。
愛情裏麵,不能不計較得失利弊,我也無法坦蕩寬厚。
我想要你在我身邊。
這個周過的有些慢,蘇木突然覺得,不管俞斯言說什麽,自己好像就會期待著什麽。
就像他前次說,“蘇木,我們下周出去吧。”
然後自己就沒臉沒皮的計算著日子。搖了搖頭,這也沒什麽不可思議的。愛情的光環大概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吧。人的臉皮到了一定的厚度,則無敵。
世界上本來有許多事情,雖然相似卻可以截然相反。
對於施南和俞斯言,蘇木承認,一開始自己見到俞斯言的第一眼,那種熟悉又害怕的感覺那麽強烈。
或者說恍若隔世。可是,
過去的噩夢卻一個隻在灼熱的暖度中戛然而止,
我可以迎接俞斯言帶來的更多的光,跟他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去。
他喜歡我,那不是玩笑,不是戲弄,不是心血來潮的疼愛,
他的喜歡既沉重又輕柔,隱藏著又潤物無聲。
所以,我大概是沒有辦法離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