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除夕

  她以為那真心下藏著的一點火苗,得等著自己將之點燃。可沒想到,他的心火已然是燎原之勢,她不過才撬開了這麼點,對方就已經恨不能自己給燃燒了。


  不顧一切。


  聽得程芝蘭這話,莊子期卻是正色看向她,嘆了口氣,輕聲道:「你為我做到這個地步,總不能處處都讓你主動。阿苑,我也是有心的。」


  這些年,他不知經了幾次生死,可唯有眼前這人,始終在他的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原本想著,這輩子他都要遠遠地看著對方,知道她好,他便心滿意足了。


  可她卻為了自己做到那樣的地步。


  到底是個女兒家,矜持臉面都拋了不要,他怎能無動於衷?


  程芝蘭原本是笑著的。


  可在聽到莊子期這話之後,她卻說驟然紅了眼。


  她捏了捏掌心,想要說什麼,最終卻只道:「算你有良心。」


  程芝蘭是想勾起一抹笑意的,可笑意沒露出來,反倒是先落了淚。


  見她這模樣,莊子期起身走到她面前,低下頭來替她擦淚。


  男人粗糲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那樣的溫度,讓程芝蘭有些依戀的抱著他的手。


  只是那眼淚卻是流的越發凶了。


  見狀,莊子期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人撕扯住似的,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將她抱在了懷中。


  「阿苑……」


  那一聲喟嘆,混合著女人低低的啜泣散在風裡。


  炭火燒紅,發出噼啪的輕響,窗外風聲漸大,室內一雙人依偎取暖。


  ……


  顧九喝多了。


  中午宴席的時候,她便喝的有點多,到了家之後,被那溫熱的暖風一熏,越發覺得那酒勁兒上涌,粉面桃腮的紅。


  起初她還撐著,還能囑咐丫鬟好生送林氏回房。


  可待得她自己到了房中,被這溫熱包裹之後,卻先痴痴地笑了起來。


  秦崢才將大麾去了,一回頭便被顧九給抱了個滿懷。


  「夫君……」


  小姑娘仰頭看他,因著喝了酒的緣故,她的一雙眼睛里像是含了淚似的,水霧瀰漫,有些勾人。


  秦崢喉頭一動,才想要說什麼,就見她又踮起腳尖,驟然啄了他一下。


  這不像是一個吻,倒像是被倉鼠給啃了一口似的。


  秦崢無奈失笑,知道她這是醉了。


  他伸手攬住她,怕她摔了,一面面不改色的回頭吩咐:「去煮醒酒湯來。」


  白朮聞言,忙的應聲去了,出門的時候還不忘記使了個眼色,讓下人們一同隨著出去。


  不大功夫,室內便只剩下了他們夫妻二人。


  顧九渾然不知,只是抱著秦崢,由著他將自己往床邊送,自己則是仰頭跟他分享自己的歡喜:「我好開心呀。」


  小姑娘說這話的時候,一雙眉眼裡帶著細碎的光,看的秦崢一顆心都隨著軟了下去。


  秦崢低下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輕聲道:「我也很開心。」


  他說著,將顧九扶到床上,一面替她將鞋襪脫了,又將被子拉了過來,將她罩在了裡面。


  下一刻,顧九便從裡面鑽出了一顆小腦袋,笑嘻嘻的看著他。


  她大概是真的喝多了,所以眼前都有些飄,可心中的歡喜卻是要飛起來似的。


  平心而論,今年的京中並不太平,可家裡卻是順利的。


  不管是師父師娘,還是母親跟謝先生,都是否極泰來。


  還有她跟秦崢。


  眼前人五官生的極好,劍眉星目,鼻子英挺,還有那一張唇。


  泛著淺淺的紅,引得顧九忍不住仰頭,勾著他的脖子,朝著上面再次啄了一口。


  若說方才那次,他還覺得小姑娘是在胡鬧而忍了的話,那麼這一次,他卻是忍無可忍的低下頭去,堵住了那一張櫻唇。


  ……


  過了臘月二十三,上京終於有了點過年的氣氛。


  各色的攤販們齊齊出動,街上行人來來往往的採買年貨,加上大街小巷的吆喝聲,與夜裡燃放之後殘存在空氣里的硝煙融合在一起,無不昭示著新年將至。


  因著今年的特殊,所以各家的人情往來都較之尋常省去了不少,顧九挨個去了回禮,又走動了幾家官員親眷之後,便輕鬆了下來。


  林氏近來身體大好,所以家中若有賓客,她大多都替顧九去應酬了,這會兒見她這憊懶的模樣,不由得輕笑道:「今年這大抵是你最輕鬆的一個年了,以後才是真的麻煩呢。」


  聞言,顧九頓時笑吟吟道:「這還是多虧了母親疼我呢,不然我哪兒得清凈?」


  她說著,又嘆了口氣道:「可惜母親不肯與我們同住,否則我便更歡喜了。」


  謝遠城在京中的宅院不大,且後來聽秦崢的意思,怕是他們婚後在京中待的時日也不會太多。


  林氏年輕的時候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謝遠城想要帶她去看看這西楚的大好河山。


  這樣想來,等二月份兩個人成婚後,怕是顧九也不能時時見到林氏了。


  小姑娘最近頗有些傷春悲秋,林氏見她這模樣,心中既柔軟又好笑,因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跟崢兒好好兒過日子,母親便再無可掛心的了。」


  如今想起前塵舊事,她有時會覺得那像是一場噩夢。


  現下噩夢醒來,日光照進來,她的世界終於恢復了晴天艷艷。


  顧九並不知林氏心裡在想什麼,只是看她這表情,也能猜到幾分,因笑著點了點頭,復又道:「母親放心便是。」


  她說著,又斟酌著道:「後日我們去溫泉莊子,母親當真不隨著一起去么?」


  明日便是除夕,後天大年初一,秦崢早先便許諾了她,要帶著她去溫泉莊子住幾日的。


  只是當時顧九以為他是在哄她玩,不想秦崢竟然當真推了一切事物,要帶著她去。


  可惜林氏卻不肯去,顧九已經請了她幾次,林氏都拒絕了。


  這次也一樣。


  她聞言只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便不去了。」


  林氏說著,又有些羞赧的一笑,道:「你也不必覺得,我是怕打擾你們夫妻二人。實則是……我應了遠城,要隨他去城外的。」


  這話一出,顧九頓時瞭然,笑著點頭應了,便不再提這個話題。


  按著西楚的規矩,除夕當夜,皇帝會在宮中宴請群臣,君臣一起至子時,敲響鐘聲之後,方才散去。


  可今年卻不成了。


  皇帝自從上次嘔出一口血之後,病情卻是越發的重了下去。


  起先他還撐著一口氣,不肯叫人看出來自己病的厲害,可惜他越強撐的厲害,反彈便越大,後來不小心一腳摔到地上,便有些起不來了。


  皇帝本人還在床上躺著,自然不可能再宴請群臣,於是今年便改了主意,每一戶人家都賜了珍饈美味,算作是皇帝的嘉獎。


  顧九得了這消息,倒是有些歡喜。


  她提前在武德樓訂了位置,預備將師父等人都喊著,眾人一起出去吃。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除夕當日,從午後便開始下雪,到了黃昏的時候,那雪便越發的大了幾分。


  顧九見那鵝毛大雪撕綿扯絮似的落下來,眉心也微微的蹙了起來:「這樣的天氣,咱們還能出去么?」


  眼下還沒到申時呢,外面的天就已經徹底的黑了下去,連房中都需要掌燈才可看見了。


  見狀,林氏則是寬撫她道:「不如就將人請到家裡來吧,正好吃完飯便在這裡歇下了。」


  顧九聞言,剛要點頭應,卻見秦崢快步走了進來。


  「夫君。」


  顧九叫了他一聲,又見他穿著官服,復又心頭一沉,問道:「你這是要出去?」


  秦崢點頭應了,道:「我已經將師父他們接過來了,你們晚間先吃,不必等我。我有些事情,需去大理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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